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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离开西宁大营,被雍正帝派去西宁接掌西宁大营四十万官兵的心腹武将岳钟棋便抵至那里,拿出圣旨并御赐的金牌接掌了西宁大营,轻而易举夺回了“八爷党”手里的兵权。

夺回了“八爷党”的兵权后,雍正帝不再有所避忌,立时下旨革去了胤禩亲王的爵位,并将包括他自己与胤禟、苏努、吴尔占等在内的他的得力兄弟干将皆革去了爵位与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又命人前往遵化将胤褆押回了北京,囚禁于景山寿皇殿内。

又谕弘时曰:“弘时已令为胤禩之子,今胤禩缘罪撤去黄带,玉牒内已除其名,弘时岂可不撤黄带?著即撤其黄带,囚禁于原府邸。”当下“八爷党”一派势力受到了毁灭性的重挫。

而满朝文武多的是那落井下石之人,如今见廉亲王一党已倒,遂开始于早朝上细数起胤禩、胤禟、胤禵之罪状来,最后竟议出胤禩有罪状四十款,胤禟有罪状二十八款,胤禵有罪状十四款,譬如欲谋杀胤礽,希图储位;与胤禵暗蓄刺客,谋为不轨;诡托矫廉,用胤禟之财收买人心;擅自销毁圣祖朱批折子,悖逆不敬;晋封亲王,出言怨诽;蒙恩委任,挟私怀诈,遇事播弄;庇护私人,谋集党羽,逆理昏乱,肆意刑赏等等,端的是包罗万象,不一而足,连雍正帝都有些儿目瞪口呆起来,心里遂对那些个数三人罪状数得最起劲儿的大臣们亦深恶于心起来。

同年五月十二日,雍正帝下旨将胤禩改名儿为“阿其那”,亦即“猪”之意,改其子弘旺名“菩萨保”,终身囚禁于廉亲王府原址上;将胤禟改名儿为“塞思黑”,亦即“狗”之意,发配至保定,终身不得返京一步——足见其对二人的厌恶与不忿!

当下满朝文武皆大气儿不敢出,惟恐一个不慎,便惹恼了本就冷酷不已,喜怒不定的雍正帝,然却没有人知道,雍正帝在做这一系列的决议时,心里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与煎熬,而将这样儿痛苦与煎熬带与他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弘时!

所谓“父子连心”,雍正帝平日里便是表现得再不喜弘时,毕竟他子嗣单薄,毕竟在弘历弘昼弘瞻几兄弟出生之前,弘时一直是他的独子,说是“掌上明珠”亦不为过,他呵护他、栽培他、亲自教育他,只盼着他能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却不想,弘时竟因着心里不忿他对弘历弘昼的偏爱,开始渐渐投向了他所最厌恶的胤祀一党的阵营当中,尤其还妄想着将他拉下皇位,自己登基作皇帝,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便是再生气伤心难过,他仍是不忍心像对胤祀胤禟这两个与之不择手段斗了几十年、早已将彼此恨之入骨的政敌已经那般对待与弘时,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只是,他心里的难过与委屈,又该去向谁诉说呢?

雍正帝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份难过与委屈,却有一个人是理解于心的,此人便是他未来的儿媳妇儿黛玉!

当黛玉在富察府一日几次的听着荣保或傅恒或傅清,回来说当日朝堂又发生了什么新的事儿时,她的心里便开始百般理解并为雍正帝难过起来。虽则她年纪还小,然懂的却多,又素来不只是看到雍正帝作为帝王威严的一面,还看到了他作为一个与天下所有人都一样,与天下所有父亲都一样的的凡人的一面,因此自然能设身处地的想来他在处置弘时时的难过、生气与无奈!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黛玉,便觉着自己再也不能安坐于潇湘馆内,成日家无忧无虑的高乐自己的,她心里十分想着能进宫去瞧雍正帝一下儿,说几句话儿来安慰于他,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儿到究能不能起到一丁点儿的作用!

打发人去请了连日来都十分繁忙的弘历来,黛玉细细向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儿,末了又道:“皇上那里咱们固然该百般解劝安慰,然三爷那里,依我说四哥哥你亦该时常去探望关心一下他,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最后是能去向皇上认错儿的,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心里的难过生气,最终还得由他去化解!”

弘历一听,不由又是喜悦又是感激,因深情向黛玉一笑,道:“难为妹妹想得这般周全,我倒是差得远了。”

说着二人稍稍准备了一番,又去上房向富察福晋说了一声儿,方至二门外坐了马车,一径往宫里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黛玉同了弘历一道儿,坐车进宫欲去开解劝慰雍正帝几句,以使其能稍稍放宽些儿心。

却不想甫一抵至养心殿,就见怡亲王与苏培盛正一脸焦急的在殿外不停来回踱着步,周围则是满地大气儿不敢出的太监宫女儿们,显见得雍正帝正独自一人在殿内生闷气儿。

乍一瞧得弘历与黛玉来了,怡亲王不由面上一喜,但旋即复又垮下了脸子去,二人见了,忙手指里面儿,一面压低声音道:“皇上可在里面儿?”

怡亲王无奈的点了点头,亦压低声音道:“正生闷气儿呢,说什么早知道会为着子孙后人如此堵心,当初就该直接掐死在襁褓中的,亦几顿未曾用膳了。如今连你亦有了不是,正经避一避的好,这里只交给我罢。”

弘历见自己的皇阿玛连这样孩子气儿的话儿都说了出来,不由又是好笑又是难过又是心酸,因问怡亲王:“便是皇阿玛不待见我,林妹妹他总是愿意见的罢?不知十三叔可否代为通传一声儿?”

怡亲王听说,沉吟了一下儿,方道:“我可以进去与你们通传一声儿,只皇上见与不见,可就不好说了。”说着果真上前将殿门推开一条缝儿,半身儿挤了进去。

少时,怡亲王出来了,却是一脸的无奈与担忧,“皇上说你们的心他明白,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让你们回罢。”

二人听说,只得叹道:“如此只有有劳十三叔了。”说着离了养心殿,又去坤宁宫和永寿宫请了安,方离了皇宫。

半道儿上,弘历不由紧锁起一双剑眉,道:“皇阿玛不愿见咱们,咱们便是有满腔解劝的话儿,亦无从说出口儿,而皇阿玛如今又这样儿难过,明儿倘郁结于心,气坏了龙体,可怎么样呢?”

闻言黛玉亦蹙起了眉头儿,半晌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咱们这会子便去探望一下儿三爷,看能不能让他真心实意儿的去向皇上认错儿?”

弘历听说,攸地想起自己两次遇刺的经历,便有些儿不愿意去探望弘时,因犹犹豫豫道:“这会子便去?如今三哥的情绪只怕还十分不稳定,倒是过几日再去亦不为迟。”

一语未了,已被黛玉淡笑着打断,“四哥哥心里必是仍介意着当日三爷的所作所为,因此今儿个才不愿意去探望于他?依我说,如今他已落到那样儿的下场,你心里便是有气有怨,亦该差不多消了才是;况便是不为他,你亦该为皇上想想儿才是,不然皇上一直憋着那股子气儿,明儿真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样呢?”

说着又道,“咱们今儿个既是去探望,亦该有个探望的样儿,好歹不能空手而去。如今三爷府上没了他的俸禄赏赐,便算是彻底断了他一家子人的生计,这会子必定生活很拮据,很该打发人回你府上,准备一些儿吃穿用度物品来的。”

一席话儿说得弘历俊脸微红,因讪讪的道:“我有什么心思,是再瞒不过妹妹的,倒是妹妹能想到这么周到,实在让我汗颜。”说着掀起车帘儿一角,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通儿,命其家去找来贵儿依令办事儿后,方命车夫驾了车往弘时昔日的府邸、如今的“牢笼”赶去。

不多一会儿,便听得外面儿跟着的人道:“回贝勒爷,回格格,已经到了。”

车内弘历听说,便先探出头去命跟着的众小厮们都回避了,亦不要人扶,便先自己跳下了车去。甫一站定,就见守在门口儿的一名侍卫头领上前冲弘历跪下见礼,道:“奴才图鲁见过四贝勒。”

“起来罢。”随意的挥了挥手,弘历令图鲁起来后,方命他道:“如今爷儿与玉格格奉旨来探望三阿哥,你带着你的人且先回避,待格格进去后,再回来守着不迟。”

图鲁一听,不由面露难色,半日方支吾道:“回贝勒爷儿,不是奴才不肯放您与格格进去,实在是皇上有旨,里面儿一个人不许出来,外面儿一个人亦不许进去,奴才实在不敢擅自做主……”一面说,犹一面偷偷拿眼瞧着弘历,惟恐惹恼了他。

岂料弘历听罢,却是不怒反笑,道:“图鲁是吗?你能这般忠于职守,是个好样儿的!但只今儿个爷儿是奉了皇上口谕来的,你只放心罢。”说着又暗想道,只要能让皇阿玛心里松快一些儿,别说是假传口谕,便是假传圣旨,他亦是在所不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