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忠亲王笑道:“这还不容易?不过就是丞相御史的,便是文武百官皆不愿意又如何?有了皇上的诏书,众人必得同意。再者换个人不照样可以做那丞相御史的,你当谁天生便是御史或是天生只能做尚书不成?”言罢只拿眼睛瞅着吴尚书笑。几人见状皆笑个不停,看来很是得意,看来此事如此很是得众人之心的。
过了片刻,又吃了一盏茶,义忠亲王方悠悠的叹道:“眼瞅着亲耕亲桑,到时皇后必定是要在外驻跸三日的,不知众位意下如何,难道要错过此机?”吴尚书想了一会儿道:“为今之计,必定要将皇上皇后还有皇子一并在握,方能顺当。否则若是只幽了皇后,皇上必定惊动,无论如何,挟持在先,请罪在后,必定是谋逆之过。”
忠顺王点头道:“正是,当初尚无皇子时,还可只擒获皇上,逼其退位,皇位便到手了。如今可好,若是动了皇上,皇后那么精明,必定能力挽狂澜。若是只动皇后,皇上亦非善于之辈,到时便是想隐匿亦未必可得。再者宫中尚有皇太后与皇长子,若是皇上与皇后稍有不虞,皇太后满可以扶立皇长子,以镇天下。你我还是徒劳无功。”
吴尚书点头道:“正是,既要事有所成,又要保全名节,很是难办。如今只有将皇上皇后还有皇子皆在握,方能有几分把握。”义忠亲王看着二人,长舒一口气后道:“既如此,如何入宫你们可想好了?可进得去?里边可有内应?”吴尚书以指节轻扣桌面,过了片刻方道:“长乐门卫尉侯孝康系修国公侯晓明之孙,其父与我交往甚厚,便是如今,亦时常以父礼待我。前几日来拜会,我稍稍露了点儿意,他似乎亦是应允的。到时若再啖之以利,该当可靠。便是他不愿意,我们亦可让他不过稍稍松弛,只要我等之人能进去即可,与他不过失守而已。五城兵马司的裘良,倒是事先便说好的,到时让他的人从外守住各处宫门,算是一道屏障。不知几位以为如何?”
义忠亲王点头道:“若是侯孝康果真可靠,倒是个好法子。到时我们人进去,或是招他一同谋议,能让他之人相佐,如此便多了几分胜算。城外守将冯唐原是我父亲部下,此时虽则犹疑,若是再劝说一番,应该还会听本王几句的。”吴尚书点头道:“我过几日再从容与裘良商议一番,只是此事非常,还得顾及他不允之时又该如何。”
过了许久忠顺王道:“定城侯与我祖上曾有交往,其孙谢鲸现任京营游击,与我亦颇有些交情,且与侯孝康亦很是热络,不如两处同时下手,更加稳妥。此时我们皆不道明,不过探听口气而已,等得时机成熟时再相协,亦能防着消息外泄。”吴尚书点头道:“如此甚好,不如我们便尽快联络二人。如今似乎各处皆有准备,消息极为重要,切不可外泄了。”
义忠亲王笑道:“说起消息,你们一直不信本王。当初非要往五香斋去,那里未必是个稳妥地方。前些日子听闻皇后的奶娘如今便是养于彼处,皇后娘娘几番召她进宫。虽则一介老婆子,未必便能顶什么用,只是若果真如此,五香斋未必没有皇后之人。你们就不曾想过,皇后便是姑苏人氏,那里那么多姑苏人,如何就能撇清关系。”
忠顺王不以为然的吃了颗果子,笑道:“老亲王又多虑了。如此未免有些风声鹤唳了,姑苏那么多人,不至于皆与皇后有干系吧。皇后六岁入都,在贾府时不过一介闺阁弱女,仗着皇上宠溺方有今日。便是在宫内,还是凡事不懂,以为仁德能治天下,岂非痴人说梦?再者那奶娘本王亦查探过了,每日还在厨下做活呢,哪里有个尊贵的模样。皇后召见许是为了以免众人说她不孝,故而装出来掩人耳目的吧。否则为何至今不见给她个封号?”
吴尚书点头道:“王爷言之有理,贵妃娘娘亦说过几次,皇后娘娘不过是仗着众人宠溺罢了。许是因着一副弱不禁风柔柔弱弱的模样,颇为讨人怜爱,更兼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故而入了皇上皇太后的眼。实则她除此之外,宫内诸事,几乎不懂,还由着旁人代劳,不知将来会成个什么样子。皇上所言诸事,未必不是为她赢得人心而已。”
义忠亲王道:“那当初诏告天下时说得那般玄乎,似乎认定皇后娘娘便是天人了,难不成不是真的?”吴尚书讥笑道:“那些事情除老丞相与怡亲王说过外,别个并不曾听说。再者这么重大之事,她常年闭守深闺,如何能谋划得来?当初又为何不诏告天下,非要等到立后之时,岂不此地无银?欲加之名?”
忠顺王抚额叹道:“如此说来我等皆被骗了不成?祥瑞之说,天书之事,无可得证,神鬼之事,更是不敢妄言。当初被怡亲王一番言语,倒是将众人给唬住了。此时想来,她既有天书,为何不能在灾未成之时防之?至于出谋划策,谁知道是谁的谋略,安置在她头上。更兼女子干政,世所共忌,为何还能那般明目张胆说出来,不是自己漏了馅儿了?”
吴尚书叹道:“当初被那一番洋洋洒洒大论给蒙住了,再者此事既然无可证有,便无可证无。只要提及者位高权重,兼之皇上又认同,别人再无不认同之理。倒是被蒙蔽了这许久,果真是好计策,深藏不露,却能一举成功。枉我等谋划那许久,差点落得个诬枉的罪名。”
义忠亲王道:“一着不慎,以至留下这许多事情来。此番更得详尽谋划的好,以免再功亏一篑。不知二位准备如何行事?”吴尚书道:“此时尚不是时候,如今长秋宫内外守卫森严,便是进得太极宫,亦未必能进得长秋宫。我还是让贵妃娘娘多打听,待得得了好时机,一定要将长秋宫一并在握,两皇子尽皆拿获,方为万全之策。”众人又商议一番该由谁联络谁,谁家的家丁由谁统领,命宫内诸人密切注意,择机举事,等等等等,许久方散。
因着此次在密室商议,外面之人虽则见了几人一块入内,然则具体内容,却一概不知。林立听得人来报,又听闻几人出来之时面有得色,似乎凡事妥当,很是忧心不已。过了许久方看着林安道:“如此说来,必是谋定了,将其他几个安宁的府中的人皆抽出来,安置到这几处,或是一同帮衬,便是探听不出来,亦要时刻注意动向,早作安排。”
林安道:“那就将另外四个抽出来,每处再加一人,二人亦好有个照应。”林立点头道:“冯府的人亦抽出来吧,挑两个伶俐的,至都中各处去打探,或是入宫去伺候。我总担心此次是直接冲着皇后娘娘的,毕竟冲着皇上并无多大益处,便是天下,此举必定搞得人心大乱。”林安点头道:“既如此,还是入宫去得好。如今皇后娘娘身子重,且有三个皇子要护佑,必定繁琐杂乱,若是有事,未必能周全。”
商议好之后,林立又来到黛玉的小楼内,擦拭抚摸着黛玉用过的一切,心中很是有些感慨。皇后娘娘已经几年不曾来得这里了,虽则当初成礼之时见过,不知她如今可还好?虽则不达时常来报,她如今很好,亦时常听闻正皇子与丹公主皆很好。但愿此事完结了,她还能择便回来坐坐。这每日依旧洒扫擦拭的各色器具,会一如继往的等候着她随时驾临。
前堂楼上的房内,冯紫英与卫若兰正在吃酒,把着盏瞅着外面厚厚的积雪,心亦极为冷淡。才刚侍卫来报,今日义忠亲王与忠顺王皆去了吴尚书的府中,且在密室商谈许久,出来时面色轻松。如此说来,必定是已经筹划好了,可恨竟不知半点消息。若是他们果真不来这里商议,许多事情便得重新布置安排了。
只是,众人再怎么着皆猜不到这几人会盯上宫内了。故而四处抓挠了许久,虽则知道眼前危机重重,然则却颇有些不知所措。皇上与黛玉亦略略听说了,然则仗着四处皆已预备妥当,故而并不十分在意,不过依旧是静观其变,以静制动而已。
自惊蛰降雪,后面竟然又下了两场雪,一连半月,天气皆冷的很,皇上与黛玉更是阴郁了不少。皇上亲耕时因着四处皆是积雪,亦不过略略耕了片刻,便随着众臣回来了。斜眼瞧去,吴尚书与忠顺王几个皆泰然自若,皇上亦不得要领,只得装作不知。黛玉去过蚕室行过礼,后来的亲桑祭祀,因着要在外面驻跸三日,皇上与皇太后等尽皆不允。
皇上拉着黛玉道:“别说如今各种消息不利,便是如今天气寒凉,妹妹如今都十四个月了依旧待产,如何去得那种地方?”黛玉皱眉道:“只是今岁天气异常,如今百姓心下不安,我们很该做个表率,亲自去祭祀祈请的。再者皇儿这么长时间不出来,难不成偏在这几日要出来的不成?既便如此,奶娘稳婆等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