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福晋见问,因背过脸去假意思索,实则向一旁侍立着的周嬷嬷递了一个眼色儿,便见周嬷嬷上前笑道:“我倒有个主意,只不知可行不可行?”
“什么主意,还请嬷嬷明示?”闻言墨颖急忙赶着问道。
周嬷嬷便道:“依我说,这事儿还得四贝勒的态度儿,若他抵死不要屋里人,想来皇后娘娘熹妃娘娘亦是奈何不了她的,只是四贝勒那里……”
一语未了,墨颖便接道:“我去与表哥说去。”说着便要命人备车,立时便要往四贝勒府去。
还是富察福晋好说歹说,“这会子天色已晚,便是事情再紧要,亦不差这一晚。瞧这时候亦该吃晚饭了,我这就打发人唤你妹妹去。”劝止了她,又再四叮嘱,“过会子可不能提及有关此事的一言半语,不然你妹妹又该伤心了。”
说得墨颖连连点头,道:“伯母只管放心,我理会得的。”
不多一会儿,就见黛玉扶着小丫头子过来了,瞧得墨颖在,不由又惊又喜,因疾步上前,问道:“姐姐多早晚来的,怎不打发个人去潇湘馆叫我过来呢?”
墨颖见她神色如常,忙笑道:“才来的,因想着横竖你要过来吃晚饭的,方没有打发人走一遭儿。”心里却在暗叹,三妹妹真真是个可怜见的,明明心里不悦,还为了不让旁人揪心,硬要装出喜悦的样子来!说着便有意说些逗趣儿的话,只盼能让黛玉心里好受一些儿。
次日一早,墨颖果真借口要家去拿一件儿要紧物事儿,辞了黛玉,坐了马车,便一径往皇宫神武门的方向行去,她想的是要趁弘历早朝罢出宫,在前去户部衙门之前堵住他。幸得她料得不错,果真在弘历朝罢出宫时,堵住了他。
弘历乍见墨颖家的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打千儿请安,不由唬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便不悦的问道:“你是因什么事儿要拦住爷儿的去路?”
那人忙赔笑道:“回贝勒爷儿,并非奴才要拦您,实在是咱们家格格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找您,因此打发奴才过来引爷儿过去的……”
说话间弘历已瞧见停在不远处的挂有“钮怙禄府”字样儿灯笼的马车,亦不待那奴才把话儿说完,便大步行了过去,掀帘儿上了墨颖的马车。
甫一坐定,他便责备墨颖道:“什么要紧之事,非要到这里来找我的?不能打发人来请我,或是到我府邸去的?你一个姑娘家的,被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儿?”
墨颖见他一上来便连珠带炮的说自己,心下不悦,又勾起昨儿个黛玉受了委屈之事,遂没好气儿道:“若非为了三妹妹,你当我愿意这会子来寻你?”
弘历一听事情竟攸关黛玉,当下忙和颜悦色起来,因笑道:“表哥亦只是关心你,好表妹,快别生气了,正经与我说说林妹妹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怪你!”说着便将昨儿个富察福晋说与她的一番话儿和盘托出了,末了犹恨声儿道,“真真你们男子,就没有一个是好的,尤其五表哥,更是最可恶的!”原来前不久弘昼的一名侍妾添了一个格格,直把沁灵气了个半死,作为好姐妹的她,自然亦是感同身受,因此如今闻得黛玉亦有可能要遭遇到这样儿的噩运时,她才会那般心急如焚的。
说完她又忙忙补充了一句,“当然二哥哥除外。”
闻言弘历不由心下大急,亦顾不得打趣儿墨颖两句了,因皱起眉头与她说道:“我理会得了,还请表妹回去告诉林妹妹,我绝对不会做让她伤心之事的,让她只管放心。”难道额娘她们还不明白,此生他能拥有黛玉,已是天大的福气儿了吗?
墨颖听说,悬了一夜的心方稍稍放了一些儿下来,乃点头道:“我亦理会得了,希望表哥能说到做道。”
当下兄妹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儿,弘历便命墨颖:“你赶紧回去罢,我这会子要去额娘宫里一趟儿,晚间再去瞧你与林妹妹。”说着掀帘跳下马车,扭身一径往神武门方向奔去,慌得他的小厮们忙忙撵了上去。
这里墨颖透过车窗瞧得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高墙之后,方命车夫驾了马车往回赶去,暂且不表。
回至富察府,墨颖将弘历方才说的话儿大略与富察福晋说了一下儿,娘儿俩便开始满心忐忑的等侯弘历晚上过来,欲一问他端倪,却不想一直等到大半夜,犹不见弘历到来,偏还不能在黛玉面前露出马脚来,没奈何,只得各自回房,胡乱睡下。
岂料次日一早,当心神不宁的富察福晋娘儿俩,同了对此事儿实际上一无所知的黛玉正用早饭时,便有一个小丫头子忙忙进来道:“回福晋,有圣旨到。”
慌得富察福晋忙命人:“赶紧至正厅摆香案,再启中门跪迎进来。”说着又赶紧回房按品大妆了,方携黛玉迎至了正厅。
少时,就见一众宫监簇拥着一名身着从四品内监服饰的中年太监进来了,却并不是苏培盛,而是大内太监副总管戴权,平日里雍正帝面前仅此于苏培盛的人物儿。
笑容满面的宣读完圣旨,又亲自搀了富察福晋起来,戴权方笑道:“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明儿府上可该为格格准备嫁妆忙活儿了。”
原来方才戴权宣读的圣旨,却是雍正帝下旨定了弘历与黛玉的婚期,雍正八年三月二十八日,亦即明年的三月二十八日。
富察福晋忙笑道:“戴公公客气了,明儿到了吉日,公公可得赏脸儿来吃一杯水酒才是。”说着请他上座,又命人上好茶来。
不想戴权却摆手笑道:“很不必吃茶了,老奴还得赶回宫去向皇上复命,再去接苏公公的班儿呢,昨儿个他可伺候了皇上四贝勒一宿都未喘过气儿,这会子不定倦成什么样儿了呢!”
一席话儿说得富察福晋心里忐忑不已,因强笑着问道:“什么事儿值当皇上与四贝勒忙得一整夜通不曾合眼的,竟是什么大事儿不成?”
那戴权见问,因想着明儿富察福晋便是四贝勒的丈母娘了,很该好生巴结一番才是,遂压低声音道:“告诉不得福晋,皇上与四贝勒却并非是在谈什么国家大事,为的正是四爷与令千金的婚事,听说四爷还因此惹得皇上几度动怒呢,幸得有惊无险,不然今儿个皇上亦不会打发老奴来传旨了。”
闻言富察福晋便知昨儿个弘历必定将熹妃要与他指两个屋里人之事,闹到了皇上那里,且父子之间还几乎不曾为此事闹崩,只不知弘历最后到究说了什么话儿,劝得了皇上回心转意,方才打早下了这道圣旨!
她不由暗自舒了一口长气儿,一面又后怕不已,要是弘历最后未能劝得了皇上,那她岂非既要面对皇后熹妃的不悦,又要面对黛玉的伤心难过?!因强打起精神送了戴权出去,便借口时间紧急,要先好好理清一下儿要为大婚作那些准备的思路,明儿才好按部就班的来,打发了一脸娇羞却又带着几分淡淡惊慌的黛玉,与一脸喜悦的墨颖回了潇湘馆,方回房惊魂甫定的歪着养起神儿来!
回至潇湘馆,墨颖便笑向黛玉道:“倒不想妹妹竟后来居上,眼见着好事儿就近了。”
说得黛玉越发脸红,因跺脚道:“姐姐就会笑话儿我,晚上待二哥来家后,定然说与他,让他与我主持公道。”
墨颖一听得黛玉提及傅恒,一声儿不再吭,只红着脸要去拧黛玉的腮。黛玉自然不肯留在原地等着她来拧,当下姐妹两个遂围着屋子转圈圈儿,满屋子的丫头见了,亦笑闹作一团,半日方因累极而停了下来。
气喘吁吁的坐下,又接过丫头奉上的温热香茶吃了一口,黛玉挥手令众人退下了,方与墨颖道:“自小我便与姐姐二姐姐交好儿,我又没个亲姐妹,只拿你们便当我的亲姐姐,但凡有话儿有事儿,并不瞒你们,如今虽则大了,我这心仍是依旧,因此这会子想与姐姐说两句体己话儿,只不知姐姐愿意听不愿意?”
话音刚落,墨颖便笑骂道:“明儿个再要说这样儿生分话,看我不撕烂了你这张漂亮的小嘴儿。”
黛玉轻叹一声儿,方红着脸子,忧心忡忡的道:“告诉不得姐姐,虽则我这心里早已是愿意与四哥哥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但只成亲之事来得这般突然,尤其想着自个儿甚至尚未‘及岁’,我这心里竟是一点子准备没有,很多该向额娘习学的东西亦还未及习学得透,明儿真过了四哥哥的府邸,实在怕自个儿应付不来。”
一语未了,墨颖便正色打断她道:“傻妹妹,不是我当着你的面儿夸你,你虽则年纪小,见识才干却是我所见过的公主格格们中的头一份儿,表哥又疼你,还能任你劳心劳力了去?你只放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