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心疼,便拉着黛玉道:“妹妹,此时还有几件要紧之事与妹妹商议。”黛玉听得有事,方渐渐收了泪,看着哥哥道:“哥哥说罢。”皇上心疼的给妹妹擦干泪痕,说道:“如今逆贼已经收捕完毕。逝者亦已安顿好了,只是那些功臣却尚未赏赐,还得听妹妹的意思。更有许多是妹妹直接调派任用的,想来亦比哥哥清楚。”
想起那些人,黛玉道:“赏赐功臣朝堂上不曾商议吗?”皇上拉着妹妹的手道:“张丞相与贤亲王已经上奏,只是还想听听妹妹的意思。头一个是五香斋,还有林叔叔及林安。原来隐藏了十几年,竟然是林家的产业,亦就是妹妹的娘家。以往做得那些功劳不说,便是此次,亦很该赏赐的。次一个是林速,那日朝堂之上若非他先救驾,还不知那些红了眼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有一个卫若兰,他可是妹妹的妹夫,又立下如此大功,很该好生赏赐才是。”听得说起这几项,黛玉想了许久方道:“五香斋便算了,那原就是父亲散给各人,又是他们多年苦心经营得来的,我们很不该再要回来。至于林叔叔与林安,倒是很可劝赏一回,不过给个虚名尊宠一番便好。不达亦就罢了,他小小年纪,更兼乃是自家兄弟,如今亦是够显赫的了。倒是卫若兰,这么多年无官无职无爵无衔的,不如赐封为卫国公,赏赐若干便可。只是他如今怎样了?近日又忙着这些,倒是将他给忘记了。”
皇上道:“卫若兰如今还好,林速说林家的老神医一直在为他诊治,虽则昏迷了三五日,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若是封他为卫国公,倒是贴切。林速晋封为靖献郡王,林叔叔赐封为阳嘉侯,林安赐封为休伯,加宣威将军。赵广周封柱国公,擢为骠骑大将军,赵丁封威烈侯,加忠武将军。妹妹以为如何?”黛玉皱眉道:“若说别的倒是罢了,只是这不达与林安,是否太过了?”
皇上摇头道:“休伯年轻,日后还要多仰仗他,如今他与林叔叔手中还有许多人,根基稳当。林叔叔又爵无职,自可继续与休伯一同帮衬妹妹,皆是自己人,我们亦放心些。至于靖献郡王,理应如此,救驾功高,众人皆见。还有卫国公,加游击将军,并册封他夫人为一品夫人吧,便是日后入宫觐见,亦便宜许多。”黛玉见哥哥意已决,方点头应了。
圣旨到达卫府,卫若兰父母见刘福亲自前往宣旨,很是吃了一惊,又听得圣旨乃是下达卫若兰与史湘云,忙欲请二人出来接旨。刘福道:“皇上与皇后娘娘有旨,奴才亲旨探视卫国公,榻前宣旨。”一时间卫府上下皆轰动起来,拥簇着刘福来到卫若兰与史湘云的院落,瞧瞧这格外的天恩。
湘云正在床前坐着做针线,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卫若兰说话。听得圣旨来了,忙要出去迎接,却见卫夫人已经领着刘福进来了。卫若兰挣扎着要起来,刘福道:“皇后娘娘有旨,卫国公但请自便,无需起来。”说罢方宣读圣旨,湘云将三道圣旨皆接了,谢恩涕泣不已。刘福宣旨后又给二人道喜,交代湘云择日入宫谢恩,亦不领茶,便走了。
待得刘福走后,阖府之人皆来给二人贺喜,卫夫人见卫若兰尚且病弱不堪,小两口子又是蒙皇后娘娘厚恩,很是有些话要说,便命众人赶紧出去摆酒,虽则国丧期间不能宴乐,自家人一块儿吃个酒还是可以的。
待得其他人皆走了,只留得卫若兰与史湘云,还有几个贴身的丫头,卫若兰方笑道:“怎么样?为夫所言不差,可是给你挣了个诰命夫人回来,还是一品夫人,按着国礼在先,日后便是太太见了你亦该行礼了。”湘云道:“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只盼着你能好起来,有没有这个有什么所谓,倒是那游击将军到底是做什么的?”
卫若兰拉着湘云嬉笑道:“皇上倒是知道我脾气,给了这个闲职,很是自由得。仰仗着皇后娘娘大姨子,日后该当多些时间陪着夫人多尽点儿孝心才好。”湘云愁眉道:“你怎么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这会儿还能说这种笑话。明日入宫谢恩,刚好去看看皇后娘娘。不知道丹公主薨逝,皇后娘娘如今怎样了?”
卫若兰长叹道:“还能如何?你往常也说过,丹公主灵慧异常,皇后娘娘爱若至宝。皇后娘娘又是那般慈爱宽厚之人,连你都能时常想着照应着,自己的骨肉,自是更加心疼不已了。日后有了空闲,多去陪陪皇后娘娘,府上或是夫君都不图什么,你只管做个好姐妹即可。日后行事做人,亦多跟皇后娘娘学着点儿。”
湘云次日入宫谢恩,虽则时间仓促,一品夫人的衣饰等由着府内众人帮衬,还是赶制出来了。乍见到瘦了一大圈儿的黛玉,湘云心猛然沉了下去。她没做过母亲,虽则有丧父母之痛,却不懂这种失子女之悲。虽则还未出月子,黛玉看上去已如寻常一般,脸上更是瘦的没一点儿肉。黛玉一眼瞧去,湘云亦是瘦了不少。
待得湘云行过礼,黛玉让她在跟前坐下,方叹道:“此番连累了卫国公,委屈云妹妹了。”湘云起身回道:“启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此说便是折杀臣妾了。不说臣妾斗胆攀亲,便是天下百姓尽皆同仇逆贼,共护皇后娘娘,夫君便义不容辞。更兼不过做了那么点儿事情,却得着如此厚赏。夫君还担心别让天下以为皇后娘娘徇私。”
黛玉摇头叹道:“那都是皇上与众臣定的,朕哪里顾得上。”姐妹二人说了许多话,湘云又去两仪殿吊祭一番,方回到卫府。虽则国丧期间不许宴乐,上门恭贺的却不少。次日都中王公侯府乃至公主郡主等尽皆来贺,难得卫国公与国公夫人一步登天,又兼皇后娘娘器重,尽然门庭若市。湘云看着不耐烦,约略应酬一番而已。
靖献郡王府此时更为热闹,热闹的不是里面,而是门口。如今异姓王还有王位的,就他与北静郡王。然则他乃是皇后娘娘族兄,目下又得皇上信用,便是极多的皇族王侯,亦不敢稍稍比拟。只是靖献王府中门紧闭,内外缟素,将那来送礼庆贺的,尽皆挡回烧香拜佛去了。
听得此信,皇上与黛玉不过摇头而已。丹公主已经如此,林速心中却有了解不开的结。因着上次仓促出奔,兼之为着丹公主之事,黛玉吐血伤神,身子坏了不少。故而未到出月,皇太后等坚持不许黛玉出去。满月那日亦不过宫内诸人一块儿坐了,稍稍添了几样菜而已。黛玉则抱着亶皇子与正皇子一块去丹公主灵前吊祭。
但见四处皆白,丹公主的灵柩放在两仪殿中间,显得那么单薄。片刻间,黛玉便哭得差点昏厥过去。从此阴阳两隔,难以再见,母后若是想你,又该上哪里去找?你那么小,一个人,会不会害怕?还想不想母后?日后想母后了怎么办,母后又怎能知道?看着旁边哀哀哭泣的正皇子,黛玉更是痛哭失声。
那自一出生便时常让着正皇子,比正皇子要机灵好多的丹儿,还能帮着父皇母后劝解正皇子,还能听懂正皇子所说,帮着母后教训他。丹儿,母后的小心肝,没有你,母后将来再找谁来帮衬,找谁来暖母后的心?一次次的回头,一次次的探脑,一次次大清早跑出来跟在母后身后溜达,只为,“丹儿想母后”。丹儿呀,如是母后早知道,便很该日夜带着丹儿才好,那日不论如何亦很该带走丹儿才是。
丹儿呀,永陵如今才开始修建,你一个人亦不要害怕,敬母妃与虚姨娘会陪着你的。过些年母后亦会去陪你,从此母后便日日陪着丹儿。听得黛玉哭,众人亦忍不住哭泣起来。皇上亦为丹公主掂香,陪着黛玉掩面而泣。李淑妃与周昭媛等亦哭个不住,一时间两仪殿内外哭声一片,天下繁花尽落。
黛玉一直哭着,直将近日的愁思,倒了个干净。开始皇上与皇太后还解劝,后来念及黛玉一直忍着,不曾恸哭出来,故而让她痛快的哭个够。过了许久,正皇子见母后哭得累了,方拉着黛玉道:“回母后,母后还是节哀吧。丹儿已经走远了,若是见母后难过,必定伤心。”黛玉见正皇子亦是一脸哀伤,便勉强忍着,起身任由皇上半扶半抱着回去了。
随后每日一早黛玉皆要去吊祭一番。后宫如今亦整肃清静,余者虽有两个一直颇有微词的,如今不论是收了心还是改了性,总之再也不敢有丝毫不满。每日早早的便至长秋宫请安,随后一同前去给丹公主吊祭。虽说几人算是半个庶母,然则位份低,便是将来百年之后,亦未必能及得上。又见皇上与皇后皆来吊祭,已非愿意与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