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了,弘历与黛玉便掌不住笑出了声儿来,只是他们很快又接收到了弘昼扫过来的不满目光,方强自克制住了。黛玉因忍笑道:“五哥哥只管放心,你与二姐姐乃皇阿玛亲自指婚的,又岂是二姐姐说不嫁就能不嫁的?凭我对她的了解,她说的不过是气话儿罢了,当不得真的,你只放心罢,到了六月初八,管保你府上会有女主人的!”一时半会儿,她仍是改不了口,仍唤弘昼作的“五哥哥”,只众人连同她自己再内,都没人意识到罢了。
然而她的这一番话儿,显然未能让弘昼安下心来,就见他仍是一脸焦虑的道:“四嫂您是不知道,自前儿那件事儿发生以后,她一直对我爱理不理、时好时恼的,我真怕明儿她那牛脾气一上来,便真与我玩儿起失踪来,到时我这里还好说,皇阿玛与娘娘们那里,可该怎么交代呢?这可是欺君的大罪,是要抄家灭门的呀!”
一席话儿说得黛玉微蹙了眉头,半日方带着几分淡淡的谴责叹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说得弘昼微红了脸,却仍是不肯气弱,因辩道:“好歹是额娘指给我的,总不能抗命不遵罢?况我到底是个正常的男人,又不比四哥拥有那般超强的自制力,能忍得住一直不碰女人,明儿待她过了门,自然就好了嘛……”
“胡吣什么呢!”话音未落,已被弘历暴喝着打断,又见一旁黛玉早已满脸通红的低垂下了螓首,弘昼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儿造次了,不由暗自悔愧不已,因赶紧儿拿话儿来叉开,“好四嫂,到究帮弟弟不帮,还请您给个准话儿罢?”
闻得他发问,黛玉仍是未抬起头来,只低低说了几句:“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局外人再怎么劝说,亦是比不上五哥哥你诚心诚意去向她道歉并下保儿来得有效的,好歹还得你自个儿去努力,横竖如今离大婚还有两个月光景儿,便是二姐姐再生气,到时气儿亦当消得差不多了。”便逃也似的避进了内室里。
余下弘历气怒不已,因骂弘昼:“虽说名分上妹妹已是你四嫂,好歹年纪儿比你小了几岁,又素来斯文惯了的,谁让你当着她的面儿,说那些个下流话儿的?沁灵不嫁给你,那是你活该!”
说得弘昼越发哭丧起脸来:“我已经是没有半点子主意儿了,偏四哥您还骂我,我又没说错,您是自制力超强嘛,能忍得住一直不碰女人!”说着又喃喃低叹,“早知道我亦该学学您的,便是被憋死了,亦好过如今这样儿,横竖洞房花烛夜便可一次性吃个够本儿了……”
一语未了,已被弘历当胸狠狠捣了一拳,还敢跟他提洞房花烛夜,难道是知道他如今只能看不能吃?!旋即便拂袖撵至了内室去,余下倒霉的弘昼,没人搭理,只能哭丧着脸子,缓缓往回走去,不提。
且说黛玉闻得弘昼那番没遮没拦的话儿后,又羞又急,遂赶紧儿避进了内室。屋内雪鸢见她回来了,忙斟了一盅茶递与她,又道:“怎么格格的脸红成这样儿,敢是病了不成?我这就打发人去回了爷,传太医去。”
黛玉忙摆摆手,道:“不过是方才跑得急了,有些儿喘罢了,不碍的,你只忙你的去罢,让我坐着歇会子。”
雪鸢听说,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这里黛玉方红着脸子,暗自思索起才刚弘昼那番话儿来,“况我到底是个正常的男人,又不比四哥拥有那般超强的自制力,能忍得住一直不碰女人”,这么说来,弘历因着她的缘故,竟一直不曾有过侍妾或是通房丫头?
出嫁前富察福晋悄悄儿授她闺房之事儿时,见她害臊得不行,因宽慰过她‘你亦不必害怕,凭四爷的身份和年纪儿,想来在府里是早已有通房丫头的了,明儿你只管交给他来引导你便是’,因此她一直以为弘历是有通房丫头的,只不过没有似之前那种经由皇上或皇后熹妃指的有名分的侍妾罢了!
想至这里,黛玉不由心里一热,旋即便跟着柔情万千起来,再想不到弘历为了考虑她的感受,这些年来竟是连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过一个,这样儿的深情厚意,又怎能不让她感动呢?
正暗自感动庆幸之际,忽然见弘历掀帘儿进来了,脸上犹带着几分不安,向黛玉道:“方才五弟的糊涂话儿,未气坏妹妹罢?我在这里先代他向妹妹陪个不是……”
话未说完,已被黛玉拿手遮住了他的嘴,一面犹脸红笑道:“他不是唤我作‘四嫂’吗?作嫂子的包容作兄弟的,那不是该的?横竖他还未成家,还算是个孩子呢!”
见比弘昼分明小了六岁的黛玉竟说他是个“孩子”,弘历不由忍俊不禁,因呵呵笑道:“他都算是孩子了,妹妹岂非只能算婴儿了?我岂非是成了真正的‘老牛’了?”
黛玉怔了一下儿,方反应过来他的话儿,掌不住亦笑了起来。
适逢丫头来请示午膳传至那里,二人方意识到早已过了午时了,因命其就传至这会子他们呆的屋里,两人对坐着用了,弘历便亲自领着黛玉,将四贝勒府里里外外转了个遍。
只四贝勒府占地颇为广阔,因只逛了一大半儿,那天早又掌灯时分,因恐累坏黛玉,弘历遂催着赶紧儿回了正厅,对坐着用了晚膳,便各自沐浴去了。
是夜,弘历仍只是单纯的揽着黛玉,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儿,强忍着浑身上下乱窜个不住的渴望,迷迷糊糊到天明,只是清晨起床时,瞧起来仍是精神抖擞的样儿,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儿“人逢喜事精神爽”!
三日的大婚假期转瞬即逝。第四日一早,弘历便需得如平日一般上朝下朝,并至户部衙门办公了。
这日才五更天时分,当黛玉还甜蜜的窝在弘历的臂弯里酣睡时,弘历却不得不强自轻轻将她的头放到枕头儿上,并抽身下床更换朝服,以免误了今儿个的早朝。
然黛玉素来是个浅眠的人,虽则弘历的手脚已放得够轻了,仍是攸地惊醒了她,就见她忙翻身坐起,欲下床去与他更衣。
弘历显然很快明白过来了她的意图,因赶紧儿行至床前坐了,温柔一笑,道:“吵醒妹妹了?我很快就好,你再躺下睡一会子罢。”
黛玉听说,莞尔一笑,道:“你就不嫌我懒,什么事儿都不能为你做?”
闻言弘历不由宠溺一笑,道,“你只要好好儿的坐在我面前,能让我时刻都瞧见你,便是为我做的最好的事儿了。”说着伸手揽了她在怀,方低低叹息起来,“怎么办呢,今儿个白日一整日都瞧不见你,可该怎么办呢?”
说得黛玉“嗤——”地一笑,道:“怎么以前我在自个儿家里时,未曾听你说过这样儿话儿?”一面又催他,“再不紧着更衣洗漱去,过会子迟了,小心皇阿玛说你。”
弘历闻言,只得不情不愿、依依不舍的往门口处行去。黛玉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盯着他的背影儿,心里只觉着说不出的幸福与满足,唇角儿亦不自知的往上扬起了极大的弧度。
却见已快行至门边儿的弘历,忽地又折了回来,快速往黛玉扬起的樱唇上啄了一下,方如才讨得了糖吃的孩子一般,喜悦不已的退了出去,余下黛玉坐在床上,嘴角儿的弧度不自觉的扬得越发高了。
这一日,弘历只觉得过得比自己十九年人生里其余的每一日都要长十倍百倍,端的是让他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直恨不能立时便飞回家中瞧黛玉,再将今儿个白日里所未能瞧见的,都加倍的补回来!
酉时二刻,好容易熬煎着处理完堆积了几日的公事儿,弘历亦再顾不得散班的时辰尚且未到,便在户部大小官员的众目睽睽下,第一次早退了。回程的路上,他更是将马鞭甩得飞快,几乎不曾让跟着他的小子们跑断了腿儿,跑岔了气儿!
甫一行至四贝勒府的大门前,弘历便忙忙翻身自马背上跳了下来,又将马鞭一甩,便疾步往内厅寻黛玉去。
行至内厅门前,等不及丫头们挑起帘子,弘历便一头撞了进去,就见一身儿家常打扮的黛玉,正坐在榻上,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瞧着似是在沉思什么。
瞧得弘历进来,黛玉的小脸儿上不由霎时挂上了一抹明媚的笑意,因赶紧起身欲迎上来。
却见弘历已大步行至她面前,并伸手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嘴里犹低喃着:“妹妹,今儿个可想死我了……”
抱了半日,弘历终于松开黛玉,拉了她至榻前,自己先坐了,又拉了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方灼灼的看着她,柔声儿问道:“妹妹定然亦想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