书城古代言情梦回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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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听到这里,黛玉心里“咯噔”了一下,隐约有所预料,不禁蹙起蛾眉,神不守舍起来。

正忐忑难安之际,听得忠王妃笑了一下,出言道:“安平与四皇子,曾有终生之议,依臣妾之见,如今,不妨依旧将她配给四皇子,再续前缘吧。”

八皇妃侧头瞧着黛玉,笑意盈面,接着道:“安平处境堪怜,嫂子听了,也心有戚戚吧?如今的晴梦园,除了嫂子这个正妃外,竟没有一位侍妾,未免也太冷清了。何况,安平即便过门,也只是侧妃而已,碍不着嫂子的地位。我的提议,想来嫂子应该会答允吧?”

房中众妃嫔闻言,因事不关己,均面面相觑,默然不语。唯德妃脸有忧色,唇动了一下,却又无法开口,只看着黛玉与汐筱,蹙眉长叹,担忧不已。

片刻的静寂后,元春趋步上前,唇边含了一缕淡淡的讥诮笑容,声音却和煦如风:“立侧妃之事,合情合理,四皇妃出自书香门第,自然是贤惠温善之辈,如何会反对呢?”

听她们这般从容不迫,一唱一和,黛玉心谷遽沉,背心透骨生凉,原来,将安平推到水涵身边,才是她们的最终目的呀。

此时此刻,她若答允下来,将来晴梦园里,便再无安宁之日了。

安平是八皇妃、忠王妃共同举荐,如果,她待安平稍有不好,便会招人话柄,声名扫地,被八皇妃、忠王妃百般奚落,是毋庸置疑的。

何况,东平王府败落,与水涵干系重大。退一步说,即便自己肯委曲求全,善待安平,安平未必心无芥蒂。心存不满的安平住进晴梦园,会闹出什么事,竟是难以预测的。

然而,她若出言反对,必会落下妒妇的恶名,而太后见了这副情景,必定会心有所感,对她的印象,也会立刻改观,不复昔日的荣宠,后果不堪设想。

答允艰险,拒绝困难,此时此刻的她,竟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绝不会让安平进门。她与水涵,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成缘,如何能让其他人闯进来,成为他们相守一生的障碍?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了这个夙愿,即便,会落下妒妇的声名,亦在所不惜。即便,会失去太后的爱宠,她也绝不将就,绝不委屈自己。

须臾之间,黛玉心中已转过千百个念头,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侧头看向汐筱,悄悄朝元春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汐筱立刻会意,站起身子,行到元春面前,冷笑道:“你是谁?”

元春吃了一惊,扬起精心画就的春山眉,讶然道:“怎么,公主不认识臣妾了吗?”

汐筱拂了拂衣袖,神色冷峻,哼道:“本公主问话,你只管回答便是,何必东拉西扯?难不成,你眼睛长在天上,不将本公主看在眼里?”

汐筱性情素来随和,甚少有发怒的时候,此刻声色俱厉,倒也让人不敢小觑。元春见状,不由得身子微抖,心中吃惊难言,只得垂下眼眸,毕恭毕敬地道:“回汐公主,臣妾贾氏,是凤藻宫的元贵人。”

汐筱冷冷一哼,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春,声音清寒如碎冰:“亏你还记得自己是贵人,哼,你开口之前,先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里说话的,是正二品的皇妃、正一品的亲王王妃,你不过是个六品的贵人罢了,这个地方,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贵人必是往日里张狂惯了,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旁人也许能容你,本公主眼里,却是容不下沙子的。圣人说‘养不教,父之过’,贵人如今这番模样儿,必定是父兄不教之过了。本公主奉劝一句,贵人谨慎一些,别胡作非为,丢了你们贾家的脸。纵然都知道是没脸的,好歹也留点心,给父兄存一点体面罢。”

元春不由得一窒,料不到自己帮衬了几句,竟会惹来汐筱的长篇大论,颜面俱失。

众目睽睽之下,元春脸上不由得青一阵,红一阵,唇动了一动,见汐筱满脸怒色,便不敢反驳,只得噤声不语,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黛玉抿起嘴唇,朝汐筱点了点头,方看向八皇妃、忠王妃,笑容转淡,慢条斯理地道:“我们府上的事情,忠王妃与婉灵如此惦记,真是应了那句‘能者多劳’呀。”

不待两人回答,立刻扬起娥眉,唇边漾出一抹浅浅的笑纹,接着道:“对于安平,我的确很同情,忠王妃与婉灵这般关心安平,也很叫人感动。只是,让安平到我们府上做侧妃,似乎有些不妥。一则,安平的事情,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终生之议;二则,东平王府败落,虽然是形势使然,但毕竟是我们那边上奏弹劾的,若让安平住进晴梦园,大家念及旧事,心有芥蒂,必定不能欢愉相对。三则,四皇子性情素来清冷,这是众人皆知之事,安平嫁过去,未必会幸福。到时候,岂不误了安平的终生?我于心何忍?天下的好男儿,不计其数,何必让安平去我们那儿受委屈?”

汐筱眼眸一转,凝起如烟长眉,接着道:“还有一条呢,四哥与嫂子成婚,才刚满三个月而已,若是依了八嫂与忠王妃之议,大张旗鼓地迎娶侧妃,也忒不合情理了。知道的人,会说这是八嫂、忠王妃的主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哥哥薄幸负心,是好色之徒呢。到时候,四哥的一世英名,便毁于一旦了。想来,这应该不是八嫂与忠王妃愿意看到的事情吧?”

听了这番话,八皇妃与忠顺王妃互看一眼,笑容凝在嘴角,想要辩驳,却又无言以对。太后却轻轻拍手,唇边含了一缕温和的笑意,怡然道:“玉儿与汐儿言之有理,让安平给涵潼当侧妃之事,从此再也休提。”

转过头来,带笑瞧着汐筱,赞许地道:“汐儿,你如今说话,变得井井有条,的确长大了。”

汐筱眨了眨眼,脸有欢愉之色,揽住黛玉,浅笑盈盈,道:“近朱者赤,我与嫂子亲近多了,自然也变得有见识了。”

见她一脸得意,太后不由得失笑,摇头道:“刚夸你几句,便飞上天了,不过,玉儿的确是与众不同的女子,你有所改变,想来全靠玉儿教导。汐儿,你有这样的嫂子,真是一大幸事呢。”

黛玉微微欠身,神态淡定,不卑不亢地道:“太后过奖了,汐儿除了本性活泼一些外,看事情是极明透的,实在不须人教导。”

明眸流盼,如水的眸光缓缓扫过脸有不虞之色的八皇妃、忠顺王妃,唇角噙了一缕淡笑,不紧不慢地道:“为安平小姐择佳婿之事,婉妹妹实在不必费心,其实,眼前便有一位极合适的人选,婉妹妹却没有想到,当真是一大疏忽。”

八皇妃闻言,不禁愕然,抬头瞧着黛玉,情不自禁地问道:“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个人,就是婉妹妹你自己的夫婿呀,”黛玉眸色微寒,然唇角仍带着清浅的笑意,盈盈道,“八皇弟年少才高,温雅如玉,实是极难得的佳婿。若是让安平小姐嫁给八皇子,安平必定万分情愿,一生喜乐幸福。何况,方才妹妹说,妹妹与安平小姐情同姐妹,若是共侍一夫,娥皇女英,真是一段佳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黛玉一向所坚持的为人准则。想要算计她,就得付出代价。

轻描淡写,寥寥数语,八皇妃骤然变了脸色,几疑自己听错了话,震惊抬头,却见黛玉仪容秀雅,翦水双瞳,盈盈流光,眼眸深处不见喜怒,沉着而淡定。似乎,无论有怎么样的风雨,都不能撼动她半分。

太后双目半阖,略加思量,点头道:“玉儿的提议,倒很有几分道理,婉灵,你嫁给澄儿,也有两年了,始终无嗣,也该给澄儿立侧妃了。既然你与安平感情好,性情模样儿,彼此都一清二楚,若是立了她,必定能和平相处,比选其他不知名的女子,强上百倍呢。”

八皇妃闻言,更是又惊又气,浑身发颤,呆了片刻,急急下跪,道:“太后娘娘,婉灵有话要说。”

太后端起茶杯,掀开杯盖,吹散浮起的轻薄水雾,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莫非婉灵有异议?”

八皇妃拜了一拜,恭声道:“太后容禀,我们府上有不少侍妾,实在不必立侧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无论如何,女人总是希望,所嫁的夫君眼中,只有自己一人。八皇妃是女子,自然也有这样的心思。

太后浅浅一笑,声音清淡:“不过是个侧妃罢了,碍不着什么,何况,你也多一个人陪伴侍候,实在很好。”

八皇妃咬着朱唇,正欲再说时,汐筱已经冷笑出声,拂袖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八嫂不愿在府中立侧妃,凭什么要求我四嫂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