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闻言沉吟半日,问道:“如今长秋宫及皇宫私库如何?”李淑妃回道:“回皇后娘娘,长秋宫内皇后娘娘的嫁妆颇为丰厚,各项颇多。皇宫私库内臣妾只大略听说,据闻并不丰盈,因当日有圣旨,皇后成礼,不仅未额外收入,却支出颇多。此时虽不敢言空虚,却也不多。”
黛玉道:“你将两库皆检点一番,告诉朕,朕再行裁夺。宁姐姐的礼先足足的送上一份,另赐各色礼物一份,便算是朕赔礼吧。这些日子竟将她撂到一边儿了,让去送礼之人为朕道恼。”李淑妃站起来一一应了。偏殿内各位嫔妃也陆续来了。黛玉便与李淑妃一同过去。
早膳后黛玉看着皇上道:“哥哥,听闻私库空虚,可有此事?”皇上看着黛玉笑道:“回皇后娘娘,圣天子无私财,向者备私库,为过已甚,此番即空,不如蠲了这一项如何?”黛玉见皇上说的有理,只是如此一来,又要改动,又得动一番脑子了。看着皱眉凝思的妹妹,皇上笑道:“怎么,不舍得了?长秋宫的私府定是要留的。便是合到一处也好,也少了一处计较。哥哥有事要用东西,便来回明皇后娘娘,也省事。”
黛玉听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当日成礼,将哥哥私府大半都做了聘礼,看着很是风光。母后也给了不少嫁妆,添了这个私府。这回哥哥私府里空了,便想来打秋风呢。怪道当日听说聘礼那般丰厚,原是来算计我的,回头别让我将自己的嫁妆赔进去便算是好的了。”
皇上原意是日后我便都归你管了,黛玉却悟了这个意思出来,皇上哭笑不得道:“日后哥哥不花用了。横竖那些仪制皆有定例,府库里也得出的。别的,哥哥就俭省小气一些,便是有哪个爱卿什么的,也不赏赐了。如此也好,哥哥也落得个干净。若是谁指望赏赐,皆来找皇后娘娘好了。”
黛玉不依道:“这下越发恨了,连哥哥朝廷上的都拉来算计我,便是我有多少也没了。”皇上拉着她笑道:“那哥哥先叫人家给妹妹送些来如何?”黛玉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看着哥哥道:“可别是送来倭瓜换银子的。”皇上不知刘姥姥这一节,却知她说的原是不许揩油之意,便笑道:“若是送银子来的,妹妹要不要?”
黛玉撇嘴道:“我又不花银子,哥哥还是自己留着好了。”皇上无奈,这妹妹左右不接茬,还是自己老实交代罢了,看着妹妹道:“如今果真有事呢,看妹妹可愿意。”黛玉听得哥哥说话认真了,也不知此次是否是真的还是哄她,便道:“哥哥说出来听听。”
皇上无奈道:“哥哥的私库从今往后便免了,朝堂之上,不该藏私,方是正理。后宫自有妹妹做主,如今还有李淑妃二人帮着妹妹,日后哥哥一并交给妹妹管着便是了。前几日陆续有各地王侯等进京为妹妹庆贺,许多附庸藩邦也来了。这些皆是带着礼来的,不如劳动皇后娘娘收了,再随意打发了了事。”
黛玉道:“他们此时来庆的哪门子贺?”皇上道:“原是八月里要来的,哥哥与丞相他们商议,皆因当时乃耕作时节,若是擅离治地,必定要兴师动众,不仅怕延误农时,更担心修路架桥的,图费农力。再者当时不允各地乃至文武百官大事送礼,各地王侯也不许大事铺张,故而众人皆心中颇为犹疑。此时农事已毕,丞相府等议定既然几年不曾大会诸侯,不如让他们如此一来,也不算白跑一趟。”
黛玉道:“哥哥要大会诸侯,与我什么相干?”皇上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妹妹道:“启禀皇后娘娘,天下诸王各侯,除朝觐皇帝,还有皇后呢。昨日几位王侯上表,定要朝觐皇后。”黛玉道:“我懒得搭理呢,朝觐我做什么。没得让天下皆知,有个与众不同爱出风头的皇后。”皇上笑道:“哥哥的皇后才不是呢,哥哥的皇后是千古贤后,朝臣固请,自该去见的。”
黛玉嘟喃道:“朝臣固请?怎么此时皆改了脾性了?女子见外男尚且不让,还让皇后去见那么多外男,不去。”皇上见她拉出这篇来,忍不住大笑道:“哥哥的皇后母仪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皆是妹妹的臣子。天下没有妹妹的外男,皆是妹妹的臣工,谁都能见。”黛玉嘟喃道:“那些臭男人,想见我做什么?便是想,朕是皇后,不见。”说罢装的极是威严。
皇上笑道:“启禀皇后娘娘,陪哥哥去两仪殿与礼部商议朝觐礼节吧。”黛玉见似乎众人已经议定,也不好再过推辞,便嘟嘟喃喃的跟着去了。
两仪殿内丞相府属员、礼部诸臣、太常寺以及长秋宫詹事尚仪等皆已齐集,见皇上与皇后进来,忙着行大礼,因两仪殿正殿乃日常朝会之处。皇上拉着黛玉一同在御座落座后,方命众人起身。因本朝并无皇后参与诸侯朝觐,故而众人皆参照古制,皇上又尽力让众人照着皇帝礼仪拟定即可。黛玉见这里众人许多并无诧异之色,故知此事定是朝堂之上已议定过的。然则见其中几人有些不屑,心下也暗自有了计较。
一时众人皆商议完了,尚有未定的,着张丞相及徐长史议定奏准即可。见时辰尚早,皇上领着黛玉便至御书房批阅奏折,却见有一本不同于其他的,很是显眼。皇上抽出来一看,却是邛都王的奏折,除却奏明邛都近况外,另有夹页,却是求私见皇帝。皇上看着奇怪,便拿起来又看了两边,不明所以。
黛玉大概翻着瞧了瞧那些奏折,不过是寻常大事,无甚稀奇的,也懒怠搭理。此时见哥哥拿着本很好看的奏折,便过来扳着哥哥的手要瞧,却见是“臣邛都王云再拜……”黛玉看着皇上道:“邛都王?邛都?果真有这个地方?我似乎在史书里见过。”看着满脸好奇的黛玉,很是想知道,皇上偏不说,牵着黛玉道:“该回去用晚膳了。”
黛玉见哥哥卖关子,很是不悦,站在那里不肯走,拽着哥哥的手道:“哥哥,我要知道……”皇上拉着她的手道:“晚膳吃了两碗饭,再吃一碗粥,一碗汤,哥哥再告诉你。”黛玉站在那里不肯动,皇上退后一步,揽着她腰道:“再不走哥哥可要抱回去了。”黛玉很是不愿意的跟在哥哥后面回去,才出了两仪殿,便甩了手不许哥哥牵着。
看着走在后头很是不乐意的妹妹,皇上无奈的摇了摇头。黛玉一路低着头走着,一边儿还在想着。过了一会儿,停下来道:“我下旨让户部礼部来问问。”皇上无奈道:“不过是西南边上一个附庸国,求皇后娘娘,哥哥饿了,快些儿回去吧。”黛玉听说是个附庸国,怪道听着与别个不同。到底知道些儿了,便跟着回去用膳。
却见傅姆正从外头进宫来,见了皇上皇后忙立在那里行礼。黛玉见她似乎有事,便问道:“不知傅姆可是有事?”傅姆见黛玉问,忙回道:“回禀皇后娘娘,给宁公主府送礼的回来了,让给皇后娘娘道谢,谢皇后娘娘赏赐,礼物太重,公主愧受了。”黛玉闻言一边儿往甘露殿走去,一边儿问道:“宁姐姐可好?”傅姆道:“回皇后娘娘,公主很好。”
黛玉正要跨进殿内,又停住道:“朕许久不见宁姐姐了,明日着人去请宁姐姐回来,母后也该有些时日不见她了,让她收拾一下来住几日吧。便是寻常女儿家,也还有个回娘家的。宁姐姐如今却极少回来。”傅姆笑道:“回皇后娘娘,宁公主倒是回来过两次,见皇后娘娘忙,便又都回去了。”黛玉点点头,便让她去了。
皇上一面命赶紧传膳,见傅姆走了,方问黛玉道:“妹妹给宁儿送什么礼?”黛玉正要开口,张了张嘴又没说出来,摔手便往后殿厢房走去,等着用膳。皇上跟在后头道:“这却奇怪了,哥哥召宁儿来问问。”黛玉坐在那里,过了半晌方道:“哥哥告诉我邛都我再说。”
皇上一听气的跌坐在椅子内,目瞪口呆的看着妹妹。黛玉则是巧笑靓兮,一副得意的神情。一直跟在身后的刘仁叔侄俩倒是高兴坏了,难得皇上皇后如此斗气的,动怒便各自召臣下来问。世上也就这两位圣人能如此大气度了,还好不是比着赦免等等。
晚膳倒也平和,二人皆吃了不少。如今黛玉常住甘露殿,林立不知何时又将点心送进来了。虽则知道皇上日日在此,到底也并非恶事,故而时常隔几日便送许多点心进来。间或的,也开始试着与黛玉传递消息起来。开始黛玉觉得新鲜,也惦记林叔叔,后来才渐渐知晓林叔叔苦心。那些点心似乎也变了点儿味道,竟比原来鲜香一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