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忙赔笑道:“福晋谬赞了,奴婢那里及得上福晋些微?”
一旁贾母瞧见元春与她母女两个的你来我往,本就被薛姨妈母女竟如此不知礼节,放定了之后亦不知回避的行为惹得心里不悦的她,遂越发不悦起来,因笑着拿话儿来岔开道:“如今园子里菊花儿开得正好,不知福晋可否赏光,园子里逛逛去?才你二嫂子闻得福晋驾临,早早儿便命人蒸下了很好肥螃蟹,这会子过去,倒是整好儿可以吃了。”
元春听说,便笑道:“既是老太太盛情相邀,孙女儿焉敢不从?”说着话锋一转,“只是今儿个回来,原是有一件事儿要与老太太商量一下,大伙儿倒是先过去的好,屋里亦不要人伺候,只留两个小丫头子守在外面儿,预备着要茶要水便罢,过会子我与老太太说完了话儿,自会过去的。”
众人闻言,不敢有违,忙齐声儿应了,逶迤着往花园子去里了。
这里元春见四下无人了,方正色向贾母道:“实不相瞒老太太,孙女儿今儿个来家,却是有一件天大之事要求老太太相帮着拿个主意,将来若事成了,咱们家可就不是如今的局面,而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贵甲天下了!”至于为何没有留下王夫人,实在是身为女儿的她,太了解自己母亲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个性儿了,她可不敢将如此大业,随意拿来开玩笑儿!
贾母听说这话儿大有来头,忙赶着问道:“到究什么大事儿?”连王夫人都打发了,单要与她说话儿,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了,当下心里便又有几分得意起来,好不好,在元春心里,这个家真正的当家人,可还是自己呢!
当下元春便将当日怡亲王如何选中自己,命自己到理亲王府煽动理亲王造反,好以此为借口儿出去理亲王这个心腹大患,并如何帮助自己除去其嫡福晋,帮着自己坐上了继嫡福晋,及嘴角理亲王在郑各庄的大小行动皆细细与贾母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如今怡亲王薨逝、皇上久病不起,咱们的大好时机就要来了,只待皇上一驾崩,咱们的死士便供入宫门,到时不愁这天下,是我贾家的天下了!”
一席话儿说得贾母面如金纸、颤抖不已,半日方哆哆嗦嗦的道:“这、这可是抄家灭门诛九族的大罪啊,万一失败了,咱们可怎么样儿呢?”
元春一听,方淡笑着安慰她道:“老太太莫怕,我又不是那等蠢人,岂会白作此等没有把握之事儿?才我亦告诉过老太太,当日乃是怡亲王和皇上找上我作此事的,至今我亦在传消息与他们,他们自然以为我仍是效忠于他们的,到时若事成了,我就是当今的皇后,老太太自然是太后了;若事情不成,亦正遂了皇上的心愿,最次我还是能作王爷的母亲,那不比现在强许多?老太太请细想。”
闻言贾母方稍稍放松了一些儿,然旋即又皱起了眉头儿,“才你亦说了是待皇上驾崩之后攻入宫中,到时事成了倒还罢;若是失败了,谁又能证明你是皇上的人,谁又能保住你母子和咱们大家的身家性命呢?”
“老太太果然英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却连这个亦想得着!”由衷的赞了贾母一声儿,元春方继续道:“老太太只管当心,当日皇上命我作这件事儿时,是曾给过我一道密旨的,说将来事成后,可凭此密旨保平安且讨要封赏。如今密旨就藏在王府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儿,老太太大可放心。”
闻言贾母便不说话儿了,因暗自忖度,如今据元春说来,此事儿一旦成了,她们家便是皇后的娘家,太子的舅家,自然尊贵无人能及;便是败了亦不要紧,自己家好歹还能有个贾姓的异姓王,一样儿比如今强上许多,倒真真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呢!
遂缓缓点头道:“据福晋说来,此事倒是一百个可为,只不知福晋特特告诉与我,是想让我帮什么忙?”
元春见她都这般开门见山了,遂直言不讳道:“实不相瞒老太太,确确是有一件事儿需要老太太大力支持。”跟聪明人说话儿,果然妙不可言。
“昨儿个王爷已自心腹的太医处得知,皇上如今的病,是万难撑得过一个月了,因此至多一个月,事情的结果便可见分晓了!只是,如今咱们还缺至少八十万两的粮饷没有着落……”言至于此,元春便有意顿住不说了。
那贾母乃何等聪敏之人,岂会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因点头道:“福晋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想让咱们家来凑这笔银子,是与不是?”
瞧着元春微微颔了一下首,贾母方长叹一声儿,道:“这样儿能为咱们家的未来带来巨大改变的大好事儿,我又岂会不愿意出银子呢?但只你也知道,如今咱们家早就内囊已空、寅吃卯粮了,又如何凑得出八十万两这么大的一笔银子来呢?官中更是连一万银子都没有,却还要支撑这么大一个家,只能指着我与你太太嫂子们凑凑体己银子,再当当头面首饰,能凑多少算多少罢。”
见荣府这里能凑的银子与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元春亦不沮丧,而是淡笑着反问了一句:“咱们家如今虽然没有多少银子了,姨妈家不是号称有‘百万家资’吗?”一面又大有深意的瞧了贾母一眼。
贾母闻言,脸色一变,半日方悻悻的道:“便是她们家有百万家资又怎样?到底不是咱们家的。况兹事体大,事成之前是绝然不能让外人知道丝毫儿的,难道咱们要向最低贱的商人借银子了?”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意让王夫人与薛姨妈早日如了意儿!
元春听说,笑道:“自然不会去借,而是名正言顺的要!依我说,尽快挑个好日子与宝玉宝钗完婚罢,横竖两人是早已有婚约的,且岁数都大了。到时有了宝钗的嫁妆,咱们再自己凑一点儿,应当是够了的了,还请老太太以大局为重。将来若事成了,宝玉便是真正的国舅大人了,别说是您,便是我这个姐姐的,亦不能眼睁睁瞧着他配一个商家女的,到时自会重新与他指一个公主格格的!”
冷哼了一声儿,贾母方点头道:“就依福晋,尽快与他们完婚罢。只是历来陪嫁之物,多以首饰衣衫古董居多,至多不过再配一些儿赏人用的金银锞子什么的,到时亦万难凑得够八十万两啊!”
赞同的点了点头,元春终于说出了她方才见到薛姨妈母女后攸地想出的最后的法子,“所以咱们得想法儿将姨妈家的财产悉数抓过来自己手里才是!”
“谈何容易?薛家好歹还有个儿子呢,便是再不成器,偌大家业亦只能是他的,咱们总不能撕破脸子,去硬抢罢?到时被他们捅到官府那里,岂非节外生枝了?”对孙女儿的狠毒,贾母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儿,毕竟当年自己亦是这么走过来的,只是在心里感叹,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儿不假啊!
元春冷笑一声儿,道:“咱们家几代书香门第之家了,又岂会作出此等仗势欺人、********之事儿来?横竖只要薛大兄弟一死,姨妈一门便算是后继无人了,到时姨妈能依靠者,无非宝钗与咱们家了,家里的银子,不给宝钗,不给咱们家,可还要给谁呢?”
贾母听了,沉吟了半日,方缓缓道:“只是事情要做得人不知神不觉才好。”
“这个自然。”元春忙点头接道,一面又道,“过会子我回去后,还请老太太立时请了太太与姨太太过来商量婚事,免得夜长梦多,不过如今好歹是国丧期间,倒是凡事儿低调点子的好;至于方才那件事儿,老太太只管放心,我自会着人打点妥的,到时人一死,姨妈那里再没了依靠,只怕连家里一应银子物事,皆陪嫁过来了亦未可知。”
说得贾母点头连连,遂又道:“方才来时,答应了王爷过会子家去要带银子的,还请老太太先能着挪几万银子,让我带回去,算是与王爷交个差,明儿待薛家的银子一到,立时还与老太太。”
贾母听说,虽不情愿动用自己的体己银子,到底不好推脱,因点头道:“我手里如今还有五万银子,再多一两亦是没有的了,罢了你都拿去罢。”
闻言元春便皱眉道:“好歹有个八万十万的,王爷那里亦不至于生气儿啊!”说着见贾母不接话儿了,她只得道,“罢了,过会子再指一个借口,让太太挪个三万五万的罢。”
当下娘儿两个计议定了,遂唤了守在门口儿的小丫头子进来,服侍着更了衣整了妆,方各扶了一个,往花园里去与众人吃螃蟹说笑儿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