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又向薛姨妈道:“亲家太太,如今既已证实令千金所怀之骨血乃咱们家爷儿的,令千金自然是作咱们府的人了,因此今儿个我便要带了她回府,好生与她调养一番身子,待她明儿顺利生下孩子后再令她与爷儿圆房,封她作侧福晋,你瞧着好是不好?”
薛姨妈闻得自己的女儿如今竟可以进三贝子府,成为真正的主子还是侧福晋这般的高位了,不由喜得屁滚尿流,因一叠声儿的道:“一切但凭福晋安排,老身自是愿意的。”说着便要命人去与宝钗打点衣衫首饰行囊什么的。
栋鄂氏忙摆手道:“咱们府里如今虽不若先时那般显赫了,这点子吃穿用度却亦是不瞧在眼里的,亲家太太竟不必着忙了。”
说得薛姨妈讪讪的,忙将才打发的人唤了回来,又赔笑着与栋鄂氏说了一会子话儿,栋鄂氏便笑道:“也是时候该回府了。”便起身携了宝钗便欲离去。
一旁宝钗的丫头莺儿见了,忙上前跪下道:“回福晋,奴婢自小伺候在姑娘身边儿,还请福晋能容奴婢跟随在姑娘身边儿,这样儿姑娘使唤起来,亦趁手顺心得多。”
栋鄂氏闻言,乃笑道:“只顾着打发人在府里挑好丫头,倒是忘记这一点了。”因命她,“既是如此,你便同了你主子一块儿去罢。”
莺儿忙磕头应了,方起身扶了宝钗,同了栋鄂氏,被众人簇拥着,去到梨香院外,坐了三贝子府的马车一径去了,不在话下。
如今且说宝钗主仆同了栋鄂氏一块儿,坐了三贝子府的马车回至三贝子府,在二门外下了车,赶散了众下人,栋鄂氏便带着宝钗,一径去了她上房后面儿早已备下的房舍,将宝钗安顿在了那里,又再四叮嘱丫头们要经心些儿,方以要回上房打理一些儿家务,并打发人去寻弘时回来为由,离了宝钗那里。
余下她主仆二人,瞧着四下里皆布置得金碧辉煌,玲珑剔透的,不由又惊又喜,深以为自个儿已掉进富贵窝儿,成了真正的“人上人”了,只各处细细赏玩不绝。
宝钗不知道的是,栋鄂氏一出了她的院门儿,便命人将那里锁了起来,打发了四个婆子守在那里,又发狠道:“可给我瞧仔细了,若是走漏了一点子风声儿,窝心脚把肠子给你们踹出来!”说得四个婆子忙一叠声儿的“不敢”,她方满意的点了点头,扶了丫头往前面儿去了。
却并不回房去打理家务,亦不打发人去寻弘时回来,而是稍作了一番安排后,便命人赶紧儿备了车,一头往宫里弘时的母妃,亦即齐妃处去了。
一时到得齐妃的钟萃宫,早有齐妃的贴身大宫女如烟接了出来,两人一道儿入得正殿,就见一身家常衣衫的齐妃正坐在靠窗的熏笼儿前发怔,以往被精心妆容妆扮得丝毫瞧不出老态儿来的美艳脸蛋儿上,亦因着弘时被革了爵,雍正帝亦因此不大再往她宫里来的打击,而显出了几分老态来,尤其一双丹凤眼的眼角儿,竟分明瞧得出几道儿深浅不一的鱼尾纹儿了!
栋鄂氏见状,忙上前恭敬的行礼问安道:“臣媳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齐妃闻言,方回过了神儿来,因懒懒问道:“你这会子到本宫这里来作什么?别是老三又与本宫惹出了什么事端来罢?!”
说着见栋鄂氏一下儿变了颜色,她的声音不由攸地拔高了几度,“他还真又与我惹出事端来了?”一面亦不再理会栋鄂氏,而是一头哭嚎起来,“我这到究是造的什么孽啊,摊上了这样儿一个恼人的冤家,如今我亦不求他与我争气儿了,我只求他不要再与我惹出什么事端来了,却不想,连这样儿微小的愿望,亦只是妄想……”
冷眼瞧着这一出自个儿每次进宫都要瞧上一回儿的戏码,栋鄂氏只是心里冷笑不已,“只想着爷儿与你争气儿,却未想过就是因着你汉军旗的出身,才会使得咱们家爷儿事事都比老四低上一头儿的!”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儿来,还得上前百般拿话儿来劝,方能劝得她渐渐好起来。
好容易齐妃不哭了,又被宫女们服侍着洗了脸,匀了面,方口气儿十分不好的冲栋鄂氏道:“说罢,老三这回儿又惹出什么事儿来了?”一面又忍不住抱怨,“真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儿,偏每次惹了事儿自己还不敢来,只知道打发媳妇儿来,难道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抱怨归抱怨,哭嚎归哭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然是巴心巴肝儿疼他爱他的!
栋鄂氏见问,忙恭声儿将宝钗之事细细回明了,末了犹道:“如今人就在府里,到究该怎么处理,还请额娘示下?”
不想齐妃一听,登时满脸喜色的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说罢又疑惑道,“怎么你反与本宫说老三又惹祸了?”弘时膝下单薄之事,素来便是她的一块儿心病,她亦能想来栋鄂氏必定与此事上动了手脚,然到底无凭无据的,栋鄂氏之父又是礼部尚书,位高权重的,因此并不曾认真追究过,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却不想如今她竟主动来与她提及此事,还说是祸事儿,因此她才会这般疑惑的。
栋鄂氏一听,心里冷笑一声儿,方一脸忧心忡忡的道:“才刚臣媳乍一听得下人提及此事儿时,亦是如额娘一般反应,但只后来又打听得那姑娘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女,家里又连包衣奴才尚且算不上,可谓是最低贱不过的了,这样儿的人,怎么能进咱们府呢?明儿若被皇阿玛知道了,又该怎么样呢?”
一席话儿说得齐妃敛去喜色怔住了,半晌方皱眉道:“听你这么一说,倒真算不得喜事儿了,但只亦算不上祸事儿罢?”
见齐妃已有所松动了,栋鄂氏忙舌灿莲花的继续道,“额娘想,皇阿玛生平最厌者,便是声色犬马、不思进取者,如今爷儿在皇阿玛心里,已是比不上从前了,倘再被老四老五之类的有心人将此事儿捅到皇阿玛那里,皇阿玛一想如今爷儿都这样儿了,还这般沉溺于女色,尤其那女色还是那般下贱之人,只怕明儿连最后一丝儿父子之情亦不会再念及了,到时咱们可是再别想有翻身的机会儿了!”
齐妃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暗自忖度,如今皇上确确是对弘时失望透顶了,倘真让他知晓此事,必定更要生一场大气儿,指不定连她亦会被牵连,到时她母子俩可是真再无立足之地了!然又思及如今雍正帝膝下成年的三个儿子中,仅只弘时有一个儿子,亦即雍正帝惟一的孙子,当年他出生时,雍正帝还足足高兴了好几日,指不定此番再闻得自己又要添上一名孙子了,他龙心一大悦,便又对弘时复原如初了呢?
一旁栋鄂氏见齐妃半天不言语,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见她那一脸的矛盾挣扎之色,不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儿,因赶着道:“臣媳知道额娘的心,不过是想着倘爷儿膝下能多添上几名小阿哥,让皇上瞧了一高兴,指不定便恢复了爷儿的爵位。臣媳像您下保儿,过会子回府后,一定挑上几名家世人品都上佳的女子与爷儿收在房中,管保让额娘尽快再抱上孙子,让皇阿玛龙心大悦,额娘瞧着好是不好?”
说着见齐妃微微点了一下头儿,她忙又趁热打铁道:“况才鲍太医与她把了脉后,回与臣媳说一多半儿会是一个女孩儿,依臣媳说,倒是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闻及宝钗怀的不过是个女孩儿后,齐妃终于不再矛盾,而是命栋鄂氏道:“既是如此,就由你全权处理便是,但只一点,可不要弄出了人命官司来,不然明儿落到皇上耳朵里,照样儿让老三吃不了兜着走。”
栋鄂氏闻得齐妃终于说出了她今儿个真正想听的这句话儿来,不由暗喜在心里,原本这样小事儿,是不必回与齐妃知晓的,但只她想的是,以宝钗能迷得弘时几个月见天价都往她那里跑的手段来看,明儿指不定那一日弘时便会再想起她来,到时必然亦会知晓此事,弘时亦必然会来找她兴师问罪,倒不如将齐妃一块儿拉下水,将来弘时一旦问起,便可以悉数推到齐妃身上,而她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这亦是她今儿个跑这一趟儿的根本原因。
心里虽十分喜悦,面上却未表露出丝毫儿来,栋鄂氏只是向齐妃点了点头,“额娘放心,臣媳理会得的。”又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儿,方告辞出去,坐车一径往自家赶去。
回至府里,听得下人说弘时还未回来,栋鄂氏不由越发喜悦,因问她的奶母,“鲍太医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