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烈侯行礼回道:“回皇后娘娘,臣不敏,不敢贻误皇子,还请皇后娘娘另择贤良。”东少保闻言看了黛玉一眼,笑道:“赵将军如此又是何必?过去之事,早已烟消云散,既然皇后娘娘信用,倚你为膀臂,还请务要推辞的好。”黛玉亦道:“爱卿何须自谦,正儿自小与你在一块儿,熟悉信任,若能得你教辅,朕亦放心些。”皇上亦笑道:“皇后所言极是。再者此时正儿尚幼,不过看着教些而已,又有少保少傅跟着,爱卿尽管放心即可。”赵丁闻言方应了。待得赵丁走后,东少保方想起一事来,回道:“启禀皇后娘娘,臣有件闲事,不知皇后娘娘可允准?”黛玉听得说闲事,不知这二人的闲事到底是什么,笑道:“爱卿直言无妨。”
东少保笑道:“启禀皇后娘娘,臣见到威烈侯,倒是想起徐丞相来。之前有人问起臣等,提及徐丞相千金如今已过及笄之年,尚未曾婚配。如此看来,徐大姑娘与威烈侯倒是登对。再者如此一来徐丞相与威烈侯必定感念皇恩,威烈侯若得贤妻,必将前事淡忘而一心辅弼皇子,如此则百利而无一弊,岂非一件大好事?”
黛玉听得亦是欣喜不已,只是忽然间想起威烈侯曾钟情过敬妃。此时想来他近一年多来一直阴郁不已,许是与此事有关,既如此,很该早些儿给她寻一门好亲事,让他好生重新来过才是。徐瑕黛玉见过,那个温柔恬静又不乏主见的姑娘,定能成为威烈侯的佳偶。既如此,不如赶紧定下来的好,念及此黛玉笑道:“如此说来果真是桩好姻缘,不如由东爱卿做个月老如何?朕唯恐徐丞相在朕面前不好推迟。”东少保与夏少傅闻言自去不提。
待得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黛玉方又想起探春要回来觐见,虽则几年见一次,到底还是要回来了,想起来很是高兴。一会儿又想起贾家来,似乎许久都不曾有那里的消息了。晚膳后天尚未黑,黛玉便召来雪雁问道:“有些时候不见云妹妹了,再者不知二舅舅那里怎样了?这许久朕都不曾过问,年下可都有赏礼送去?你可有那里消息?如今可还好?”
雪雁见黛玉问得这么多,点头一一应道:“回皇后娘娘,卫夫人前几日才入宫朝觐,皇后娘娘又惦记了。贾家如今似乎还可以,有些事似乎敬肃王妃更清楚些,妾身只知道个大概而已。不敢妄言。”黛玉听得雪雁口气,似乎有些不妥,便忙命人明日打听明白了来回禀。
随后几日,亶皇子跟着正皇子一块儿去保傅受教,开始两日时常睡着,过了几日还好些,只是那些东西他亦说不清楚,亦听不明白,很是让东少保与夏少傅头疼。却有一件奇怪的,亶皇子听正皇子的,但凡正皇子说哪一句好,母后喜欢,便摇头晃脑反复不停的念上好几回,直到记住方罢。保傅见正皇子教得像回事,皆失笑不已。
又过了几日,待得午时授完课,正皇子便与威烈侯去学习骑射。开始不过是个模样而已,正皇子倒是用心,色色在意,让威烈侯很是放心。保傅则时常随在左右,他二人亦是无事,见正皇子与亶皇子皆虚心好学,又无半点架子,又极少撒娇,更不会使泼,故而皆极为喜欢,因此教得亦尽心。
东少保亦是热心,不几日便来回明黛玉,徐赵两家皆愿意,柱国公则问明威烈侯之意,亦是愿意的。皇上与黛玉听信皆高兴的很,赶紧便下了旨赐婚。柱国公一直在军中,因嫡妻早逝,故而并未另行营造府第。黛玉闻言让皇上将都中空着的府第挑了一处,亦就是原义忠亲王的府第,极为朗阔大方,赐给柱国公及威烈侯。钦天监又择得好日子,定于秋后完婚。
自从定下此亲事,威烈侯开始还长吁短叹了好几次,后来亦渐渐丢了。听闻徐家姑娘贤淑大度,且听从徐丞相教诲,进退有度,胸有丘壑,很是满意。是的,世上未必人人都能如皇上皇后一般情深意重,亦不能如戏文上唱得,先有情后定终身。只怕与绝大多数人来讲,这是有违礼教的。因此说来,徐家的姑娘,未必不是上上之选。
如此耽误了些时日,展眼便是秋风起,秋叶落,秋雨飘,秋霜降。想起丹公主,黛玉长长叹息一声,却不再亲自去给丹公主单独上祭,以免违了礼仪,亦有损丹公主阴鸷,更兼丹儿已经升仙,很是用不着了。倒是想起贾家及外祖母来,特意命人备了祭礼前去烧祭。
次日无事,正皇子与亶皇子皆去保傅那里就学了。雪雁方撮了个杌子坐在黛玉跟前,一边儿做着针线,一边儿道:“回皇后娘娘,贾家的事情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不如趁着这会儿回明皇后娘娘。”黛玉接过白露递上来的香茶,点头道:“你说吧,上次说完都隔了这许久了,上次云妹妹与四妹妹来,都顾不上问便走了。”雪雁见黛玉应允,便一一道来。
且说贾家如今虽则过得还可以,年下里李淑妃都会备上赏礼经皇太后过目后送来,虽则不过百十两银子之事,到底亦是个荣耀,亦够他们过好些日子了。只是,许是子孙太过败家之故,或者是太过不肖之故,如今总有种扶不上墙的感觉。上次春闱四人皆不曾考中,回去后很是有些气馁,一时间都不知该干什么。
后来家中出了宝钗谋害之事,宝玉又将腿给摔断了,潘琴又被娘家接回去长时间不回来。按说该当宝玉亲自上门去请的,偏生又动不了。潘家实则得了冯紫英手下人的挑唆怂恿,故而虽则潘琴几度欲回去,皆被家人留住。宝钗在狱中日久不能回来。如此一来,那些乡下人闻言皆退避三舍,观望而已。
乡下人嘛,一辈子辛辛苦苦的,都希望能过上好日子,故而便是城里好人家的姬妾丫头,亦有争着去的。可是一旦听得这家名声不好,前途堪忧,便又忙忙的将头缩回去,唯恐自己原有的一点儿安宁都被打破了。毕竟受苦一辈子,可不想再经任何折腾。
此时虽则贾家有皇后娘娘与和昌郡主照应,然则四处都有传闻,皇后娘娘最是刚直公正的,又被贾家多年谋害,故而亦不会对贾家太好,更不会徇私。和昌郡主远嫁,贾家亦是图不上的。再者如今贾家名声败坏。嫡出的爷们经历那么多事依旧那般颠倒,竟然非要娶个弃妇,还害得好好的嫡妻被陷害,很不像个样子。
既有那等嫡子,那家教及老爷亦好不到哪里去。虽则有个妾室扶正的太太管事,听得公允,然则家中老少爷们那么多,竟然没一个看着有出息的。虽则出了四个举人,不说不曾中得进士回来,更兼落第之后亦不见有何长脸面之事作出来。还有那些不曾中举的,渐渐的亦不肯用功读书起来,只觉得太累。
如今一大家子除了田地的一点利息,便是吃老本。那中举的自然不能从商,其余的爷们亦都等着考中举人发达,亦不肯做些实际的营生来维持家业。故而一来二去,经过最初的困难,定下的那些规矩,渐渐的开始遭到众人的鄙夷,不是嫌清贫,便是嫌苛刻,亦有心底总觉得管家的偏私的,总之是皆有些不耐烦了。
后来听闻贾家嫡孙求娶,虽则这嫡孙人品口碑还不错,只是众人已经害怕了贾家的名声。有道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要指望这些枯木逢春,怕是有些难。便是一两个好的,亦难免受到牵连。即便是那嫡孙再好,这种人家却不敢再进了。倒是有几个欲招赘贾兰几个的,只是估计贾家老爷必定不肯,没得白惹一身骚,亦就罢了。
贾政如今凡事不管,亦不在意,整日见着子孙在前,恭谨孝顺,又能自在看书下棋,又有好酒好饭,自然就足够了。对于宝玉,他如今更是懒得管。这会儿伤了自有赵氏与李纨去请太医来看视,他眼不见为净。
赵氏与李纨听得贾环贾兰说起家中如今的境况,很是有些担忧,只是都已经这样了,她们亦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再者如今的家底都是黛玉赐给贾政等的,她们绝不能将贾家其他族人赶出去,再者便是赶出去亦是个坏名声,于事无补。因此母子四人相拥执手担忧了半日,依旧想不出个妥当的法子。
声誉这东西,有时候很是难办的,一旦坏了,便不知如何才能挽回了。此时便是皇后娘娘御驾亲临一回,亦未必有用,恐怕还会落得个皇亲仗势的名声,更是得不偿失。因此虽则贾环与贾兰如今皆已到了婚配年龄,却左右寻不下个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