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辛苦所得,而且孝顺听话,我也无话可说。谁知道后来我爹托人带信给我,说他嫂子竟然说她养了老人,那些银子该归她。把二百两银子都拿走,还将老人赶出去要饭,每天规定要多少米,少了就没饭吃。不回去也不行,抓住了就关起来,饿饭。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管不住,这事儿还没敢告诉九儿,心里惦记着难受,才刚看见,就想做点儿什么,也算是我一点儿心意。九儿也不过是个小太监,知道了也没用。”
“竟然还有这样的妇人,也太恶毒了。”佛爷恨道。
“她娘不是还有病吗?现在怎么办?”黛玉惦记着老人。
“说是病,其实也就是气的,饿的,偏还命长,几回饿晕在路旁,被人救活,还没事儿。”穗儿也觉得奇怪。
“要说九儿还真是个孝顺的,你也是个重情重义的,肯这么帮他。”黛玉难得和一个外男说话,尤其是夸他,脸还是有些红。
“多谢姑娘谬赞。我爹说人能凑到一块儿都是缘分,应该相互扶持才是。除非有人犯了我,我可会记在心里,一定要复仇的。只可惜我不知道该拿那恶妇怎么办。”穗儿恶狠狠的将气出在背后乱草上,一刀过去,齐齐削断。
“算了,这事儿再说吧,既然我们知道了,如果有办法,举手之劳还是可以的。”望着三方的人靠近,佛爷忙笑着打断了。
疏影疑惑道:“我就奇怪,在路上停了那么久,前头还有人说话,原来是坐着歇息了。让我们站的腿酸,穗儿,你就不会喊一声?”
“那你也没说过来看看。”对这宫女,穗儿可不含糊。
“我们只当是姑娘和爷……”
一语未毕,全都捂嘴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偷笑开去。黛玉恶狠狠的看着佛爷,佛爷一脸无辜,真的很无辜,这……真的不怪他。
游山玩水,轻松惬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会在无形中拉近。
佛爷和黛玉,都不是古板造作之人,宁愿下人敬重自己,也不肯妄作威福,因此有事儿的时候更得人尊重;闲下来的时候,则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更想不到,今儿连曲折也闹开了,佛爷还真是开了眼,看着几人喊着“落水了”、“湿身了”过来,曲折明显和几个年长些的侍卫配合的非常默契,却是意外之喜。
看着黛玉脸红耳赤,佛爷赶紧打岔,问道:“你们谁出的主意,喊得这几句?”
“曲爷好主意,练嗓子不错,日后再轮到我唱礼,也不怕太上皇说我声音轻了。”旁边一个小太监,细皮嫩肉,眉清目秀,若是扮起来,只怕寻常姑娘也比不上。这会儿正高兴,忙得意洋洋的夸道。一边儿还想再练练,被曲折一巴掌打到头上,忙四处找着巴掌的出处。
“我刚才一直在想,姑娘为何要给那卖乌龟的封个富贵霸王?”旁边一个老实的,一个人想了许久没主意,见黛玉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形色随和,忙上前请教。
一话问出来,众人都是一愣,原来黛玉说话频率快,许多人都不曾听清,这会儿细想想,原来黛玉的话中有话,还不止听着那么几句的意思。
穗儿已经把手里的拐棍儿削出点儿形状,一边儿用手捋着,一边儿轻轻打了那侍卫一下,笑道:“王八乌龟,你也听不明白?姑娘给他一个多好的封号,他不就是想要富贵又霸道吗?连姑娘的驾也敢挡,若非姑娘性子好,依得我脾气,上前就是噼……噼……噼……”穗儿站起来,拿着佩刀对着旁边的树就是一顿杀戮,顿时之间青绿的树叶飞扬,刀停处,可怜还算秀美的一棵树,被削成了光棍,连指头粗的树枝也无一幸免,刀法还真不错。宝刀入鞘,还冲它踹了一脚,管他是什么王,哼!
陈公公让人给黛玉送上水果和茶,让雪雁服侍黛玉和佛爷吃着,一回头,教训道:“那树又没碍着你,你跟它过不去做什么?吃饱了饭一身力气没处使,一会儿给姑娘抬轿去。那两个呢,怎么不见了?姑娘要歇息,你也不喊一声,光让姑娘口干舌燥的坐在这里,也不知道戴公公怎么调教你的,回去将你打一顿,饿两天,免得力气太足。”
穗儿也不怕,笑道:“这里有两条路,近处似乎还有花香,爷的意思,让他们左右都去看看,哪边好就走那边,他们探路去了。公公知道我只是个侍卫,没服侍过人,若是公公教我些,我学着便是,又何必告诉戴公公,他必定要打我屁股的。我这个侍卫没做好,让姑娘受委屈……算了,我自己回去投状,还求公公和戴公公美言几句,我这里先谢过了。”说着忙给陈公公鞠躬行礼,黛玉不大清楚他们关系,只觉得穗儿有趣,和众人一道都笑起来。
陈公公过来打了下他的屁股,笑道:“你别拿姑娘说事儿,戴公公也没工夫管你这么多,日后就我打你屁股,还要饿你饭。”说着又将一小水晶缸荔枝递给穗儿,喝道,“好生拿到那深点的水里去镇一下,不许偷吃,少了一个就饿一顿饭。”
穗儿忙拿了东西往旁边溪里去,下游不远处树底下果真有个深潭,看样子估摸着有一人深,水碧绿碧绿的,看着十分诱人。这孩子也实诚,小心的沿着石块凑到跟前,众人在远处看得明白,都瞅着陈公公笑。陈公公瞪着眼睛,看着从右边回来的侍卫,笑道:“小崽子,这半天才回来,是不是又偷懒去了?”
“公公容禀,我走了一阵,看见那边有间屋子,进去看了看,也没有人,这才回来晚点儿。若是耽误了大家,我……”侍卫哭丧着脸,似乎很害怕。
疏影笑道:“陈公公,他们都仗着你脾气好,一个个嬉皮笑脸的,哪里有个体统。”
“好姑娘,我们哪里敢冒犯,我说的都是真的。好姑娘,给我口水吃,我先谢过姑娘了。”侍卫黏在疏影跟前,看着她手中的茶就想要。
“呸……”疏影红着脸,忙转过身子,指着一旁道,“你们有你们吃的茶,跟我讨什么?”
众人看在眼里,故意都躲一边,也不说,愈发将二人看的古怪。雪雁在一旁看的过意不去,笑道:“好姐姐,你一向最好的,今儿怎么这么小气,连一口茶都不舍得?倒是他不爱我的茶,我还是自己吃吧。”说着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长叹一声,格外幽怨。
众人四下里坐的坐,站的站,靠的靠,看着样子都笑,但只因雪雁不是宫里人,而且寻常老实,又总跟着黛玉,其实并不大熟悉,也不敢答话。正安静了片刻,各人自去找话说,就见左边路上那侍卫回来了,衣服也脏了,头上的帽子也是歪的,一头的汗,脸上也糊着泥,却一脸的笑嘻嘻,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贝儿似地。
陈公公接过穗儿手中的荔枝,递给雪雁,站在一旁和佛爷剥着喂黛玉吃,一边儿笑骂道:“你好好儿的怎么滚个泥猴回来?难不成和鬼打架了?”
“想是抓乌龟去了,十两银子呢。”黛玉将子儿吐在佛爷手上,忙抓紧时机打趣儿道。
“好姑娘,别笑话我。我们三个人,还有错爷,站在这都没闻见花香,只有姑娘闻见……我走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花香越来越浓,可就是找不到,拐了个弯,闻见有个地方比别处香。看着也没路,我就从旁边树底下钻过去,谁知道那树底下有条沟,嘿嘿……”指指自己身上,可一点儿都不恼,兴高采烈的笑道,“那边有好大一片花海,这个……先送给姑娘。”说到这里手才从背后转出来,手里捧着一大束野花,五颜六色,特别好看。
佛爷丢了荔枝,一把将花儿夺过去,怒道:“看你一身脏的,快到底下河里去洗洗。我就说怎么没闻见香,光闻见臭。”说着话似乎很想将手里的花也顺便扔掉,免得臭。
众人一愣,都捂着嘴偷笑。那侍卫还没明白过来,嬉皮笑脸的凑过来,笑道:“回爷,不臭,大概是荔枝香,爷刚才手里拿着荔枝,没闻见。一会儿还要从那里过,我洗了还得脏。”忽然抬头,看见黛玉捂着嘴儿冲着他直笑,心一下子被装得满满的,大概跳进粪坑也愿意。
陈公公随脚踢了他一下,笑骂到:“好好的一边儿吃茶歇会儿去。这副模样儿也不怕把姑娘吓坏了。不洗就离姑娘远点儿,那边还有没有别的路?你说的那树底下好走吗?”
黛玉趁佛爷不注意,忙从他手上把花儿夺过去,小心的捧在手里,真的是一股清香。中间的几朵大大的白花,有点儿像野生的栀子花,色泽纯正,芳香浓郁;旁边还有好几种紫色的,寻常也极少见;再转过来,竟然还有几支杜鹃,才是半开,娇滴滴红艳艳;又有几支红色开口朝下的花儿,轻轻托起来,只见这花很像寺里的吊钟,单蕊,花也就是一圈,分不出来花瓣儿,四个并蒂长在一块儿,竟与寻常的花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