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内,两位公主已经升舆坐好了,便一同出了承天门。因娴公主比黛玉小,因此管事太监将黛玉的銮舆排在中间,三抬銮舆在前,探春湘云惜春的车子在后,再后面是随行的宫女太监,两旁的护卫。摆开两位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排了半条街,直奔北静王府而来。此时北静王府已经中门大开,阖府人等都已候在门前等着跪接公主凤驾了。
黛玉坐在銮舆里,只因天冷,两边的窗子已给封住了,看不见外面了。因此次是跟着公主凤驾出来的,因此她的銮舆也未被盖住。路人一看,前后两抬銮舆显然是公主的,且一般大小,规制一样;中间那抬似乎大一些儿,銮舆也好许多,便是舆顶的装饰,也明显更好。因此北静王府众人见到这一阵仗,除了跪地接驾外,心里都不明所以。
几位因都是姑娘家,因此北静太妃及北静王妃行礼接驾后,銮舆都是直接抬到正堂门口,方请三人出舆。探春及宫女太监等都已过来候在一边儿了。紫鹃和雪雁上前扶了黛玉,与两位公主一同进到正堂内。北静太妃设座时是按着两位公主设的,其他四位姑娘皆是一般,这些原是有规制的。北静太妃与北静王妃将宁公主与娴公主引到上座,准备行礼。
宁公主见状不坐,娴公主见姐姐尚未落坐,便也立着。宁公主却过来拉着黛玉让她坐。黛玉早瞧得明白,也不坐。宁公主笑道:“若是这里坐得不舒服,不如我们回母后那里坐去。”北静王妃见了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娴公主笑道:“两位王妃都是经常进宫的,难不成没见到林姐姐坐的是御座,我们姐妹是赐座的?难不成你们王府的规矩比后宫严?”北静太妃吓了一身儿冷汗。忙命人将上座换成榻,铺设好了让三位坐。
那北静王妃心里纳闷:史太夫人生日时也不见黛玉怎样,如今还要公主让着她。在宫里皇太后宠着也就罢了,出来这么着可是遵的什么规矩?罢了,都照着伺候公主的规矩来吧。一时上座设好了,宁公主让黛玉坐中间,美其名曰从大到小三人她排中间,只是谁都知道牵强,可是谁都知道若非如此,怕是两位公主都不敢坐了。三人坐好后北静王府众人方上来行礼,北静太妃及北静太王的几位姬妾,北静王妃及北静郡王的几位姬妾,还有其他几房人等。
众人行礼时,都是宁公主答的礼,黛玉只略略应一下而已。礼毕探春湘云惜春三个又与北静太妃及北静王妃行礼。各都有礼物相送,不消细说。且说众人礼毕,宁公主便让北静太妃及北静王妃都坐了。又听得北静郡王水溶已经下朝回来,领着家下男丁在门外给公主请安行礼,里面几人都站起来一一回礼。
因几人其实素无来往,是以不过随意聊了几句,北静太妃又问了探春湘云几句,偏旧事不好重提,便有些儿没事闷坐着了。北静太妃起来请道:“如今园子里已设下酒席,不如请公主移驾到园子里,一边赏梅吃酒如何?”因郡王妃品级也很高,且北静王当日功高,故而每每北静太妃及北静王妃客气时,宁公主都要起身答礼。此时见问,便起身答道:“如此甚好。只是多有打搅了。”
当下一行人便离了正堂,往园子行来。每位公主是十人相随,偏黛玉是十四人,多了那四个就是旧时丫头,且刘仁史良娣在众人中很是显眼。北静太妃与北静王妃都认得史良娣,以前在慈萱宫中见到,不过以为她是伺候的,此番见时刻随在黛玉左右,方知此事并不这么简单。刚开始还以为是太后宠爱宁公主,是以让史良娣陪着出来的,不想史良娣并不在意宁公主,反倒时刻担心着黛玉。此时方知为何两位公主为何那么礼让黛玉了,是以忙悄悄的命人去将一应布置忙改过来,以免再惹恼了几位。
众人来到园子里,那梅花果真是好,比四海池梅园的怕是要好上三分。众人一边欣赏,一边儿沿路往园中一处亭子走去。突然间只见远远的月洞门口走来一人,锦袍金冠,气宇轩昂,正沿着离得很近的一条道对着这边儿走来。
众人皆愣了一下,只是两位公主倒是不惧见外男,探春等做客他人家中,也无可奈何。眼见着那人急步往过走来,黛玉一时气急不已,猛的转过身拉着雪雁回头便走。一气儿走出园子,黛玉方觉得喉咙难受,一口鲜血猛的冲口而出,眼蓄泪花。史良娣等见黛玉突然回去,又不好都回去,怕驳了王府的面子,故而只是让刘仁回来看看。
雪雁见状也是气愤不已,扶着黛玉穿过厅堂回廊,到得二门外,黛玉一叠声儿让雪雁快去备车轿。边上伺候的见是才刚随着公主来做客的贵客,便都陪着伺候。雪雁让人扶着黛玉坐了,便出去找车子,很快便见门口来了一辆车子。雪雁忙进来扶着黛玉出去了,那门口的原想拦着,但看着黛玉的气度都不敢吭声,雪雁又是怒目相视,忙让她们出去了。
雪雁扶着黛玉上了车,那车子很是熟悉,原来是林立的人,雪雁前几次出来见过。待黛玉坐稳后,雪雁便叫赶紧走,最好别让王府人撵出来。或是让谁反应过来跟到五香斋去,反倒添乱。车子很快便走了,结果此事只有立刻赶来的刘仁知道,忙让人告诉怡亲王去了。
不一会儿车子便到了五香斋的侧门,雪雁扶着黛玉进去,那赶车的忙告诉林立去了。雪雁才扶着黛玉到了那小楼外门口,便见林立已经急忙赶来了。见到二人,忙开了门将二人领进去。待进到小楼下面,雪雁道:“姑娘才刚又吐血了,林叔赶紧找人来看看吧。”
林立见黛玉脸色有些煞白,便忙出去安排。黛玉到楼上坐好,见各椅子卧榻等都换上了上好的垫子褥子等,非常舒适安稳,心下颇为感动,不觉眼红了。才坐下一会儿,便见两个丫头端着茶水上来。服侍黛玉洗手漱口毕,又扶着黛玉在榻上歪着了,方递上茶水,又去一旁弄火盘子去了。雪雁等她们都忙过了,方过来给黛玉把脉看视了一番,见似乎并无大碍,只待一会儿来个名医再看看,且还要药呢,她可没随身带着。
黛玉喝了口茶,心下才略舒坦些儿。雪雁跺足道:“好没道理的北静王府,今日贵客临门,竟会有外男出入园子。便是在四海池,皇太后都是命人守了不让他人擅进的。”黛玉问道:“怎么这么巧你能遇到林叔叔的人?”
“姑娘要到北静王府的事儿可是京城都知道的,我当然得操着点儿心了。”黛玉忙回过头来,见林立正从楼下上来,一边儿说道:“北静王府那么大动静接驾,稍微留个神都会知道的。姑娘的事儿自然是大家都操心的,怎能不知?今日一早见西宁王世子拉着几个狐朋狗友要去北静王府喝酒,我就当心他们也知道了,怕那小子又去惹事。故而只是让他们几个留意着,雪雁姑娘倒是得了我的信儿,知道有准备的。”
黛玉笑道:“不想林叔叔却是神通广大。却为了我这么费神。”林立笑道:“多少人想为姑娘费神都不得机缘呢。不过此事多半不怪北静王府,估计是那彭章自己的鬼主意,挑唆着北静王府几个爷们吃酒看戏,自己乘机出来的。姑娘且别理他,管他谁的主意,现在既然回来了,就别为那几个人费神了,不值当。”说完又看着雪雁道:“姑娘如何?”雪雁道:“还好,怕只是血不归经而已。只是为何又是那个西宁王世子,回头该好生教训他一顿才是。”
林立道:“正是,姑娘贵体要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雪雁道:“皇太后说过,有什么事儿还有她呢。皇上也定不会让姑娘受委屈的。”林立听后突然眼睛一亮,奸笑道:“这个主意好。姑娘以前就淘气,为何得自己受气。不如也给他们点儿气受,才不吃亏。”黛玉笑道:“我最乖了,你们都说我淘气。不过就是受不了她们那样欺负人,园中明明有客人,为何没有把门的,还让他进来,可见得也脱不了干系。”
雪雁笑道:“皇太后也当着北静太妃和北静王妃的面说过姑娘淘气,不如我们就淘气一回又如何?”林立拍手笑道:“姑娘最聪明了,雪雁姑娘也学着点儿,可别让姑娘吃亏了。不如我们想个法子,到时候他们只能说姑娘淘气,却无可奈何。假作真时真亦假。便是知道是故意的,别说皇上和太后护着,便是我们,也能护得了姑娘。”
黛玉奇道:“林叔叔如何护得了我?”林立狡黠一笑道:“今年恩科,咱们林家也中了两个举人。林安说还有一个怕是能高中状元的,这几日就会到咱们这里来。随着他们进京的,还有十个族人及本家的亲戚,都是很可靠的。以后我们谁也不怕,若是不惹了姑娘也就罢了,否则也让他们难过一下。”黛玉听得这层层叠叠的关系,吐吐舌头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