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母女二人忙齐声应了,又由黛玉上前自苏培盛手里双手接过了圣旨后,他方几步下来亲自搀了富察福晋起来,一面笑道:“皇上还让老奴告诉福晋,如今格格年纪还小,因此不好挑定日子,待明儿格格年纪大些儿后,再择吉日完婚不迟。”说着又笑向黛玉道,“恭喜格格,贺喜格格,明儿到了格格与四爷大婚那一日,老奴定要来讨杯喜酒吃。”
一席话儿说得黛玉小脸酡红,因不好意思一笑,道:“苏公公客气了。”
又寒暄了一阵儿,苏培盛因说还要去吴都统家传旨——将沁灵指与弘昼之旨意,遂辞了黛玉母女,忙忙坐车去了。
这里富察福晋方笑道:“四贝勒手脚儿倒快,不过几日功夫,便已请下了圣旨来。”
周嬷嬷亦笑道:“定是四贝勒瞧得咱们格格这般人品才貌,生恐明儿被别人领了先,才会这般性急的。”
说得黛玉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娇嗔着说了一句:“额娘再要打趣儿女儿,女儿可不依的!”便欲回潇湘馆去。
不想还未行至门边儿,就见外面有人来报:“宫里皇后娘娘熹妃娘娘大人人送赏赐来了。”
慌得富察福晋忙起身便要迎出去,一面又回头叮嘱黛玉:“玉儿待谢了恩再回屋去不迟。”方领着众人接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就见富察福晋同着两名瞧着很是端庄素雅的嬷嬷,并十数名捧着东西的宫女们进来了。一见了黛玉,便都屈膝行礼道:“奴婢们见过格格,格格吉祥!”
黛玉见来人竟分别是坤宁宫与永寿宫的执事嬷嬷,身份皆非比寻常的,足见皇后与熹妃对自己的恩宠,因不敢怠慢,忙上前亲自搀了二人起来,又命紫鹃雪雁上前扶了她二人坐下,奉了茶来后,方俏生生站到二人跟前儿,笑道:“敢问二位嬷嬷,可是皇后娘娘与熹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二人并不起身,亦不客套,而是将皇后与熹妃让说的话儿,譬如“如今都是一家子了,明儿可得时常进宫陪陪咱们两个老太婆才是”、譬如“知道你这孩子是个最知礼守节的,明儿可别因着如今赐了婚,便较先拘谨外道了,以往怎样,如今亦怎样方好呢”等语,黛玉忙都一一应了,二人方起身来向黛玉福了一福,旋即满脸堆笑道:“还未向格格道一声儿‘恭喜’呢。”
黛玉听说,不由脸红笑道:“嬷嬷们客气了。”又问了一些儿皇后与熹妃身体可好是不好等语,方送了二人出去,不在话下。
至次日,黛玉被指于四贝勒作嫡福晋的消息,便似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富察府立时成为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家,不独各亲戚本家,便是连以往从未曾来往过的隔了不知道多少辈儿的、八竿子尚且打不着的所谓“亲戚”亦巴巴的上门套交情儿来了,偏为了不落下“得了势便高傲得六亲不认”的口实儿,一家子还不得不对来人们笑脸相迎,应酬一番,端的是不耐至极,苦不堪言!
这样儿大好攀龙附凤攀高枝儿的机会,贾府众人自是再不肯放过的,然毕竟上次在元春之子的满月酒上双方已闹成那样儿了,贾母王夫人之流便是脸皮儿再厚,到底不好意思上门,亦恐自己还未上门,已被富察府一众豪奴打了出去,说不得另辟蹊径,打发了三春姊妹上门来,料想以黛玉的性子,是不会将这三个与己差不多年纪儿,亦不曾对她不起的姊妹们拒之门外的!
应该说贾母王夫人虽与黛玉相处的时间不长,对她的性子倒是摸得十分透彻的。果然当听得丫头来报说三春求见后,黛玉只略沉吟了片刻,便命:“请进来罢。”一面又命人去回过富察福晋。
未几,就见三春被几个丫头引着进来了,黛玉正欲含笑迎上前,却见三人并作一排,便盈盈向自己拜下,一面犹道:“奴婢们见过格格!”
黛玉听说,不由怔了一下儿,方笑着虚扶了一把,道:“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气儿?”说着伸手依次拉了三人坐下,忙又命丫头去沏好茶摆细巧茶果儿。
见状惜春因先叹笑道:“还以为林姐姐,哦不,格格以后都不会再理咱们姊妹一理儿了呢,原本是咱们多心了。”毕竟当日黛玉对贾母王夫人与宝钗几个的不假辞色,她们皆是瞧在眼里的,因此今儿个在一半儿被贾母王夫人逼着,一半儿自个儿心里亦记挂着黛玉,想来与她说一会子话儿的念头驱使下坐车往富察府来时,三人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忐忑的。
闻言黛玉不由笑道:“傻丫头,我还是听你唤我作‘林姐姐’顺耳些儿,以后可别再‘格格’长‘格格’短的唤了,我可不爱听。”
一席话儿说得迎春与探春亦渐渐放松了下来,迎春又道:“我就说以林妹妹这般和顺的性子,是再不会拿脸子与咱们瞧的,何如?不过是老太太、太太她们作得太过了罢了,也就是林妹妹性子好,才只那般轻饶了她们的,要是换了我,还不定怎么样儿呢!”她是老实木讷,亦无多少才学,却并不代表她看不清楚究竟孰是孰非,孰好孰坏,只不过她亦有她的无奈,因此不敢为此说一句自个儿的意见罢了!
姐妹几个说了一会子话儿,便有富察福晋打发丫头送了几样前儿个才得的贡果儿来,黛玉遂招呼三人吃将起来。
一面吃着,黛玉又问道:“不知云妹妹这一阵儿可好?这么些儿时日不见,我这心里倒是怪想她得慌的。”
探春听说,便先笑道:“自先姐姐你离开咱们府里后,云妹妹亦住了几日便家去了,之后凭老太太如何打发人去接,她只是不来,还说要跟着她婶子多多习学,因此究竟她好与不好,其实咱们亦不知道。”
黛玉听罢,沉吟了片刻,方笑道:“难得她有这样的想法儿,果然大了一岁,又懂事儿许多了。”想着先前自己离开贾府那一晚湘云与自己说的话儿,黛玉心里不由由衷的替她感到高兴,毕竟能以她那样儿小的年纪儿,便能想得透“独善其身”的道理,亦算得是个有造化儿的!
当下茶果已撤,迎春几个便起身说要告辞,黛玉因忙挽留道:“姐妹们难得聚一遭儿,好歹用过午饭,说一会子话儿再去不迟。”对贾母王夫人拿她三人当“枪”使的企图儿,她自是瞧得十分分明的,然毕竟三人素来皆是以真心待她,至今亦不曾做过丝毫儿伤害她的事儿,因此这会子她的挽留,倒是十二分的发自真心的。
三人亦不是那愚钝之人,见黛玉分明已明白过来她们今儿个来此是领了贾母王夫人之命,欲通过她们继而与她再搭上关系儿,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目的的企图,仍是这般真心的对待自己,不由皆暗自感怀于心,一面暗自在心里决定以后不拘怎样亦不会做对黛玉不起之事后,方感激向黛玉一笑,齐齐道:“古语尚有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呢,如今咱们姊妹不过隔着几条街,要叙姐妹情亦是极便宜的,今儿个便不耽误姐姐了。”
黛玉见苦留三人不住,说不得亲自送出了潇湘馆外,又瞧着她们走远了,方扭身折了回去,就见弘历不知何时已等在屋里了,正浸着温润的笑注视着她,她不由抿嘴儿一笑,便带着几分淡淡的羞涩与更多的喜悦,缓缓迎了上去……
而三春姊妹回至贾府后,果真如她们心里暗自决定的那样儿,先假意向贾母等人表明了黛玉亦深恶她们,叫她们以后都不要再上门去,以期能与黛玉带去宁静,之后便只日日深居简出,其余事情一概不理,倒亦较先更觉着自在了几分,暂且不表。
雍正四年的春天,便这样儿不知不觉的悄然来临了。
三月,先前被革去贝子爵位,并被流放西宁的先皇第九子胤禟,被查获以密语与廉亲王通信儿,信上详细记录了其在西宁与之前才被雍正帝自郡王降作了贝子的先皇第十四子胤褆,伙同昔日“八爷党”的成员们在西宁是如何的招兵买马,以图一举打回京城,将雍正帝拉下皇位来,并写明了还需要多少银子作军饷之事,与之前弘历主理户部后的猜测倒是吻合了!
而且那信上还不独写了这些儿,竟还写明了待他们举事成功后,便先扶弘时上位,待局势一稳定后,再将弘时拉下马来,让廉亲王登基!
雍正帝瞧得此信,端的是怒不可遏,幸得有怡亲王、礼亲王等在一旁多方解劝,方使他稍稍平息了一点子怒火儿,因假意装作并无此事,只与远在西宁大营的十四贝子胤褆下了一道圣旨,令其速速回京“代帝出京祭拜先皇”,那胤褆虽觉有异,心里亦十分不满,因想着如今自己一派到底羽翼未丰,说不得领着一队亲兵,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