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亦是抬手握着她轻抚自己脸庞的柔荑，紧紧的握着却不敢用力弄疼她，如今他像极了惊弓之鸟，只要她稍稍蹙眉，只要她一个轻轻的叹息，他的心便会紧张的难以负荷。他知道当日的自己做出的事有多荒唐有多过分，他甚至差点亲手杀了她……这样的伤害他记得，一直都记得，想要弥补想要用尽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偿还，可是……他知道无论用什么来补偿都不足消除他在她身心上留下的伤痕印记。
“你恨我了，是吗？”他的嗓音微微的有些颤抖，如今让他自己说出这个字时竟是比她启口时还要沉重，那样的分量快让他支持不下去了！
然而，他说出这句话时子离被他握紧的手轻颤了一下，双眸里的水润让她此刻的眼眸越显清亮！
她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说出那样的话，看着他问她……恨了吗？
子离摇摇螓首，很轻很轻的说道：“我不恨，也不能恨！”若是恨了他，那么……她会更狠她自己！
子离的回答并未让景辰的心有一丝的放松，她越是说不恨只会让他越加内疚，可若她说恨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承受得住！
景辰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凝视着她心里越来越酸！
“这个我……”
“启禀皇上，欧阳公子求见！”
正当子离开口要说些什么时外面传来了宫婢的通传声，两人对视着，子离淡声道：“我先回去！你们谈”
“悦儿……”景辰拉着她没有放手，纠结着剑眉盯着她。
“别让欧阳久等了！”她这么回着，抽出自己的手腕转身，那时景辰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不该执意的要将玉佩从睡莲池中取出来，不该让她再想起当日自己的狠心话语，不该又一次让她伤心落泪……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子离离开的背影没有追上去，掌中没有她的柔荑他只能握紧掌心，紧紧的恨不能将自己的手骨都捏碎！黑亮的眸中也只剩下了晦涩，清早脸上还洋溢的幸福此刻已是荡然无存了。
子离缓步走到帐帘旁，抬手掀起了帐帘走了出去，与站在外殿的欧阳相视一眼，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微红的双眼让敏锐的欧阳察觉到了什么，而他也没有启口说话，只是同样点头后迈步走去，与她擦身而过时星眸一沉有着光亮淡下，却是稍纵即逝让人来不及捕获他的不妥。
欧阳进入内室，见景辰站立在榻前的窗口边，背对着他的背影有着落寞与心事。
“和她吵架了？”欧阳启声问着，刚才子离瞳眸泛红与此刻景辰的沉默不语都让他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
“如今的我还有资格和她吵吗？”景辰淡淡出声，转过身看着他，眼里的神采如同失了光泽的珍珠，黯淡的没有任何光彩可言。
“可她刚才好像哭过！”欧阳并非管闲事，原以为他们之间已是冰释前嫌情感稳定，可子离泛红的双眼还是让他有些不放心，毕竟……于公，他答应了端木淳要照顾她，于私……他自己也不愿看见她再受到伤害！
“你很关心她？”景辰睨视着他，面色平静却隐隐带着些微的不安，让人看着他如夜的双眸会有着莫名的畏惧。然而欧阳却不怕他，准确的说是无需要害怕。
他迈出脚步，渐渐走到景辰的面前，直视他声线平稳道，“不止我，关心的她的人大有人在，这些你该清楚！”
“呵呵，是啊！如今这个世上关心她的人多了，多到……”景辰自嘲笑着，出口的话语带着心痛，也有着酸涩。
“可她只在乎你！”欧阳蹙眉，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他的心情便会变得不好，他的自嘲冷笑让人看着刺眼！
“我们之间已是不肯能再回到八年前了，我对她的伤害哪怕是我穷极一生来弥补偿还都还是亏欠她的！”景辰幽幽说着，看着欧阳的人，眸光却好像是从他身上穿透而过，随着心飘飞了到了远处，让人捕捉不到他眼中的焦距。
他的话让欧阳有些恍然！他说八年之前？莫非他们早在八年之前就认识？
欧阳这么想着，心顿时一颤，有些不敢相信的拧眉眯眸看着他，“你和她……”
“她就是我被我忘记了八年的女子！”景辰苦苦一笑，是对上苍的造化弄人，也是对自己运命的坎坷！
欧阳脸色有些僵硬，听着也就没有再启口问他。景辰虽说得简单，可欧阳心里清楚，子离便是他曾经说过的梦里的那名少女！一个让他看不见容貌，听不到嗓音却一直在这个梦里呆了八年的女子。
欧阳心里感慨万千，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疑惑也顿时被解开了。他明白了子离为何会对景辰特别不一样，更是为何能够舍命救他，而且……为何总是会露出那样心痛心伤却有无法言语的哀怨眼神来。原来他们早已认识，早在八年之前他们已是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所在，所以……她才会特别在意他！
“你找我有何事？”景辰见欧阳一时沉默着，就连俊脸上的表情也是怪怪的。
欧阳怔怔，淡道：“秋山有报，景然这两日一直按兵不动！”
“区区五十万就想要这天下，他心里该是比谁都清楚自己能否如愿以偿！”景辰不屑说着，对于当今天下即将会爆发的战事他并不担心，只要此战开始，他便可以名正言顺一举灭掉景然与他暗中培养的所有势力，至于沧澜他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你是说他在等自己的兵马赶到仙湖？”欧阳听他这话好似心中也是有了全盘计划，遂开口问着。
“此为其一！”景辰说得轻松，即便他几日未在朝堂之上，可国中之事他依旧了如指掌。
“除此之外他还在等什么？”欧阳接着问，对于景辰的睿智他当年就见识过，此刻他很想知道眼前这冷情却也痴情的帝皇说得这般坚定的理由是什么！
景辰面色平静，眼里依旧没有任何的起伏甚至是没有一丝让他心情好转的喜色，言语平淡回道：“你以为沧澜五十万大军按兵不动每日就不需要粮草么？”
欧阳一下子了然，继而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否该在景然所等的粮草尚未到达仙湖平原之前先发制人？”
“这是自然，当日他选了这条路就该知道一旦自己失败……这便是他选得黄泉路！”
“你会杀他？”欧阳的神色已是沉了下来，听他这话，一旦景然起兵失败景辰绝不会饶他的。
“我早说过，他能及早悬崖勒马我便饶他不死，若是要等到他兵衰粮尽才举旗投降，你说……我还能再养虎为患一次吗？”景辰眉梢微挑，眼里的寒光顿显，隐隐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的杀意。
“没有任何转还的余地了吗？”欧阳并不希望看见他们亲兄弟为了江山自相残杀，八年前的那场宫变已是够惨烈了，可若是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想必今日的战况会比当年更加的血腥！
“下令给端木淳，明日发兵！”景辰没有直接回答欧阳的问题，只是他所下的命令却已是回答了他。若是景然想要活命只有两条路，要么及早投降，要么这次起兵造反可以成功，只是……到时候死的便会是景辰。
一山不容二虎，景辰与景然，也许真的只能活一个！
欧阳神色已是完全的暗淡下去了，他沉冷着俊脸无声退了出去。
只剩一人在内殿的景辰亦是在欧阳离开之后垂下了眼帘，心里翻涌的却是为了刚刚才离去的子离！他的一生注定要与她纠缠不休，注定了有她才会有他，只是……
景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闭上了眼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他不希望自己烦乱的思绪让他变得不能思考，变得无措茫然！
闭眸片刻，当他再次睁眼，那双漂亮如钻的眼里已是散去了刚才的晦暗，瞳眸里有着的便是能与夜幕媲美的漆黑，是如黑曜石般的闪耀夺目之光！他不能让心魔把自己打败，不能让命运再一次的摆布自己，不能再与她分离！即使她恨，即使她心里有伤有痛有着无法愈合恢复的伤疤在，可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若是这一辈子不能够、来不及补偿，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
景辰心里暗下决定，一直定力在原地的身子也是转身步出了内殿，随心所动的去找他想见的女子了。
前去幽兰阁的路上景辰都是沉冷着俊脸，所有路过的宫婢、太监对他行礼跪拜他亦是置若罔闻、视若无睹，他的脚步飞快，没多久便来到了子离所在的寝殿。
“娘娘呢？”景辰一踏入大殿就问着殿中的宫婢。
“在房中！”小宫婢瑟瑟低头回道，不曾想多日没有回来的清妃刚刚踏进寝殿没有多久这冷情帝皇也是尾随而来。
景辰闻言不语，大步向着子离的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