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黛玉便要皇上讲邛都国给她听。皇上见黛玉认真,便笑道:“邛都原是西南边极边远的一个附庸国。内多水泽,巨蛇大象皆有,民也不多,也并不富庶。然则民彪悍,地域形胜。往往扰民,西南边境,时常不能安宁。稍一安定,便即来犯,若是守卫少,往往受扰;若是大兵压境,又即刻逃匿,作鸟兽散。前朝曾几次试图攻打邛都,奈何其境内水陆交替,毒瘴缭绕,兵多不利。
后来本朝开国之时,适逢其国内嫡庶相争,世子年幼,被逼出逃。当时高祖皇帝正在攻打西南夷,遇见世子,两下约定,高祖皇帝助其复国,而邛都则世代附庸我朝,为南国屏藩。后来高祖皇帝借兵助其复国,也因此世代交好,边境安宁。其王每隔几年便会来朝一次,往往多各种奇珍,我朝亦每每赏赐丰厚,以示勉慰。”
黛玉问道:“他们几年来一次呢?为何这会子要来?”皇上道:“时间不定。皆因其国遥远,又高祖皇帝嘉其美德,故而并不约定,也不定其朝贡之礼,皆凭他们自己裁夺。后世因其地之难服,不敢更改,唯恐逼其反复,反而误国误民。此次前来,据奏折看来,却是朝觐之外,更是来贺喜的。”
黛玉点点头道:“若是果真良善之辈,很该安抚。若是狡诈之徒,却不该纵容。兵者凶器,不该妄动。既然其肯屈礼来朝,则仍有修好之意。很该好生觐见的。”皇上笑道:“哥哥将邛都说完了,妹妹该说说了。”黛玉听得哥哥还惦记着,方嘟了嘴,看着旁边几个伺候的,便让他们都下去。
又过了片刻,黛玉方低低的道:“宁姐姐有身子了。”皇上听了很是高兴,只是觉着黛玉反应怪异。看着她道:“宁儿有身子是好事,妹妹为何不肯告诉哥哥。”黛玉揪着哥哥衣襟,不肯答言。皇上见状明白过来,拉着妹妹轻声道:“不就是有身子吗,妹妹要不要?”黛玉听见问,低头嗫嚅了半日方点头应了。
皇上看着高兴,悄声儿道:“偏让宁儿抢了先,回头我们比她多,好不好?”黛玉羞红着脸不理。看着粉红俏脸,最是春意岸然,最能撩人心,一时间便是天未黑,不妨先进屋,天也就暗多了……
次日早起,看着依旧酣睡的妹妹,皇上摇摇头早朝去了。因如今众多不在都中的王侯皆已到得京都,故而早朝时也来了,早朝的人也比寻常多了不少,也比寻常时间长。待得终于下了早朝,皇上忙要往甘露殿来,以免妹妹等得太久,回头又该嘟哝饿坏了。忽而想起一事,便忙叫刘福去将邛都王留下,待皇上用过早膳再至御书房召见。
听着黛玉嘟哝完,又用过早膳,皇上便要领着黛玉一块儿去御书房,以便看看觐见之礼是否商定完毕。黛玉却不愿意,嫌天冷,不肯出去。皇上偏生没将她瞧够,非要她陪着。最后只得让刘福去御书房将奏折拿来。刘福回道:“回皇上,邛都王尚在御书房候驾,不知该如何区处?”皇上想了想道:“一并带来偏殿见吧。他们本就是要拜见皇后的。”
刘福去了,黛玉却不愿意,这番外之人,如何肯轻易请入后宫来,是何道理?皇上笑道:“你不肯跟哥哥去,哥哥一人也不想去了。”黛玉不愿意道:“好没道理的,哥哥处理朝政,才不关我的事呢。”皇上笑道:“哥哥舍不得走,若是妹妹不去,哥哥便不去,如此便关妹妹的事了。”黛玉气的,一人去后殿去了。
却说御书房内,邛都王已等候多时。此番见刘福来了,并不见皇上,不明所以。见刘福要带他去别处见皇帝,忙整肃了下仪容,便跟着刘福等去了长秋宫偏殿。皇上听得邛都王来了,便进去哄黛玉。黛玉听得是邛都王,也是好奇,便一块儿出来见他。
邛都王见了皇帝与皇后,忙以大礼参拜,甚为恭敬。皇上笑道:“爱卿免礼,你我世代交好,也不必太谦了。”邛都王道:“启禀皇帝,臣方外之人,多有不懂之处,还得皇帝饶恕。”黛玉闻言娇笑,见这邛都王也不过三十上下,颇有几分英武之气,王者之风,与都中诸王不同。虽则算不上文质彬彬,也算不上野蛮之后,倒是有几分粗犷,亦或是豪迈之气。说的官话虽则饶舌,到底也算是明白。
那邛都王却甚为诧异,自皇帝与皇后进来,便带进一股幽香,颇似泽中蓝莲之味儿,又有几分佛仙之气,亦不全是。此时听见皇后娇笑,却非嘲笑,乃是娇俏女儿之顽皮之意十足。心下纳闷:何意堂堂天朝竟娶如此俏皮皇后?似乎还是个孩子?
皇上见邛都王言语虽不十分符合礼节,到底是附庸藩邦,亦不想太过苛责,见他如此一说,笑道:“给邛都王赐座。”一边儿又让赐茶。待邛都王落座后,皇上方问道:“不知邛都如今可好?爱卿有何指教?”
邛都王道:“启禀皇帝,蒙天朝圣德,邛都如今风调雨顺,百姓和乐。臣此次朝觐,另有一事相禀。”皇上道:“爱卿请直言。”邛都王看了两边站着之人,有些儿犹豫。皇上便命两边人等皆先行退下,刘仁刘福皆不愿,唯恐这方外之人谋不利于皇上。那邛都王似乎也看出来了,笑道:“启禀皇帝,若是几位近臣,留下也无妨。”
刘仁刘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邛都王道:“启禀皇帝,臣斗胆。听闻皇后是苏州人氏,父亲叫林如海,不知臣说得可对?”皇上看着黛玉,黛玉道:“爱卿所言甚是。不知爱卿可是认得先父?”邛都王道:“启禀皇后,臣不认识,却是有件东西,臣兴许认得。”黛玉犹豫道:“不知爱卿所指何物?”
邛都王道:“启禀皇后,邛都原有镇国明珠一颗,大如鸟蛋,乃巨龙之宝。后来祖上进都朝觐,遇见林家先祖,一见如故。后来因林大人曾曲折救得祖上,便以此为赠,约定他日另有用处。”黛玉闻言道:“爱卿不如说清楚些,那镇国之宝,是何模样。又有何约定?”
邛都王道:“启禀皇后,那龙珠浑圆发亮,如明星,如龙眼,能解百毒,能驱邪魔。”边说着边掏出一颗夜明珠来,说道:“这颗比那颗略小一些,色泽略微暗淡,外人不知,故而此后皆拿此装样子。至于那约定却是与我们邛都有关。邛都能如此安定,便是靠那颗龙珠。天朝每每进击皆遇毒瘴,原是我们驱来毒蛇放的。待天朝走后,我们全凭那龙珠解去瘴气。
后来先祖遇见林家先祖,奉劝我先祖说国家长治久安不在施毒,而在圣德教化。后来又讲了很多,先祖听得颇为赞同。皆因战祸不仅天朝受害,我民亦多受其害。故而此后多学天朝礼仪,时常纳贡。然则此番有人串通邛都,欲反叛天朝。邛都小邦,自保而已。若边境猝然有急,当起而救之,然则非长久之计。适逢臣听闻皇后乃林家后人,又值此事,故而一来拜谢林家厚恩,二来戒告以事。望天朝早作准备。”
黛玉听了个云里雾里,怎会有这等事情?那龙珠不过是林如海交给她的,也没说那么多。忽而想起哥哥也知道这珠子,便看着哥哥,皇上见她探究的看着,却不开口,只等他说,无奈的笑道:“他所言属实。你拿得好东西。”黛玉方惊道:“怪道孙弘那么深的蛇毒都能解了。”说罢想起孙弘来,许久不见了,不知他怎样了?
皇上见她提起孙弘,很是不乐意,便道:“妹妹不如将龙珠拿出来给邛都王瞧瞧,既是他镇国之宝,他见见也是应该的。”黛玉见哥哥打岔,当着外人,又不便发作,只得从身上拿出那龙珠来。冬日略显黯淡的殿内,立时亮堂起来。邛都王见此忙跪地行礼,口中念念不绝。黛玉见状道:“不如爱卿拿回去吧。”
邛都王念了片刻,似乎是完了,方起身笑道:“启禀皇后,送出之物,岂有收回之理?皇后倒是大方得很。只是这珠似乎与皇后有缘。听闻此珠原是青色,后来会成土色,若是遇着有缘之人,方能变成金黄色。”黛玉疑惑道:“朕也不知道。爱卿这一说,朕觉着似乎比上次更亮了许多呢。”
三人此刻见都说上了,方热络的聊起来。邛都王渐渐的看着黛玉很是崇敬,脸上赞许之色流露了八分。皇上不知何故,只是见几人都还聊得来,也不太计较。妹妹是他的皇后,见谁他都不惧,只是这个邛都王似乎还是与别人不一样,还是得提防着些儿的好。君臣三人聊到将近晚膳时分,黛玉很是想宽待邛都王,偏皇上道:“今日不曾预备得,不如改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