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郡主的邪恶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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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奶娘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罗宋汤站在膳房门口,看着那边竹林里玩耍的表兄弟,呼唤道:“世子,少主,快回来喝汤了!”

“回来喽!”云肄往这里跑着。

佑儿则慢慢往这里走着。

奶娘将两碗罗宋汤放在石桌上,云肄一碗,佑儿一碗。云肄拿汤匙搅着,趴在石桌上吹着;佑儿则坐在那里,并无要喝汤的意思,手拄着下巴,看着云肄。佑儿并不热衷喝那道汤奶娘自然也晓得,不过在对待俩孩子上一视同仁可马虎不得。我夹了些糯米糕放进碟子里,示意侍女给佑儿端去。

佑儿吃着糯米糕。而罗宋汤刚褒好,喝着烫口,云肄还不能立即喝。佑儿拿了一块糯米糕递给云肄,“表弟。”

“我才不喜欢吃呢!”云肄看一眼糕点,很是恼火道。

连饮食习惯都和他父亲一样。我背转身不看他,仍止不住心潮起伏,与和云肄相处时间最多的春道:“以后注意矫正矫正他的脾气,待人接物要得体有教养,便是不喜欢,拒绝也要拒绝的委婉……”陈词一大堆后,忍不住总结道:“不能让他长成他父亲那个样子!”

说完话回头重操菜刀,去切奶娘没切完的木葺,正与站于膳房门口看着我的云肄目光对上。

他像是刚过来这里的样子,前面我的陈词说教他许是没听到,不过最后面那一句话,显然是听到了。

我也不掩饰回避,望了他一眼,切起木葺来。

午膳将好之际,秋已喜滋滋过来禀报我,“郡主,王爷回来了呢。”

我净了手,回房略略整装,牵了佑儿,看了云肄一眼,往家门口而去。才伫立等候了一会儿,北皇漓在亲信阿归的随同下,已从竹林深处走来。北皇漓着一身素锦长衫,披同色披风,神态潇潇,若不是腰间那一根明黄丝绦表明他亲王身份,一切宛如上阳湖初见:他立于众游船偏前方的一艘画舫上,一边看我,一边提笔蘸墨在画板上勾勒描绘,弱冠书生,墨发轻扬,何等的意气风发。

而今的他虽然形貌依旧,却如象征他身份的明黄丝绦,到底已不再是初见时那个比神仙还自在快活的公子。积极入世,一藩之王,那双不沾染权利的手,也已浸进政坛那个染缸,想洗也洗不干净。仕途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回头路。

陡然望见家门口等候的我,北皇漓立于风中,软软的风拂起他金冠下逸出的一缕乌黑的发,亦如春风拂面,他清逸面庞渐绽出暖煦微笑。走近我,手里解着身上素锦披风,临到站在我面前了,将披风披在我身上,给我系着,“这风当口,怎么不多穿件衣服?”低眼看我,我亦是望他,目光相视,两人俱是展颜微笑,他深眷的目光似望进我眼底,抬手将我鬓边被风拂乱的一缕头发顺至耳后,怜惜道:“等很久了吧?”

想答才到,并没等多久,然我心虚,自以歧义作解起他的话来。万一他不是问的我此刻在家门口等他等的久,问的是丈夫的他离家半年,为人妻子的我可等的他久了呢?不想他失落,话到齿间一转,顾全嗔道:“离家半年了,你说久不久?”说着话,睇一眼孩子们。

北皇漓果然欢喜,张臂紧紧拥住我,话语羽毛样轻地落在我耳边:“我早想回来了……”

被动地伏在北皇漓怀里,呼吸间是他身上清醇的气息,很干净,很清爽,然而联想他之于我的身份却让我从心头腻了腻,我们不再是单个的人,是被婚姻捆绑在一块儿……的一对人。却也因为思及此,我垂着的两只手臂慢慢上抬,回抱住他,下颚枕在他肩上。然后垂睫,目光正与望着我的云肄对上。云肄斜斜睨望着我,似嘲弄,似讽刺,俨然他已将我的心虚看穿。正夹杂在北皇漓的怀抱,和云肄类似那个人的目光间腻烦着,佑儿与北皇漓见礼的声音解救了我,“姑父!”北皇漓放开我,我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北皇漓的手抚上佑儿肩头,含笑道:“半年不见,佑儿又长高了。”说着话,他看顾云肄,笑吟吟道:“肄儿怎不与父王见礼?”

北皇漓伸手要拉拢云肄,云肄却倏然退步,冷着脸重重哼了声。

云肄与北皇漓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的。云肄一出生,北皇漓便立其为齐王府世子,承继齐王一脉的王嗣,可见北皇漓对他的宠爱。北皇漓待他好,他又不知北皇漓并非他生父,自然更黏北皇漓。往日北皇漓回家,他无不是飞跑着第一个来迎接,此次随我来迎接北皇漓不仅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此刻又表现得这么生分,我心下起疑,语言上也不禁并威道:“云瑾瑜!”

我发作之前,北皇漓已先望着我笑道:“小孩子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北皇漓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独断而又溺爱地将错误归咎到我身上,“准又是你怠慢他了。”说着话,如往常那样对云肄会心一笑,云肄此次却并不买帐,北皇漓也不以为意,握了我的手,相携进去家门,边走边笑看云肄,

回到家侍女已将午膳摆上桌了,北皇漓只扫一眼已知全是我做的,又是怜惜又是欢喜,不觉食指大动。云肄一直看着口味很好的北皇漓,自己却并不怎么吃,筷子拄着碗,发出哚哚地声响,终于在我为北皇漓盛木葺鸡汤时,云肄望着北皇漓,忍不住冷哂道:“哼!别以为母妃喜欢你,母妃她不喜欢你!”

这是多么敏感尖锐的话啊,饭厅里所有人都窒住呼吸,望着北皇漓。北皇漓本是微笑去接我递去的鸡汤,笑容僵在脸上,就那样僵着。

“母妃背后训教我说,”云肄学着我的声音,“‘不能让他长成他父亲那个样子!’可见母妃是嫌恶你的!”

是清楚我在膳房嘱咐春的话,过来膳房站于门口的他听到了些。

我望着云肄,他又怎知,我话中的他父亲另有其人?饭厅里的众人亦反应过来,重重呼出一口气。北皇漓僵住的笑容逐渐温软柔和,望着云肄,但笑不语。

不能让他长成他父亲那个样子!

即便是三岁孩童,也听的出我嫌恶‘他父亲’,听的出‘他父亲’品德败坏。难怪家门口见我回抱北皇漓,回抱他以为的我嫌恶的那个人时,那样嘲讽地看着我。难怪北皇漓亲近他,面对他‘品德败坏的父亲’,他表现得生分抗拒。

云肄见他的话并没引起反应,北皇漓只是一味笑着,饭厅里其他人也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惑然不解之时,又颇有些无趣。看看我,又看看北皇漓,有一下没一下地吃起饭来。

“半年不见,肄儿醒事许多。”晚上北皇漓和我散步回来,送我回房的时候说道。

我给北皇漓倒茶,想着春说的云肄觉得我不喜欢他的话,以及这次从凉山回来我看到的,说道:“他三岁多了,是有自己的感觉了。”

北皇漓望住我,笑吟吟道:“那是不是别再任性地怠慢他,免得日后伤了母子情分。”

“你也知道……”我索然道:“我哪里对他爱怜的起来?”

北皇漓自然再不忍苛责我,握了我的手,“难为你了。”

我摇头道:“我是自作自受。当初就不该生下他。那个人虽摆脱了,可他承继了那个人的一切,就像那个人的影子一样。我看到他,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个人来,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并没注意到北皇漓嘴角漫起一点心酸的笑意,我顾自黯然道:“他当真是除了容貌像我外,再找不出像我的地方。”

北皇漓语气里有温柔的唏嘘,“阴魂不散……”他浅浅品嚼着,融一些懊悔,半玩笑道:“当初我该自私些,你没有他的孩子,他就不会‘阴魂不散’了。”

从他握住的我的手,看到他的手,看到他清好面庞,最后与他目光对视,他凄然一笑,“所以,我是自食其果。”

北皇漓深邃目光中有无限的晦涩与温柔流过,“可是我只想着我们的婚姻,”他望着我,神色有些凄惘的迷醉,“若没有肄儿,我岂能娶到你?——所以,最不自私的我,其实是最自私的。”

气氛因为他的话都有些暧昧绞缠不清了,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忘记了流走,我低下头,抽回了我的手,给他倒茶,低低道:“京中一切可还顺利?”

北皇漓望着他的手,怅然若失从他面庞划过,颔首道:“一切都好。”

北皇漓道:“他二人三年来就没停止过明争暗斗,一个是壮志雄心的帝王,一个是淫浸官场多年的臣相,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们两相争斗之下,我在京城生存起来就容易多了,颇有些渔翁得利。他们得顾着算计彼此,对付起我来自然不能全力以赴,南宫那边我不消分神,你如此了解他,每每依你的计策行事无往不利,我要应付的,便只剩下章武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