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当然诱人,不过,黛玉拍打着他取笑道:“你哪里像个佛爷,整一个……”
“我不像吗?人家都说我有菩萨相。”佛爷委屈的申辩道,他明明就是佛菩萨,为什么会不像,难道就是因为留了头发换了衣服?不可能的,人天生一种气度,沐猴而冠成不了人,那皇帝穿上破衣裳也不可能是乞丐;当然,乞丐穿上袈裟也未必就能成佛。
“菩萨三十二身相,有色相吗?”黛玉咬着指甲看着他取笑道。
“恩?”佛爷一把啄住她,断续的喃喃道,“色即是空,为什么没有色相?玉儿不喜欢菩萨的色相吗?要不要让菩萨牺牲一下色相,和玉儿早点儿成亲?”
月亮眯着眼睛偷看半天,终于红着脸放下帐子,躲到山下去了。偶尔飞过的萤火虫,也都停的远远的,唯恐打搅了菩萨的色相,下辈子只能投胎做蝼蚁,连光都没有。柳枝也停止摇摆,没有菩萨怀里的人儿窈窕,愿赌服输,一边儿凉快去。枝头的鸟雀,睡了……
她也快睡着了,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这时候,不论他是菩萨还是她的人,只想这么安静的依偎着,长长的吻,愿意一生一世。看过《牡丹亭》,也看过《西厢记》,还有《桃花扇》,似乎……都比不上他,会把人的魂儿都牵走,牵着人的魂儿走。油嘴滑舌,有时候也很讨人喜欢,尤其是带着无限的温柔和宠溺,那是心的许诺。
他也快睡着了,早知道她率真可爱,调皮淘气,没想到,竟也温柔体贴,远比外人看到的伶牙俐齿更温顺。为她写下无数情诗,在这一刻,都派不上用场,唯有她的樱桃小嘴丁香舌,还有一身清香,就在舌尖、鼻端、眼底。拥有,是一种幸福;看着,也是一种幸福;担心,也是一种幸福;爱她,更是最大的幸福。
“玉儿,早些回去歇息,夜风一起,就凉了。”佛爷轻轻扶她起来,缠绵不尽。
“你又是偷偷溜进来的吗?晚上去哪里?”黛玉关心的问道。
“我一会儿还得溜出去,还有些事情等着安排。玉儿乖乖的等着,就这几天,就来接你出去,好不好?若是撞见皇太子,不理他也别和他冲突。”佛爷扶着她往回走,一边儿交代。
“知道了,你都说多少遍了,人还没老,唠叨的很。”黛玉唯恐他担心,忙嗔道。
“嫌弃我老是不是?三姑娘连忠顺亲王都乐得去嫁呢。再说了,知道了刚才为什么愁眉苦脸的不开心?下次若是让我再看见那样,非要牺牲色相不可。”佛爷咬着她耳朵道。
黛玉忙转过头,这耳朵都该被咬熟了,吹一口气咬一口,还敢自称菩萨,整一个花和尚。想想问道:“三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她……”黛玉也听说了一些,虽然宫外寻常的事情这里不知道,但忠顺亲王是贵戚,若是他府上有动静,尤其是像这等大事情,这里还是能知道的。
“别管她,自作自受。”佛爷也羞于启齿,淡然道,“听说现在被王妃管的很死,每天都要挨打,而且还要服侍她,夜里也没得安静,总放些老鼠什么的在她被窝,还不许她乱叫,说是吵了王妃歇息。”也不知道这恶王妃和探春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这么折磨她,听得忠顺亲王都浑身起鸡皮疙瘩,奏章上了一个又一个,倒是引得众人愈发起劲儿,一起将贾家扳倒,现在贾母虽然正式发丧,而且也摆了样子,但上门吊唁的寥寥无几,也只有几个世交,却不过面子怕被人说绝情,才打发下人去看看,也是装个样子而已。
黛玉不管朝廷的事儿,但听得探春的样子,不禁毛孔都立起来,拦住佛爷道:“三妹妹……能将她赎出来吗?她……好歹也是个姑娘,怎么会这样?”
“她的好事儿还多呢,玉儿别管,那些事儿也不是该你听的。”佛爷忙阻止她,是有许多艳事,黛玉听不得,想了想道,“玉儿别心太软,她当初那般坑害你,贾王氏也都招供了。现在忠顺王府似乎嫌丢人,但毕竟玉儿好着的,因此才没将她下狱,否则只怕更苦。”其实探春现在还不如下狱,但既然有人有心想折腾,她就算下狱大概也躲不过。
“好吧。”黛玉舒了一口气,见到前面灯光,抬头看看佛爷不想进殿去,忙低下头,轻声道,“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这大半夜的回去也该三更天了。”
“知道了,没事儿。照顾好自己。”佛爷硬是把她头捧出来,啄了下她的唇,等够了,才赶紧离开。又躲到一旁,看着黛玉进到殿里,有雪雁等接住,才赶紧离开。
刚回到客店,就见曲折倪二等都等在那里,还有个他不认识的,长得形容秀美、身材合中。心下一惊,就见来人爽朗一笑,上前行礼道:“见过错爷。我叫卫若兰,今儿的事情曲里拐弯比较多,因此特来讨爷的示下。”
卫若兰?就是此前听说的史湘云夫婿,这场官司还多赖他出力?如此说来,就是又有事情了,不知道进展如何?虽然倪二未经他同意就将人带到他跟前,佛爷也不好发作,只得招呼众人坐下,点头笑道:“示下不敢说,若是有事儿大家商量着办。记得卫公子是史府东床,不知尊夫人眼下如何?听闻她文采出众、人物风流,倒是佳偶。”
卫若兰吃了一惊,不曾想佛爷不仅气派风度好,连言辞也与众不同,一番夸奖怀疑下来,竟然如此自然,不着痕迹,忙笑道:“内子粗俗顽皮,不过性子爽利些,当不得错爷夸奖。这会儿还惦记着娘家之事,只是她既然被卖到我家,我又认同了,就没有再让她做傻子受委屈的理儿。现在已有三个月身子,除了有些旧疾,别的还罢了。”
佛爷眉毛跳了一下,点头笑道:“不知是何旧疾,不知可否让我看看?还有今儿到底有何要紧之事?忠顺亲王那边不是已经妥当了吗?”
卫若兰忙起身谢道:“素闻错爷神医,妙手回春。若能屈尊为内子诊视,则不仅内子之福,也是我卫家之福,感激不尽。至于眼前的事情,忠顺亲王那边是不用管了,但二爷一再交代要好生周旋贾琏夫妇之事,现在特来回给错爷,顺便听听错爷的意思。”
又是她夫妇二人,佛爷点点头,缓缓说道:“尊夫人的事儿,待这事儿了结,寻个合适的时机,自然不碍的。贾琏和凤姐儿,眼下情形如何?”
卫若兰道:“这事儿有些麻烦,不仅众人羡慕贾家过去显贵,如今都想踩一脚;而且虽然贾琏向来圆滑,但琏二奶奶过去行事也太……众人都想出口气,因此告的人也多。今儿又过了一堂,将人证物证都提齐了。夫妻当堂大吵起来,贾琏只说许多事儿都不知道,琏二奶奶说他曾经应过,不过都是酒后……”
众人闻言一笑,卫若兰点点头,应道:“两人还真有些天赋,若是不知道的,还真当他们大闹呢。堂上没办法,就先审亏空一事儿,凤姐儿又说不清楚,小厮彩明说他只认得几个字,会写,但不知算账。而且凤姐儿向来厉害,说话也快,有时候彩明没听清楚,也不敢多嘴,就估摸着往上登记,谁知竟捅了这个篓子。”
众人又是一笑,卫若兰又笑道:“大理寺审来审去,最后落了个糊涂账,彩明吓得直哭,说凤姐儿动不动就打他,这个大家都知道几分。平儿也哭,说府里开销大,账上错了还要她弄钱来,否则凤姐儿厉害她,没奈何,才去放利。凤姐儿也哭,说她可怜,将嫁妆都倒贴完了,大家还欺她不识字,忙不过来,二太太又逼着她。唯有贾琏跳起来大骂,一会儿悍妻一会儿恶妇一会儿刁奴,几番冲上去要打人,硬是被拦下了。”
佛爷也一阵好笑,想了想才问道:“事情还算顺利,现在准备如何了结呢?”
“这正是要讨爷示下的。”卫若兰笑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贾王史薛,轰轰烈烈,谁知到头来,竟被两个旁的孙女婿儿给搅和的一团乱。不知道若是贾母来到阎王跟前,该作何感想?
胳膊肘往外拐,别看这两个孙女婿儿对夫人宠爱有加,但对于她们的骨血至亲,却恨之入骨,大有抽筋扒皮茹毛饮血而后快的意思。唯一有幸的,就是这二人实乃真君子,遇到那可怜之人,也肯假手相助,否则还真与强盗差不多:杀其全家,掳其子女,做压寨夫人。
佛爷慢慢的想一回,这事儿他只大概交代下去,具体的都是曲折和倪二在做,这会儿要他拿主意,只怕不大好;或者他就没主意可拿。过了一会儿,依旧问卫若兰道:“你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想来你们都知道,具体详情我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