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这新鲜劲儿过去,黛玉才嘟哝道:“今儿的事情到底怎么了?我竟没大明白,北静王又为何非要处死那几个侍卫,他……好狠心!”
狠心?!可能吧。佛爷似乎也有点儿这意思,但又没明说,而且终归是自己人,想想和下手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想想还是不放心另外一件事儿,问道:“他又是为什么……恩,要到那里去,而且上祭完为何不赶紧走……有没有为难玉儿?”
这个……黛玉摇摇头,她也不清楚。而且很奇怪,似乎他和北静王很熟悉,可听说话又有些微妙,似乎有种隐忍的火药味儿,却又不是十分明显。
陈公公舀了点儿水服侍给黛玉洗过手,又把她嘴擦干净,看着两人笑道:“刚才我问了,他呢,是一直都想给史太君上祭,但总觉得有些不便。今儿下早朝听说有人去,他也没回府便直接去了。至于上祭完为何不走,原因就不知道了。姑娘一直在右边房里歇息,他就和戴公公在左边东说西说,我也没听出有什么要紧事儿。后来……就是那事儿了。”
佛爷点点头,这么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脑子一转也就明白了。想想又问道:“他知道玉儿在那里吗?应该知道吧?难道没说什么?”
“说了,”陈公公也不确定黛玉知不知道这事儿,停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他想给姑娘见礼,我说姑娘正在歇息,准备用膳,不大方便,后来不就是让人去拿吃的了。后来的事儿,我看他可能是想起贾家的家奴厉害,而且今天又丢了那么大的人,他面子上搁不住,如果不惩治那几个恶奴,戴公公回去后才不会便宜他们呢。”
这些公公,或者所有下人都一样,见到主子喜欢黛玉,姑且不说巴结讨好,正儿八经的面子总不能丢了,否者这一巴掌打得可是大明宫,他不自己撞墙,难道还等着抄家诛九族?刁长史还敢在戴德眼皮底下在水溶跟前搬弄是非,想仗着佛爷慈悲、又不好太和下人计较,糊弄过去,焉不知这些人那个不是人精?死,已经是最好的惩罚了。
黛玉却摇头道:“他为何要见我,却是奇怪。再者说若是见礼,他在外头一见,我答礼,也就过去了,为何非要当着我的面?他那几个家奴也太厉害,这会儿能进到贾府的,哪里会有闲人,就算是锦衣卫,他们也不该那么拦着,更何况我还在呢……”黛玉撇撇嘴,嘟哝道,“好歹面子上我还算半个长公主呢,他不看僧面也该看看佛面,你这个菩萨不灵了!”想到这里黛玉得意的冲着佛爷扮鬼脸,没想到还有菩萨被小和尚阻拦、皇帝被小太监轰走的时候。
佛爷拧着她的鼻子,摇头笑道:“他们压根儿就不问我是谁,我都说让他们问清楚,又自报家门我是林姑娘的家人,他们还那样,还敢说我玉儿没家人,这……”佛爷很快的趴过去啄一下她的脸,忙又若无其事的坐回去,笑道,“皇上还说玉儿是他御妹呢,这被他们一说,岂不是连皇上也骂进去了?”还敢说玉儿是他们家的人,哼,把你们家都铲平了。
陈公公摇头笑道:“好了,出来就高高兴兴的,跟他们那些不长眼的奴才计较什么?姑娘也别过意不去。姑爷若是果真要治他们,早将事情闹大了,倒时候北静王也压不下来,皇上非出面不可。那时候就是自尽怕也晚了。”当然,佛爷也不想太过抛头露面。
黛玉撇撇嘴,嘟哝道:“可是人家终究是北静王,咱们不过是仗着皇上礼让三分,也不该学着他的那些奴才去仗势欺人,要不然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佛爷和陈公公都是一愣,说的也是,那几个奴才仗着北静王欺负他们,他们再仗着皇上打压人家,说白了还不是一路货色?佛爷一头汗,点头道:“我缴械。下次有人欺负我我也认了,让我一旁等着我就一旁等着,不过我那么久没出来,玉儿也不去找我一下,是不是有点儿太绝情了?害得我以为玉儿召见北静王,将我给忘了。”
黛玉红着脸啐道:“再满口胡说!我好好儿的见他做什么?就算他是天王老子,难道我就非见不可?虽然我没有他出身尊贵,但也不能随便任人摆布。我没当自己是公主,他也别拿着郡王的份儿非要让我见他。”
陈公公赞道:“有志气,姑娘连皇太子也不见,皇上也不见,他凭什么就非要见不可?明儿不高兴了连姑爷也不见,免得姑爷总欺负姑娘。”想想又说道,“错爷,你就那样辞了他,我怕他心里不好过。看得出来,他很信任你……”
“哼,我连皇上也不理,连皇太子也不理,天王老子不高兴也不理,为什么非要理他?我明明有事儿,为什么一定要到他府上去做客,这样也太强人所难,岂是君子所该为的?再则说,”佛爷学着黛玉的模样儿,恨恨的道,“虽然我没有他出身尊贵,但也不能随便任人摆布。他那场鸿门宴,我去了出不来玉儿怎么办?”
黛玉气不过,伸手就是一顿梨花暴雨小粉捶,恨道:“你现在就去,我好好儿的。”
“好好儿的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佛爷疑惑道。
“你不在我就不生气了。”黛玉咬着嘴唇道。这人现在愈发得意忘形,给了水溶一肚子气受,现在又要来气她,可见得不是好人。
佛爷撩开帘子冲外招了招手,又退回来抹着眼道:“好了,别休了我,我先躲一躲去。等玉儿什么时候气消了我再来,可好?”
“你长长远远的去了才好,也不用休。”黛玉躲在一旁,嗔道,看着他的样子就有气。
只听得外头一阵马蹄声,佛爷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又回头道:“我真去了,玉儿别心疼舍不得哦,也别难过,别担心……”
“才不理你呢。”黛玉见他越说越离谱,也不理他。
佛爷伤心的摇摇头,叹一口气,钻出帘子外,这会儿已经上到山路,路上行人稀少,他接过车夫手中的缰绳,一纵身跃上飞奔着的马背上,与曲折等忙赶前去了。幸而赶车的是个老手,紧紧看住自己手里的四匹马,才没让它们跟着疯跑而去。
黛玉和陈公公眨眼功夫就见人不见了,吃了好大一惊,黛玉还以为佛爷掉到辇下去了,忍不住落下泪来。陈公公忙问道:“刚才怎么了,怎么回事儿?”
车夫笑道:“错爷好身手,骑马先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黛玉心下一阵空落,靠在榻上,忍不住眼红,不停的落泪。
陈公公忙劝道:“姑娘别难过了,大概是姑爷出来高兴,一时轻狂了些。而且那地方是别人来安排的,他没看过,大概不大放心,因此先去看看。姑娘就别担心了。”
“才不为他担心呢,他爱怎么地怎么地,与我无干。”黛玉不停的落泪,心下满是恨,又泣道,“不许再叫他姑爷,要不然公公另外服侍个姑娘去,自然不与我相干。”
“好了,他轻狂,姑娘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则说,姑爷也是替姑娘操心,不过是少了句话,没交代清楚,但……刚才姑爷不是说了,让姑娘别为他担心,别难过的?”陈公公没哄过女孩子,一下子手忙脚乱,胡乱劝道,“姑娘若是想他,下回就别说那些话。姑爷也是个明白人,看今儿在贾府,他一点儿都不肯和姑娘沾亲带故,更别提到姑娘跟前来。这会儿不是见我……好歹也算姑娘的人,他才随意些,也并没有轻薄的意思。姑娘纵使恼他,背过脸别理他,他也就停了,何必说那样的话。若非他心胸宽大,只怕该当真了。”
黛玉这会儿心疼的难受,辇里虽然平稳,但马可是跑得飞快,他就那么飞身出去,若是摔了怎么办?就算……她讨厌他,可若是因为她而摔坏了,她岂不是要内疚难过死?
这么一路难过着,竟无心看风景,只等过了一炷香功夫,凤辇停在一所别致的院子前,陈公公先下来,后面雪雁等兴高采烈,也都赶紧从车上下来。簇拥着黛玉的凤辇,四个小太监上来将辇小心卸下来,抬到院子里;等众人退出去,陈公公和雪雁才上前扶着黛玉出来。
粗略打量一下,这院子倒是有趣儿,进门一个大影壁,拐过去之后是三间上房,拐过穿堂,另有围墙树篱隔着,左右各一个更小巧的院子,各有正房加厢房十来间。整个院子主体就呈一个“品”字型,院子最前面的左右分别是马棚和库屋,停放车轿等。中间会客,或者主人日常起居;两边厢房,有厨房和下人居处;后面两个院子可以分开男女另住,倒也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