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李氏疑惑道:“皇上皇后不是时常去祭祀等吗,怎么不出来?便是亲耕亲桑,还是要出宫的。为何不可?”吴尚书道:“说你不懂瞎操心。那祭祀等短短一日,又有那许多侍卫卫士的前后护着,时刻提防;还有文武百官跟着,如何动手?别说地方空阔可能挟持不到人,众目睽睽之下,不得落得个谋反的罪名?便是他日事成了,还难免被讥讽,或是写入史书。若是能驻跸一两日,尚可趁夜众人歇息时悄悄前往行事。”
吴李氏冷哼道:“既然宫外不就,就只有宫里了。那日忠顺太妃说,你那么多旧部下,难道就没个皇宫守卫?还不能入宫去挟持皇上?左右都是起事,在宫外与在宫内有何不同,不过就是找好说辞,将来面对天下而已。亏得几个爷们日思夜想,还非要在外头等着。再者如今不过是想让娘娘做了正宫,又不动皇上,便是入宫,将来诏告亦不害怕。”
吴尚书正待开口斥责吴李氏,忽而拍了下后脑勺,觉得很是有些道理,历来直接入宫挟持皇上的亦有不少,此招未必不可。故而便坐下细细思索起来。虽则入宫凶险万分,且得直接面对,不如在宫外还可假借他人。然则若是一旦成功,则好处亦会好很多,如此说来果真算是个好计策,待得过完年,很该将几人聚齐了好生商议一番的。
吴李氏见吴尚书心下活络开了,脸色亦好了许多,便知此计有用,当下便寻思开来。吴尚书亦大为开怀,忙叫酒菜,将几月不曾好生祭过的五脏庙,先好生犒劳一番。脑子里则在思量着皇宫侍卫中都有谁可用。此前一直不曾打得这头的主意,故而很是将众人皆忽略了。再者太极宫许多人皆是皇上心腹,此时亦很是不易的。不论如何,到底还是有了主意了,便是夜里夫妻二人亦难得的同了床,一块儿商议着。最后方想起一个人来,便喜滋滋的睡去了。
新年年年如此,大概都得到出了二十,方大略消停下来。今年宫里各人宴请,皇上与黛玉除皇太后那里外,别的一概不去,唯恐黛玉何时要生产了,可就不好了。更兼最是不愿意去吴贵妃那里,唯恐有何意外,故而便将其他各处一同推辞了。众人见黛玉如今怀胎十二个多月依旧不曾临盆,故而亦不多计较。
如此一来吴贵妃倒是偷了许多空,与姬虞着实欢愉了好几日,只待出了元宵,众人又回过神来盯着二人,方各自收敛了。事后虽则各处皆有些传闻,皇上与黛玉亦听得不少,然则此事暂时还是只得如此,故而亦不多计较。倒是正皇子与丹公主,趁着过年这当儿,收了不少贺礼,亦在众人不经意间,长大了不少。
待得年过完,各色祭祀等礼亦差不多了,皇上方静下来与黛玉商议开春钦差巡行各地。黛玉笑道:“哥哥上回不是说如今有许多可用之人吗,让他们各处去了便是,又问我做什么?”皇上道:“虽则可靠之人不少,只是此趟钦差又不比以往,是冲着吏治民风去的。还有此前所说几处都指挥使司还得巡检一番,既然义忠亲王如今不动,不如就将这些爪牙挨个皆拔了去,将来便是想动亦动不了了,于国于民皆便。”
黛玉点头道:“既如此,倒是果真与以往不同。除了能辨民疾苦,能正直奏报外,还得要能抓住证据,还得不惧那些人威逼利诱。看情形,未必不是入虎穴,亦是极凶险的。一般人倒也未必能完成使命,很该好生斟酌一番的好。哥哥不如将老丞相、徐长史他们一块儿召来问问,朝中许多人我亦不很了解。”
皇上看了下黛玉,笑道:“先不急着召他们,哥哥先问妹妹两个人,看妹妹的意思。”黛玉看着哥哥疑惑道:“是谁?我可认得?”皇上看着黛玉道:“肯定认得,就看妹妹的意思了。妹妹看怡亲王与敬肃王如何?怡亲王自不用说,德高望重,行事果断决绝,应该是上上人选。敬肃王初生牛犊,上次的差便办得极好,此次继续如此便能成功,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听闻是这二人,黛玉方歪着脑袋想了半日,自语道:“若说这二人,果真不错,大师兄最是稳妥的,位高权重,一点儿都不用操心。至于敬肃王,他虽则小些,却身份尊贵,做事情胆大心细,若是再有个贤辅,必定能有大出息。便是将来,亦必定会是哥哥及皇儿的良相贤佐。”皇上听闻点点头笑着,心下也极为看重敬肃王。
黛玉看着哥哥道:“只是仅有两个还不够呢,别处可还指派谁去吗?若是只巡视一方,必定起疑,便是装个样子,已很该多指派几个,四处去一番。如今正值开春,顺便去劝课农桑亦好,还有借着初夏雨季,回来时顺便巡视各处境况,如此既有了名头,又有实事该做。便是他们猜测,亦没多少可猜的。”
皇上点头道:“妹妹所言极是,如此说来很该多指派几个人出去,便是两江等地,亦该去巡视一番,晓谕圣意。若果真好,便该行赏劝勉;若是不好,亦该及时补救,如此方全了巡行之意。只是其他各处,所指派之人,倒是容易些,不过是几个廉直之士,朝中倒是不缺。”皇上与黛玉商议完,方去御书房与丞相府及承休侯等商议其他人事去了。
黛玉坐着无事,便由灵珠扶着,欲去偏殿看望正皇子与丹公主,却见正皇子与丹公主已经牵着手来了,正在门口站着,等着人通禀。一眼瞧见黛玉出来,高兴的叫道:“儿臣见过母后。”黛玉见状笑道:“怎么才一会儿便又来了?”说完又吩咐道:“日后正皇子与丹公主来了一概先接进来,另行通传。不许在门口呆着,若是吹了风或是淋了雨便不好了。”
尚宫尚仪等忙应了,丹公主已经来到黛玉跟前,抱着黛玉的腿仰头笑道:“母后,儿臣又学了一首诗,念给母后听。”黛玉笑道:“丹儿乖,拉着皇兄,跟母后一块儿出去走走。丹儿会念许多诗,难不成要每一首都念给母后听?学问要装在肚子里,而不是时刻挂在嘴上,更不是拿来炫耀或是攀比的。否则便不是乖丹儿了。”
丹公主闻言忙点了点头,拉着黛玉的袍角跟着往出走去,一边儿点头应道:“儿臣知道了,谨遵母后教诲。”说罢低着头,默默的走着,许久不发一言。黛玉看着丹公主,好容易蹲下来,拉着丹公主的手,见她脸上有些儿忧伤,很是心疼的问道:“丹儿怎么了?丹儿懂得好多学问,母后很高兴呢,是否母后太严厉了?让丹儿难过?”
丹公主轻轻的靠过来,依在黛玉的怀里,过了半晌,却似乎有些哭意,让黛玉更是伤心不已,硬是让灵珠将丹公主放在她背上背了一会儿。虽则有众人扶着,到底过了一会儿丹公主便要下来依旧让奶娘抱着,拉着黛玉的手轻笑道:“母后,是儿臣不懂事,母后不难过。”黛玉只得无奈的看着丹公主,看着那一脸的大人样儿,很是哭笑不得。
元光七年的春天,似乎格外的不同以往。日日阴风阵阵,浓云密布,空中还不时飘着淡淡的如雾如雨又似雪的,不知算什么。年前下得几场大雪,积到现在还不曾融化,天气亦是透骨的寒凉。那风吹到脸上,丝毫不曾有春风拂面的那般温润柔和,却有着三分秋冬之风的凛冽,总有着点儿阴森森的味道。看着孟春过完,惊蛰将至,这几日天又暗了下来。未闻春雷,倒是见了好一场大雪,比去冬的雪不小多少。直将那才刚微微勉强露出来的春芽儿,尽皆装裹了,不少便那般冻死了,再也不曾见着天日。地里越冬的庄稼,亦被冻死不少。江南才播撒下去的春种,暂且不知死活。只是众人的心里,却都拢上了一层愁云。
一连三年的丰收,一连三年的风调雨顺,让天下都有些儿习惯乃至习以为常了。众人正盼望着,去岁瑞雪能兆得今秋的丰收,不想才开春,便遇上这等天气。一时间各地奏报,虽则不知影响大小,毕竟范围极大,且至今春寒极重,朝廷上下,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这老天之事,便是愁,亦是半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坐在甘露殿,黛玉亦是双眉紧蹙,抿着嘴,愣愣的看着外面厚厚的积雪,神情落寞。见着很完才下了早朝回来的哥哥,黛玉依旧不发一语,无话可说。皇上拉着妹妹的手,扶着她到得隔壁暖阁间儿,那里早膳已经摆上了,熏笼亦烧得暖暖的。皇上一手托着黛玉的下巴,看着看着,原本见到黛玉便好了许多的心,亦跟着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