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郡主的邪恶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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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他定然又在耍玩什么危险的东西。果然见我到来,匆匆将手里的东西往怀里一装,规规矩矩地与我叩首:“瑾瑜给母妃请安!”

他自是与我姓。姓云,名肄,字瑾瑜。肄,学习上进的意思;瑾瑜,美玉名,比喻美好的品德。给他取这名字的用意,就是期望他学习上进,拥有美好的德行,别像他父亲那样品德败坏,行止不端。

都说子肖母女肖父,命好。他长得像我,北皇漓的至交好友,吐蕃国的国师年前见到他,由衷发了四个字:倾城倾国。只有他的眼睛,与他父亲如出一辙。可即便如此像我,他站在那里,见过他父亲和我的人也只会以为,是他父亲站在那里,而绝不会觉得是我站在那里。形似我,神却似他父亲。而除却似我的容貌外,他的性情,他的行为习惯,更是无一不与他父亲相同。

“姑姑!”

才待走近他,蓦闻这声姑姑,是随我去凉山回来的佑儿。风尘仆仆的佑儿一声清新,自也沐浴更衣过,此时在秋冬的引领下过来我这里。才要往他那里去的脚步顿时止住了,慈爱望着佑儿,含笑道:“佑儿,过来。”

牵住佑儿的手,慰藉地看着我云家唯一血脉,时年佑儿已近六岁,相貌愈发近似三哥了。肤色依旧是深蜜色,这几年一直跟着云坤习武,身体也强健不少。因为读书上从不懈怠,比之三哥,佑儿更多了一分世家公子的温雅。进退有据。佑儿自然是要习文的。我有心栽培,佑儿更是肯下功夫,真是令我安心啊,哪像另一个……

这才想起面前还跪着一个,我看过去,正迎上他仰头望着我和佑儿的目光。见我看过去,他立即垂下头,咬住下唇,死死地盯着地板。我淡淡道:“起来吧。”

他起身。佑儿走过去,道:“表弟。”

他眯眼望了佑儿一会,咬住下唇的小牙齿渐次松开,忽地欢快叫道:“表哥!”

那眼睛,那眼神,多像他父亲。我皱了皱眉,他虽叫的欢快,可哪有佑儿那般真诚。

本来问春他在哪儿,是想见一见他的,可此时却已失去兴致,经过他身边,径往我卧房而去。

春透过卧房的纱窗,望着玩在一块儿的俩孩子,欢心道:“表兄弟感情真不错!”

我亦是望去,正见他手里拿着一块五色石。他盘膝坐在地上,将五色石举过头顶,借着阳光观察着石头的颜色。那石头幽州自然没有,是此次佑儿随我去凉山金善那,佑儿瞧了喜欢,捡了带回来的。凉山,我那么多次去凉山,无不带着佑儿,他却是一次也没去过。他生长的地方就是高山峡谷间我们的家园,颇有些坐井观天。

我正想收回目光,已闻他懒声懒气的声音,“凉山好玩吗?”

佑儿点头,爱惜地看着他,“表弟,下次我求姑姑也带你去!”

他咬唇望了佑儿一会,蓦地道:“我才不想去呢!”起身双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却是走了,一路低着头,谁也不理。

我啼笑皆非,这叫表兄弟感情不错?

望着云肄走远的小小背影,我抚额头疼,一句话不对就走人,什么怪脾气!跟他父亲……

小孩子之间到底没什么隔夜仇和芥蒂,半夜,云肄拍我房门拍的促急,“母妃!母妃!表哥梦魇啦!表哥又做噩梦啦!母妃!母妃!表哥梦魇啦!”

随着佑儿越来越大,侍女夜晚在他房中服侍自然不便,我也不愿意侍女在他房中就寝,以后直接演变为通房丫头,他染些纨绔子弟的浮靡之气。可佑儿性情内向沉闷,家门变故更创击的他忧郁悲伤,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一个人住一个卧房孤零零的我又不放心。如是,在云肄断奶离了他奶娘后,便让他住进了佑儿的卧房。晚上与佑儿同床共枕,权作陪伴佑儿。他们表兄弟的卧房就在我卧房隔壁,有事我看顾起来也方便。

“姑姑……”佑儿抱紧我,眼泪湿了我衣襟,“姑姑,我梦见我娘亲,我梦见我娘亲……”

云肄叫来我后,自上了床,缩进被窝里,看着床边坐着的我,看着我怀里的佑儿,“这么大还哭鼻子!”云肄咕哝一句后,抵不住睡意,很快又睡了。

因昨夜佑儿梦魇折腾了场,翌日清晨表兄弟醒的都迟。我唤了好一会,两人才渐次醒来。我取过佑儿的衣服,佑儿坐起身,照常伸开手等我为他穿衣。这是我们姑侄间的默契,三年来都是如此,不觉相视一笑。才醒来还有些困的云肄,揉惺忪睡眼的手慢慢停了,一径望着我们。

给佑儿穿毕衣服,佑儿望着身上衣服,“姑姑又给我做新衣服了。”

我微笑,“喜欢吗?”

“喜欢。”

“笃”、“笃”、“笃”,望去,却是坐在卧房角落地板上的云肄,拿着他的小鞋子叩击地板,以抖落鞋子里的灰尘。我微愕,刚才他好像还睡在床上呢,怎么已经穿好衣服坐那里去了?见我和佑儿望过去,他手上抖着鞋,抬头幽幽望着我。对上他的目光,我猝不及防地周身一震,一时竟有穿过悠悠岁月,辗转回到三年前,又看到了那个人一样的感觉。

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多像他父亲啊,我几要觉得坐在那角落里的人就是他父亲。其实现今对于他父亲印象最深刻的是眼神。朝夕相处的十多年不觉得,现今回想,才蓦然意识到他父亲从没有正眼看过我。从来都是那样偏斜的,那样从偏斜角度看过来的。就像你在暗处观察留意某个人一样,像你销声觅迹隐藏自己的气息偷窥某个人一样。对,就是那样的。他父亲真的很少坦然地,正面地直视我,总是那样窥视着。即便与我目光对视,也不自觉变作了窥视,好像已经习惯了窥视一样。因为其中窥视的意味,即便是在太阳底下看我,那目光也像是来自于暗处般阴暗。仿佛带着某种不轨的意图,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是,他父亲本就不正派。

……此时,我的儿子,我与那个人的儿子,亦是那样窥视般看着我。明明我与云肄目光是在对视,可坐于暗处,坐于角落里的云肄,目光那样看过来,无端便与那个人的目光重叠了。

其实再是完全相同的一双眼睛,毕竟年纪小,活蹦乱跳的时候,云肄的目光带了孩子气,古灵精怪的他比他那阴暗的父亲阳光太多,便有些不同;可当他郁闷的时候,父子两人的眼神就一模一样了。

而此刻,云肄显然很郁闷。

云肄便那样望了我一会儿,又“笃”地叩了下鞋子,伸过脚,将脚往鞋子里穿着,然后穿好鞋子,站了起来,过来床边,从枕头下拿了他的弹弓,走出了卧室。

当天我在膳房准备午膳时,仍旧有些神思不属,切木葺的时候差点切到手指,奶娘见状惊吓不已,嚷着道:“郡主快让我来!”奶娘不待我有反应,已将菜刀从我手中夺走,切木葺的时候口上还嘀咕个不停:“这哪是金枝玉叶做的呢!从没进过膳房的大家千金却来沾这些阳春水!还屈尊下贵学了一手好厨艺,真是婚后不如婚前了……”

是的,这三年我学得一手好厨艺,然而奶娘语气中颇有谴怪北皇漓的意思,我却不禁啼笑皆非。我确实是为北皇漓学的厨艺,可哪里是北皇漓待我不好呢。——不管这桩婚姻缘何而起,我总是北皇漓的妻室,我尽不到作为妻子的义务,无法让我们的夫妻关系名至实归,我能为北皇漓做的,只有这些了。

齐王难得回来一次,晓得你归心似箭,不拦你不拦你……我诧想,金善不仅看不出我置身这桩婚姻里的不自在,只怕更加料想不到,三年了,我和北皇漓从不曾有过夫妻之实吧。只除了新婚之夜,我与北皇漓和衣躺在一张床上,那以后,再没有同床共枕过。

奶娘上了年纪,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我和北皇漓的关系只到哪一层,春她们却是晓得的。春打圆场笑道:“王爷今儿中午就回来了,郡主是想王爷想得出神了罢。”

夫妻感情好,自然好,奶娘闻言止了嘀咕,沉默下来。奶娘其实以前很待见北皇漓,可因为我婚嫁前已非清白之身,又有生养,奶娘总是疑心北皇漓会因此待我不好。加之北皇漓不是云肄的生父,奶娘也因此疑神疑鬼,觉得北皇漓作为继父会苛刻云肄。然而不管是待我,还是待云肄,北皇漓一颗真心有目共睹,奶娘自也无话可说,但却并不代表奶娘就释了怀。奶娘只是将对北皇漓的成见存在了心底。也因为此,奶娘待云肄比待佑儿还怜惜贴心些,佑儿虽双亲都不在了,但养在我身边,奶娘对我还能有不放心么?可云肄不同,云肄有个继父,奶娘总是觉得云肄成日里受着多大的委屈似的,所以是宝贝心肝般地溺宠着。恰时罗宋汤好了,那是云肄喜食的,奶娘开小灶给他褒的,盛着罗宋汤时,奶娘先前的幽思多虑也不见了,仿若返老还童欢喜如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