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了话,却让她更加地耳聪目明,洞悉周围的一切,也让她对自己的情况颇有怀疑。
在五岁以前,她是能够说话的,那么,她不是先天的哑巴,是后天的因素造成的,她也细细检查过自己的喉咙,没有长期发炎、发肿的情况,声带正常,口腔内也没有异样,只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却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应该有得救。
不过,在古代医学器具落后的情况下,她也只有采用中医的治疗方法,她不能呆在这里,她要自己去医馆,去找她所需要的药材。
呆在这破落的院子,有一个好处便是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破院紧邻着一处旧门,她可以从那里进出,离去与归来都没问题。
苏心禾不想吓坏了柳尘烟,便趁他下午午休的时候,拿上一点银两,自己出门去了。
她细心地记下了这里的门牌,然后用笔画下了她沿途经过的街道,这样,一张她家方圆的地形图就在手里了,以后,她去的地方越多,这份地图也会越完善。
不用大夫诊治,苏心禾为自己初诊后已经写下了一份处分,如果她想得没错,应该长期吃这种药便能够逐渐恢复过来。
这几味药是砂仁、木香、藿香、槟榔、木通、芦粟根、各等份加灯心三十寸,要用阴阳水煎,需要微冷服用。
鉴于她这个身体已经有十一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初步估计服用此帖药一个月后,她能够说话,连续服用三个月后,才能完全根治。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还要遵循几条禁忌:1、尽量避免感冒;2、忌用嗓过渡;3、忌过渡吸烟酗酒;4、尽量减少粉尘及有害刺激性化学物质的接触;5、忌长期饮食辛辣,多饮水;6、忌过渡“温室效应”;7、保持良好的心情。
只要这样操持下去,她必定能重新开口说话,那样,这一生,她就真的是完完整整了。
配齐了她所需要的药,苏心禾习惯性地购买了一些平常会用到的跌打损伤药、止血药、感冒发烧药、纱布之类的等等,顺道也买了些草药的种子,她早就瞅着那院子的空地了,开垦出来种些草药倒是可以。
第一,草药可以拿来卖,自给自足;
第二,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也可以自己治疗,不用再向外求医。
苏心禾提着买好的东西,特地在这城里绕了几个弯,多认识几条道,眼看天色不早,柳尘烟恐怕要起身了,她便往苏家行去。
为赶时间,苏心禾改走一条她新发现的小巷,急走而过后,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刚刚那巷子的角落里,好像有一团黑影,那黑影应该是一个人。
已经走出巷子的脚步不由地收了回来,苏心禾小心翼翼地向那个黑影走去,越走越近……她发现那黑影果然是一个蜷缩的人,她慢慢地蹲了下来,轻轻拂开那人额前绫落的乱发,脸上污迹混杂,看不清楚样子,但能够确定的是一个男人。
苏心禾的手背轻轻一触及男人的额头,那温度竟然烫得下人,心下叹然,不好,他正在发高烧。
依照这个样子,他恐怕已经烧得晕了,没有了知觉。
这么大一个人,难道就放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苏心禾摇了摇头,虽然她没有在外从医,但学医之人以救人为本,见死不救她做不出来,而且,在这个女尊男卑的社会里,男人本就是弱者,放任着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与杀了他何异?
苏心禾艰难地扶起了这个男人,要知道,他的体格比她要强健许多,她可是拼了所有的力气将他搭在了肩上,拖着向前走。
男人腰间有一柄长剑,即使他昏迷过去了,那大手依然紧紧地握住剑柄,苏心禾暗自感叹,好个倔强的人儿,剑不离身,难道是一名落难的江湖剑客?
江湖是非多,也不知道救了这个人是福还是祸?
苏心禾好不容易将男人拖进了院门,安顿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这时,她才松了一口气似地跌坐在地上。
那男人起码有一米八零的高度吧,体格健壮,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般神力来,连拖带攥还真的把他给弄回家来了。
柳尘烟刚刚踏进苏心禾的房间,看到眼前的情景,连声惊呼道:“心禾,他是谁,为什么在你的房间里?”
苏心禾唉叹了一口气,真是这边还没理顺,那边又来添乱了,她摆了摆手,让柳尘烟不要再惊呼了,可她无力的举动哪能够阻止住柳尘烟。
只见他在房里焦急地来回踱步,一会喃喃自语,一会又抚头轻叹。
苏心禾无奈,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拿出纸张,飞快地写下一张举在柳尘烟面前,指着纸上的字迹让柳尘烟看:“爹爹莫怕,今天下午我出门去医馆了,他是我在路上救回的男子。”
柳尘烟出生在秀才之家,虽然没有上过私塾,但也是识字的。
看到苏心禾写下的话,柳尘烟刚刚稳定了一下心神,但下一刻,又诧异地看着苏心禾,打量的目光从上到下,从下往上,最后,才激动对一手指着她,颤声道:“心禾,我没教过你写字,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写字?而且,你从来没出过苏家大门,你怎么敢一个人出门?”
自从苏心禾变成哑巴后,苏家对他们父女的待遇也在每况愈下,内务由大房萧子如把持,又怎么会请私塾来教她读书呢?
而他自己也在自怨自艾中度日,又怎生得出心思教导她?
曾一度他也悔恨过,如果不是他的软弱,如果不是他不能彻悟,眼下,他们父女俩又怎么会是这样的情景?
是他,是他害了自己的女儿啊!
如今悔之,却已晚矣!
而这一次,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柳尘烟总有种感觉,现在的苏心禾变了,自从那天意外昏迷,再次醒来后的她,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呆滞、内向的女儿。
她的神采充满了自信,她的眼中盈满了乐观与坚强,映照得整个人似乎都飞扬了起来,光华内敛、气势逼人……
他一度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可是,不会错啊,她依然不会说话,那后颈处有小时候爬树被树干划伤的痕迹,那明明就是他的女儿啊,为什么感觉上又不是同一个人呢?
苏心禾早就知道柳尘烟会发觉到她的改变,毕竟不是同一个灵魂,再怎么装也装不像。
这个时代,是相信鬼神之说的时代,她早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在柳尘烟问到她后,她便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写好的墨迹,递给了他。
柳尘烟疑惑地接过卷纸,慢慢地在眼前展看,越看越惊异,瞳孔也越张越大,满脸地不可置信。
其实,在那卷纸上,苏心禾是这样写的:爹爹,那天昏迷以后,女儿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位白胡子的仙人教了女儿很多知识和学问,女儿猛然顿悟,一觉醒来之后便会了好多东西,只是怕爹爹害怕,所以一直没有相告……
苏心禾站在一旁坦然地看着柳尘烟,她借用了他女儿的身体是事实,所以,她会好好对待他这位亲人,尽她最大的努力让他幸福。
“真的老天爷都在保佑我的女儿吗?心禾……”
柳尘烟紧紧地握住那一卷墨迹,上面的字体端庄秀丽,又隐含磅礴大气,书法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却又独树一格。
难道,真是老天爷给她开了天眼?
见字如见人,他这个女儿,真的是不一样了!
换作平时的柳尘烟,或许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言论,但是,他对苏心禾的期许与渴望已经整整掩埋了十一个年头,这份隐忍与压抑大大地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他宁可相信苏心禾所说,他是太希望这个女儿能有出息,能有所作为,这一生,他恐怕已经唤不回苏飞雪的爱了,所以,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心禾的身上了!
看着激动地热泪盈眶的柳尘烟,苏心禾轻笑着点头,随即又写下一张笔墨,让柳尘烟好好给那昏迷的男人清理一番,而她自己则将带回的药草捡出少许给这男人煎药。
这个男人昏迷的时间恐怕不短,苏心禾加重了药量,熬好之后正准备端回房间,却被柳尘烟一个闪身堵在了门口,害她差点把好不容易熬好的药给洒了。
苏心禾诧异地看着柳尘烟,不知道他担心的神情又是为了哪般?
“心禾啊,那男人救不得,我刚才看他身上,好多伤痕,我怕他是什么江洋大盗,救了他,恐会惹祸上身的……”
柳尘烟紧紧地握住苏心禾空出的手,就怕她一踏进去,就真的与那他以为中的江洋大盗扯上关系了。
这世道,男人不好好地呆在家里相妻教子,还学女人一样持剑江湖,真是危险,还搞得身上伤痕累累,这样的男人,以后还怎么会有女人敢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