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又仔细多打量了探春几下。果见她容貌秀美,大方端庄,且骨子里一股韧劲,有头脑又轻易不服输,很适合做个王妃,尤其是他那小邦,如今又面临争端的地方。如此想着,便越发觉得她可亲可爱,与皇后娘娘相比,更有一种别样的风味。心里打定主意,便听得黛玉总叫她三妹妹,又听说似乎是贾府的小姐,那便是皇后娘娘舅家了,也就是表妹了。
如此说来,此事若是求了皇后娘娘,应该能很容易办成的。再看探春一身宫装,却自有一番神采,难以淹没。心下想着很该早些儿找皇后娘娘定下来才是。如此想着便又看了黛玉几眼,都被皇上给瞪回来了,心下不觉一阵好笑。皇后娘娘如此英明贤德,别人却是想看也不行,这皇后不用看着,也不该看着的,唉。
忽然想起,这皇上其实还不如皇后娘娘,心底坦荡亮堂明白。细细打量下来,皇上不过中上人品,在皇后娘娘入宫之前,不过遵循旧制,如此而已。如今天下景仰,王侯来朝,皆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皇上唯有一件好处,便是对皇后娘娘算是十二分的宠爱,可也颇有隐忧,如是那日失宠了,这皇后娘娘就该危险了。天下归心归的是皇后娘娘,不是皇上。
吃他一个不要紧的外人的醋倒是不要紧,他不过不看皇后娘娘罢了。若是对皇后娘娘起了疑心,这天下可要遭殃了。再一回想,自去年来诸多事情,皇后娘娘操心劳神,却每每站在背后,不肯邀功。如此贤德,该当放心才是。听闻此次大修宫室,耗费人力,这几日却突然大兴简约,怕是又是被皇后娘娘知晓了方才如此的。
既如此,为何不早些告诉她。自己想不到,却每每不肯说,许是怕累着了她,又或是不信任她,如此岂不可悲?若说怕累着她,难道事后她是不知道的?为何喜欢事后修改却不事前商议,徒耗人力?若说如此贤后,尚不信任,岂非上邦之悲,天下之悲?
思及于此,邛都王又仔细打量了黛玉及皇上,乃至跟前身后诸人。不禁心下凄凉起来。如此仙灵,要的不是众人捧在手心把玩,而是众心一意的安邦定国齐天下。又暗自庆幸,此时还算好,皇上还是听从她意思的。且听说还有几位忠心辅佐皇后娘娘的,如此则天下安宁有望了。心下也不禁暗定主意,誓要守护她一生,为了心中的安宁。
正当邛都王在左思右想时,另有一人,也在打量另外一人,那便是卫若兰。卫若兰原不曾袭得爵,不过王公子孙而已,偏他此时因五城兵马司人力不够,便自告奋勇与冯紫英一块儿来给裘良帮衬,故而皆随了来。那日又被礼部等见着二人人物风流,又皆王子公孙,故而便一块儿被安插在里面当值。二人惦念皇后娘娘,也想乘机见见真佛,虽放荡不羁惯了,此次却都应了。故而当时皆在广中殿内,不仅瞧见了皇后娘娘,还瞧见了一位认识的姑娘。
当下皇上及黛玉进入广中殿,卫若兰便瞧见皇后娘娘身后跟着一位姑娘,看着甚为眼熟。虽则宫装也难掩其妩媚,偷偷拿眼睛一瞧,正是史湘云,心下欣喜不已。且说卫家虽与史家定亲几年,卫若兰与史湘云皆不知。那日卫若兰见到史湘云的金麒麟,回去与母亲闲话时提起此事,卫夫人闻言颇为惊讶,方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与他。
你当金麒麟为何会有这番经历,如此巧合?原来那日卫夫人带着卫若兰出去,见一穷道士拿眼睛不停的盯着卫若兰腰间佩戴的金麒麟瞧,嘴里又一直念叨着那句“因麒麟伏白首双星”,觉着奇怪。又见他潦倒,便让卫若兰将金麒麟布施给他,那道士也不推辞,拿了便走。
那日卫夫人听得卫若兰提起那金麒麟来,心下生疑,莫非果真乃是天意不成?当日将金麒麟布施出去,便将此事撂到一边儿了。后来见忠靖侯史鼎家的姑娘不错,几次拜会时皆见到了她,且便是南安太妃等王妃国君皆喜爱史大姑娘。又见史家与贾家等四大家族富贵无匹,便有心结了这门亲。
谁知后来一夜间四大家族大厦倾,众人皆入了狱。自古戏文里有嫌贫爱富一事儿,卫夫人却自认不该如此。偏生史家罪重,后来又没消息,史大姑娘下落不明。卫家也不过普通王侯之家,不敢太过出头。谁曾想一来二去,那金麒麟竟会又出现在史大姑娘身上,岂非天意。
当下将诸事一一说明,卫若兰也颇觉史大姑娘憨厚可爱,心下也有意。只是当此之时史家罪名犹在,人也见不到,故而只得暂且作罢。后来听得史大姑娘在宫中侍奉,只是宫中他们皆进不得,便是偶尔朝觐皇太后皇后,也都是远远的排在诸人后面,只怕连皇太后及皇后的圣容都不曾瞧清楚过。哪里还敢开这个口,也没这个机会。
此时又见了湘云,方想着这几日定要回禀皇后娘娘说明此事,他卫家娶妻娶贤,既然皇后娘娘皆以为几位姑娘无辜,那他更该当按约定娶进门了。如此想着,就更将那湘云明里暗里打量了好几番,只觉得她聪慧灵敏,越看越爱,心下更是暗下决心,定要得偿所愿才是。
且说接下来几日,不过皆是如此。早朝后歇息片刻,众人狩猎,晚上皇上设宴,大请各位王侯。早朝多半是听各路诸侯王回禀事情,也是奏折中都已说明的,不过拣要紧的说几件儿。狩猎则渐渐的有许多人不肯去,为得是难得的如此多人聚集于此,也有私下吃酒赌博的,也有交朋结友的,也有拉帮结派的,无消细述。
那爱狩猎的则乐此不疲,直将上林苑所有能动得都累了个半死,方算尽兴。苑内动物,也去了十之七八,若非这些老手放过那带孕的与那小的,怕是三年内上林苑都热闹不起来了。晚宴依旧简单热闹,开始还扭扭捏捏,到了后来见皇上及皇后娘娘不肯拘着众人,便渐渐的放开手脚。到后来划拳的,射覆传花的,还有各地夷狄的玩法,众人皆学将起来,各得其乐。
偶尔皇上也与张丞相等玩笑一番,因天下众人皆在前,故而还是不能过于失了威仪。三日后便往往早早退席,回奇华殿与黛玉早早歇息,也不用那么端着架子劳累。广中殿内任由诸人热闹去。黛玉见这几日在此也无多少杂事打搅,故而也乐得自在。
不曾想这日皇上正在与黛玉在后殿自乐,外面回报有人求见。皇上原本不欲搭理的,偏黛玉担心如今藩邦附庸皆在,好歹也得瞧瞧是何事情,故而忙停了事收拾出来。却是大月氏王领着儿女求见皇上及皇后娘娘。大月氏国地处西北偏远之地,随畜移徙,有控弦十余万,故强轻匈奴,最是西北要国。黛玉忙小心地拿出尊重来接待几人。
前殿暖阁间儿内,大月氏王正与儿女候在那里。见了皇上及黛玉,忙站起身迎接,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皇上忙命三人坐了,笑道:“不知尊君见朕有何事?”大月氏王站起来回道:“回皇上,臣有事相告。”黛玉见大月氏王虽则游牧之君,却不失礼仪,心下感喟。
皇上道:“尊君不必客气,此非正殿,但请坐下说话。”大月氏王道:“谢皇上。臣今次见上邦多丰仪秀美之辈。臣小女看上一人,想求皇上赐婚。”皇上看了眼黛玉,又看了眼随同大月氏王一块儿来的女儿。长的倒也是利落大方,干干净净的,此时有些儿羞涩,却不缩手缩脚。皇上不知大月氏王指的是谁,便问道:“尊君不妨说来听听。”
大月氏王看着女儿道:“齐儿自己说罢,说得更清楚点,皇上与皇后娘娘也好给你做主。”那齐儿看了皇上及黛玉一眼,抿了抿嘴唇道:“臣妾那天看到有个卫士,不太像卫士,长的很有风度。再者我也不想回大月氏去了,那里太苦,不像上邦礼仪之国的好。”
皇上听说是个卫士,这可不太好找,便问道:“郡主不妨说的清楚一点儿,我们也好去找来。”齐儿皱眉又低头抠了半日手指甲,方抬头道:“臣妾也说不清楚。只听说他姓卫。也不是总见他,也只是偶尔见他。”皇上挠头,黛玉笑道:“既如此,不如将礼部找来问问便清楚了。”一时礼部有司来了,齐儿给他比划了半日,那有司道:“回皇上,若说此人,怕是不用找了,臣认得。那日见他与冯公子来给裘指挥帮忙,臣见他二人不凡,便让进来伺候了。”
黛玉忙叫他去请人来,却是卫若兰。齐儿一见便点头,那卫若兰还不知是何事情,茫然的立在一边儿。皇上见人都在,便问道:“你姓甚名谁,祖上哪里?”卫若兰便一一说了。还未说完,皇上便与黛玉面面相觑,这事儿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