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雅阁内一连数日都是沉浸在安静的压抑中,好像在这几日里,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一般变得格外冷清。可后苑中的厨房内却每天都会有着屡屡青烟飘出,夹着淡淡引人食欲的饭菜香味。
自从墨轩受伤从皇宫回来后进入房内便一直没有出来,开始他的手下都很惧怕在那个时候去打扰他,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他们依旧不见墨轩出来,这让他们做手下的开始担心不已。直到今日第三天那些黑衣终于壮着胆子去敲墨轩的房门送膳食,只不过房内仍旧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传出来。
众人心急如焚却又还是有着顾及,不敢将紧闭的房门推开一看究竟。就在大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水浅容与浩轩抵达了皇城,在夜幕降临时分赶到了雅阁别苑。
夔门的四大正副使者已有三人带着锁魂令北上执行任务,如今留在雅阁内的黑衣只是普通属下更是做不了任何主,然而身为使者之一的水浅容来了他们自是看见了希望一般,心里压着三日的大石终于可以缓缓落地了。
天际的明月依旧皎洁如碧,淡淡的光亮自月牙的四周晕染而开,带着浅浅柔和的光亮散落世间,夜幕之上的寥寥星辰亦是如钻般闪烁着属于它们的光芒。而今夜的雅阁因为水浅容的到来有了一点光亮,属于她的厢房内有着微微的烛光透射出来,从外看去,雪白的窗纸上照映着几人的身影。
有着淡淡桂花香的房内站了三名黑衣,他们笔直站着,恭敬的向水浅容禀告着这段日子在皇城的发生的事,不但将青龙他们接下索魂令的事一五一十说得清楚,更是将墨轩前几日进宫受伤的事也说得详细,就在提到子离为了救景辰而被墨轩无伤时一直静听不语的浩轩眸色变了变,平静气息顿时翻涌凶残的怒意。
水浅容眸光睨去,不动声色挥手遣退了房内的数人,待那些人走后清冷的话语自她红唇吐出,已是不带任何感情:“没有残的命令别妄想独自潜入皇宫!”
浩轩冷眸回视,同样冷下嗓音说道:“我早说过,门主即便不答应,我也会进宫将我姐救出来!”
水浅容扬唇冷笑道,“救她?你是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还是不愿听清楚?如今你的好姐姐已经成了清妃娘娘,更是为了那狗皇帝不顾自己性命接了残一剑,若非她,残又怎会受伤?亏我们还多次进宫冒险想要救她,孰不知她竟是这样贪慕虚荣的女人!”
“住口!”浩轩吼道,“没有人可以说我姐的不是,就连你也不行!”他双眸赤红怒目瞪着水浅容,手中得长剑更是被他握得指骨透白,浑身因她刚才的话腾起浓浓杀意,满腔怒火如野火般在心中灼伤,烫的他的心都在痛。
“即便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不是吗?别再自欺欺人了,如今你的姐姐已经爱上了狗皇帝,想必她早就忘记了你言府一门的血海深仇,更是将你这弟弟给忘的一干二净了!”水浅容收起嘴角刺眼的笑意,话锋犀利不留一丝情面,她为了子离救帝皇恼,更是为了因她连累了墨轩受伤而怨,所以此刻她会如此说子离,更是不顾及浩轩心里的感受。
在她吐出最后一句话后浩轩咽下了心中即将爆发的怒,他剑眉紧拧面色沉冷无情,不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看着带着一身的怒黯然离开的浩轩,水浅容没有拦他,如今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墨轩的伤势更重要。她甚至没有换下一身风霜的衣裳同样步出了自己的房间,带着满心的挂念与一丝的惧意向着墨轩的房间走去。然而属于墨轩的房间却是一片黑暗,好像旁人置身于他的苑子时身体都会不由觉得有着寒意侵身。
水浅容愣愣的站立在他的门口,水润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没有一丝光亮透出的房间,心里一直念着她倾心多年的男子的名字。
她的一遍遍呼唤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在她耳际只有山间冷风吹拂的声音,呼啸声在安静的地方显得尤为刺耳,吹在肌肤上都带着点点的疼。
水浅容在外站立了良久,像是经过了一番内心挣扎后才迈开的脚步,一身火红劲装将她的玉腿儿修饰的纤长,裤管内被窜入冷风带着衣袂啪啪作响。
她来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手指弯曲叩着紧闭的门扉,带有节奏的‘咚咚’声响了数下后,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水浅容眸色一暗,目光落在门扇上直视着,她希望能透过这扇不厚的房门看见里面,希望她想了一月的男人能出现在她的眼前。然而时间在浅浅的呼吸、吐气中一点一滴的过去,水浅容等了等,最后红唇一咬抬手便是一掌打在门扇上,‘砰’的一声房门顿开,却见里面昏暗一片。
她的心在那一刻跳动的厉害,其实她是怕的,只是心中的担忧超过了那份惧意,所以她不后悔自己适才的举止,哪怕房门震开的那瞬间她便迎来了致命的一掌她也绝不后悔!
然,她以为房中的墨轩会突然发怒将大胆扰他安静的自己一掌击毙,可她却没有死。
她有着震惊,更是一时无措的在门口怔了怔,恍然回神后才凝聚目光,在黑暗中寻找着那抹坚毅而冷酷的身影。
房内的文案内的正位上并没有墨轩在,水浅容拧紧着心步步小心谨慎,生怕在她不察觉的时候自己会瞬间没了性命。只是……在她眸光落在房内的一角时她一直紧蹙的黛眉、所有紧张而揪在一起的神情全都僵硬在了脸上,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里忘记了上前,忘记了启口呼唤,好似在眸光找到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后一切都已经静止了般。
那个男人是她一直引以为傲、心中即敬又畏的人吗?若是,为何此刻的他会是这般不成人形?若不是,那往日冷漠霸气、一言慎人的东方残又去了哪?
水浅容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她亦是像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慢慢向着墙角走去,在紧闭双眼、双颊凹陷下去的墨轩身边蹲下了身子,缓缓伸出的手抬至半空中却怎么也不敢落上他的脸颊。这张刀削斧凿般的俊脸该是冷毅如神的,可此时此刻却是这般憔悴消瘦好似病入膏的人,让她有那么一刻都认不出他就是号令夔门上下的一门之主!
颤动的唇已是没了颜色,水浅容杏眼中水雾布满,晶莹的亮泽在暗处显得尤为的闪亮。她抿了抿薄唇,低哑着轻唤了他一声:“残!”
坐在地上仰靠着冰冷墙壁的墨轩依旧动都未动,浓密黝黑的眼睫眨都未眨一下,仿佛她看见的人已是没了生命一般。
水浅容怔怔凝视着他,感觉他还有着浅浅的呼吸时她凝聚在眼中的泪却是坠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止也至不住的掉落在地上。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关心天下任何人,她只在乎眼前的这个男人,所以,在她感觉到他似有似无的气息时她是喜极而泣,更是心痛难当。
她没有再犹豫着,前倾身子将地上的墨轩搀扶了起来放在榻上,并快速点上了灯让自己能更加清晰的看见他。
柔弱的灯光瞬间在房内燃起,点点光亮让暗沉了多日的房间变得格外明亮。在看清墨轩整个人后,水浅容才发现他胸口有着黑衣说过的伤。
黑色的长袍让嫣红并不醒目,只是衣裳被利箭刺穿的那道口子处,黑色的衣料有着暗深的颜色。
水浅容眉心深皱,咬着唇瓣睨了一眼榻上不动的墨轩,他的眉宇间已是没有了以往狠冽如魔的气焰,紧抿的双唇透白无色更是有着脱水的干裂,整个人已是没有给人任何的压迫与威胁感,眼下哪怕是一个三岁孩童都足以杀了他。
她瞧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倾下身,解开了那件染血破裂的锦袍,在盘扣一颗一颗的解开时他精壮有力的麦色胸膛也一点一点露在她的眼前,这还是她跟随墨轩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他裸着上半身。只是此刻她却无暇欣赏这个男人的伟岸健硕,她的目光被锁在了他心脏旁不远处的箭伤上。如今这伤口早已止了血,只是这道颇深的箭伤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已是开始化脓了。
水浅容眼里湿润,她吐出一口气后快速点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拔出短靴中暗藏的匕首取过烛台,寒洌的刀光在微亮的烛光下熠熠生辉,用来防身的匕首经过灼过火后已算消毒,水浅容神色凝重是似在执行着有生以来最为艰巨的任务,她杏眼一眯,在本就颇深的伤口上垂手一划,将那化了脓的肉快速削了去,顿时血液如泉眼般肆意流出,而昏迷不醒的墨轩也在那瞬间因为突然起来的痛低吟了一声,眼睑也颤动了一下,只是过后便没了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