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两只鸭子嘛。”云肄固执己见。
鸳与鸯的形态是有很多区别的,但解说起来实在懒怠,我只回道:“艳丽些的是鸳,另外一只是鸯。”
云肄对此答案显然不满意,沉默了一会儿,颇为嫌恶道:“雄鸭子还那么花里胡哨的,真是不好看!”
显然都对云肄将‘鸳’上升到‘雄’的高度有些讶然,南宫绝淡笑看他道:“你知道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吗?”
显然是针对云肄稚幼的年龄而说的。以‘年纪’而言,显然他与我说话更具探讨性些,如是随手放下帘子,与我道:“作为生物,从观赏角度来说,我倒觉得鸳比鸯好看些。”
他倒是实事求是而说的,亦是以的平常语气,并无挑衅的意思。
我却胸口一阵憋闷,腹中翻腾,止不住地俯身呕起来。
南宫绝望著我,初时慌乱惊愕,但仅仅是那么一瞬,他就破颜笑了。——几年前知道怀了云肄前,亦是面对我的恶心干呕,他还又是请大夫,又是酒醒大半的惶乱失色。现在,到底是做过父亲的人了。
而干呕过的我,珊瑚色的红晕涨溢满了玉色双颊,迟迟不去迎视他灼热视线。
终于抬颚望他,他亦望着我,低颚,吻便越来越近。
望著他,我没有去迎接,却也没有回避。
话说南宫绝凤凰磐涅欲火重生,金蝉脱壳离开南阳,明月夫唱妇随,春夏秋冬甚至是佑儿都没带,只与北皇漓作别,即带着她与南宫绝的儿子——南宫肄泛舟去了太湖。在太湖等了半月,等到了来此与她母子会合的南宫绝。甫时明月已是珠胎暗结。孕有三个多月身孕。南宫绝喜形于色,当即亲吻了下去。鉴于孕育南宫肄时,没在明月身边,怀这第二胎时,南宫绝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精心服侍。在无微不至地关怀和夫妻俩的期盼下,六个月后,明月诞下了这第二胎。是对双生子。两个都是儿子。南宫绝大喜过望,当年本就新科状元及第的他逸兴湍飞,大笔一挥,为家中新添成员——新诞生的一对磷儿取了名字。未有机会为南宫肄取名,父亲的他,可是一直深以为憾的。
明月对此却是不满意。望著南宫肄,望著婴儿床上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一下子,家里就三个儿子。私心里,她是期望这一胎是个女儿的。不想却是儿子,还是一来就俩。
“儿子不好么?”南宫绝与其说是在安慰,不如说是在独自欢喜,“承继香火,拓展家业,娶妻生子,治国平天下,哪一样不需要男子?”
是早就知道南宫绝重男轻女的,明月不郁在心。南宫绝讪讪道:“……也不是不欢喜女儿。只不过……”搂住佳人,诓哄道:“咱们先生一大堆儿子,再生女儿好么?”不止明月瞠目结舌,一旁的南宫肄也翻起了白眼,当他娘是……
是知道南宫世家满门抄斩,只他一人,他想要振兴家族,但是也不要迫她便将整个南宫世家振兴吧?难不成让她生一家族的人?也要后世后代,代代努力不是?明月望着膳桌上年岁差参不齐的六个儿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是的,在诞下那对双生子,家里有了三个儿子后,她又生了三胎。郁闷说不出口的是,每胎还都是儿子。倒乐了某人,常言多子多福,好运幢幢。可不是,官场中金盆洗手的南宫绝隐姓埋名做起了生意,几年下来,当初在幽州,以范家商铺陶朱公范蠡身份再度结交她的南宫绝,现在当真成儒商鼻祖陶朱公第二了。
随着家业壮大,即便常伴明月身侧的南宫绝也免不了偶尔出远门。南宫绝不在,明月是一点也不觉得寂寞的。望著膳桌上她和他的六个儿子,她还寂寞的起来么?
是的,饶是觉得生不出女儿很是遗憾,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能事事顺遂人愿呢。现在她很幸福,很幸福。哪怕每次儿子出生,眉心纠结地看着嗷嗷待哺的儿子,然而待再看到一旁见到儿子就甚是欢喜的南宫绝,眉心那点不郁,也消散无踪了。
她不开心,他开心就好。
爱情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即便生下的是儿子,也是她的和他的,又哪里真正不开心呢?
只是,真的不能再生了。也不想要再生了。不能再纵容某人了。想着每每起着这念头,每每就此与南宫绝分房就寝,他总有办法迫她就范,不由又一阵面红耳赤。
在生完第六个孩子后。明月站在镜子前,发觉自己长胖了。不由也感叹岁月催人老,当年的风姿已经一去不复返。
其实美人还是那个美人,一分姿色也未消减。只不过稍稍丰腴了一些。
南宫绝从背后环住佳人,低首在她颈窝处,眼底是诡异的笑:她又怎知,她腹中他们的第七个孩子,已经四个月了?
也不怪明月没察觉自己怀孕,一是产下第六个孩子不过半年,葵水那些还没来是正常的,二是第七个孩子特别安静,便是已在肚子里安营扎寨四个月,也一点不闹腾娘亲。明月怀第七个孩子怀的特顺心,一点妊娠反应都没有。便是南宫绝,也未想到生小七的时候明月会难产。而经历生育之痛,又思及南宫绝要的一个又一个孩子,饶是涵养好如明月也禁不住对南宫绝破口大骂。可怜南宫绝不但不能还嘴,还连连点头称是。
但虚脱之中,从南宫绝怀中抱过婴孩,先前还泼妇骂街的明月脸上却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他们的第七个孩子,是个梦寐以求的女儿。
但南宫绝却真的决定,不生了。望著明月甫生产完虚白的脸色,涔涔的汗水,他还未从余悸中定下心来。
谁说南宫绝重男轻女,谁说南宫绝不疼女儿呢?打第四胎起,有了五个儿子的南宫绝,当年热心为那对双生子取名字的他便判若两人。懒得给儿子取名字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地叫着了。第五个和第六个儿子的名字,还是明月给取的呢。父亲的他,甚至糊涂到常常把老四名字叫成老五,把老五名字叫成老六。连明月都怀疑他是故意的。而那对相貌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幼时,南宫绝还分辨得清谁是谁,现在那对双生子长大了,南宫绝反是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了。每次都弄得明月头疼,儿子叫屈。而对小女儿呢,当在才生产完的明月面前,当他双手颤抖抱住娇小的女儿,南宫绝已情不自禁唤出:“月儿。”
是的,女儿的名字就叫南宫月。
南宫绝和明月。
南宫绝说不再生果然就不再生。南宫月是他和明月最后的一个孩子。南宫绝对小女儿的疼宠,到了一种匪人所思的地步。任它是昆山之玉,汉江之珠,只要女儿开口,无有不从。皇家公主的娇养也不过如此。本来冀望有个女儿的明月,对此倒是有几分忧虑了。好在女儿虽是娇养,却并没有养成额外的脾气。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情,完全是她的翻版。南宫绝疼宠女儿,更可想而知。
何况,南宫家的女子,从来就不好养活。他之前欢喜明月生儿子,也是因为有这缘故。
他从来就是爱慕明月的,却因为排逝不去的家仇血恨,在明月带着身孕(南宫肄)离开他前,对待明月,从来都是一种复杂的爱恨交加。便是想要表达爱意,疼宠明月,也不知不觉伤害于她。而月儿显然不同于明月。这是他的女儿。他和明月的女儿。只有完完全全的爱,没有恨。甚至,把过往对明月的不好,变作好,加倍地补偿到女儿身上。
平阳曾与夫君成朔,女儿苓苓和未婚女婿佑儿来见过明月。倒是北皇漓,南阳那次作别,真正是他与明月今生最后的一次见面。倒是南宫肄长大后常常偷偷潜入齐王府,父王父王地唤着。唔……南宫绝背着明月,与北皇漓见面的次数也是不少的。
每每思及北皇漓,明月总不免怔惘惆怅。但正如作别时她所说,她会永远记得北皇漓相貌。果然是永远记得。余生每一次思及北皇漓,那温雅男子的音容相貌都是那样清晰,过往历历在目。
而对于北皇漓,想必亦如是。明月音容相貌,毕生忘不了。
唔……伤感的事暂不提。话说平阳再见明月时,明月已是三十岁妇人,七个孩子的母亲。
平阳那么多年过去,依旧只有苓苓一个女儿,成家昔年遭遇荼毒不说,成朔又是成家唯一一个男嗣。虽然成朔对平阳爱情始终如一,纳妾也没有,但平阳心中终归是有遗憾的,看着明月儿女满堂,不可不说不羡慕。
望著明月,似乎连时光都对她格外偏待,并没因接二连三的生育折去半分美貌,还平添了端平祥和之气。是啊,儿女绕膝,夫君宠爱,一个人生活如意,性情又怎么会不和婉呢?三十妇人,望之依旧如二八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