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天底下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正当众人都心下着急的时候,救星来了。不止一个,而是许多,多得很。
“奴才见过皇太子。”戴德一头大汗,赶紧小跑着进来,差点儿撞在门框上。后面紧跟着九儿,忙上前扶着他,与刚来的众人一块儿见过皇太子,又见过黛玉。“刚来的众人”,自然是将皇太子“弄丢了”的那是侍从,最后才是陈公公,且等着看戏收场。
皇太子那些随从刚才四下里转悠,各自说些体己话,或者随意松散一下,玩起来时间过得快,等回过投来再找时,皇太子竟然不见了。树篱下泥土被踩得稀烂,并且顺着池畔一直滑进太液池。这下不得了了,众人着了慌,忙将其他人也找来,确认皇太子去哪里了,或者落水的究竟是谁。几个老奴知道皇太子会水,虽然天色有些暗,但寻个地方出水还是可以的。
就这么着,一边儿遣人回宫去打听,一边儿让人去驾船出来打捞或者搭救,一边儿……转了半天,想想竹殿离得最近,虽然皇太子没明说,可谁不知道他心思?除非傻子。可竹殿一向看守甚严,而且谁的面子都不卖,众人一想,少不得,还是去请戴德出面。顺便将皇太子“可能”落水的事儿告诉他,赶紧找人,否则万一果真淹了可了不得。
东宫的人到的时候,戴德正和陈公公说话,一边儿商议九儿的事情。戴公公着实喜爱他,十分舍不得放。可陈公公就是看中了,还说黛玉跟前除了双思和陆儿最伶俐,比的都难以让人放心。想将来黛玉出去,似乎要天底下游荡,没几个妥当人怎么能行?如此这般,软磨硬缠,戴德还是不大愿意。他现在让了多大地步,就这么个可人也要他放手,唉……
看着丰厚的谢仪,戴德勉强点了头,还没顾上和九儿商议,就见东宫的人风风火火的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教训,只说大明宫守卫不严,又有个什么鬼地方,连皇太子都不能去。“若是皇太子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们如何交代?”
这倒是个要紧事儿,天大的事儿,想都不敢多想,众人忙起身过来,九儿自然是紧随戴德,自然就来了。刚到竹殿,就听说是救起个人,守卫的太监耍滑,也不说是谁,害的东宫的人顿足不已,偏竹殿的人他们也不敢随便吆喝。如此急匆匆来到正殿,一见皇太子,正坐在黛玉榻前,也是一头细汗,谢天谢地,人在就好!
“你们……”皇太子吃了一惊,怎么来这么些人?这,他还怎么说话呀?而且,这么一闹,大明宫不得都知道,他落水了,“失足了”、“湿身了”;现在还坐在黛玉榻前,见自己侍从刚惊喜过又惊奇的看着他,低头一打量,自己的“尊容”实在有些见不得人。支吾半天,皇太子才勉强作色道,“才刚看见池畔有……样东西,本想过去看看,谁知……倒是让你们受惊了,难为你们费心。”
戴公公忙道:“阿弥陀佛,没事儿就好。这会儿已经晚了,奴才这就送皇太子回宫。不知有没有请太医看过,要不要紧?你们这些人,也太大意了,如此服侍皇太子,看皇上不扒了你们的皮!你们也是,”说着指着疏影等,训道,“既然皇太子在此,为何不去通传一声?难道他们将皇太子不见了,有不着急的?”
陆儿忙回道:“回公公,我们原说就送皇太子回去,谁知……皇太子一番心意,孝顺,听说姑娘抱恙在床,非要过来问安看视,我们只等……”
“算了,这事儿都怪我自己不小心,你们也不用为难了。既然姑娘贵体未愈,也不便多打搅。我这就回去。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人去我那里要,或者告诉我,不论如何总不能让姑娘委屈。戴公公,我才刚已经吃过姑娘的药,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也不用四处惊动,显得我不尊重。”这会儿人多,皇太子的威仪才又摆出来,赶紧吩咐完,又依依不舍的看着黛玉,悄悄握下她的手,才赶紧起来准备走。
黛玉一不留神,已经被握过了,心下有气,红了下脸,当着这许多人,又实在不好发作让皇太子下不来台,只得淡淡的道:“皇太子请便吧,恕我不能起身相送。”
“姑娘言重了,我冒昧来打搅,心下很是不安。现在看到姑娘并无大碍,又获益良多,如何肯教姑娘送我?日后若是有空,还请姑娘到东宫来看看,便是做客走走、散散心也好。太子妃也仰慕姑娘的名声,一直想来问安,又怕多有打搅,启儿先替她给姑娘谢罪。还请姑娘保重贵体,日后有空再来给姑娘问安。”皇太子不厌其烦,说了一回又一回,说了一事儿又一事儿。那感觉仿佛好容易见着一次,听她说了许多话,下次又不知在何时了。
“回皇太子,软轿已经备好。”门外不知道谁故意高声喊道。
深深叹一口气,皇太子一步三回头,好容易蹭到门口,见黛玉神色淡漠,或者如释重负,心下一痛,脚下一崴,差点儿摔下去。左右人多,赶紧扶住,见皇太子一瘸一拐,也顾不得那许多,似乎竹殿非常不欢迎皇太子,还有别的“入侵者”。只等离了这里,出了竹殿,众人才关切的问起来。谁知皇太子一心酸楚,哪里还管脚疼?
回到东宫,太监小心的服侍他沐浴更衣,太医给他小心的上药料理,姬妾过来准备服侍,被皇太子轰走,躺在自己御榻上,只觉得心有不甘。“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
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捧着《资治通鉴》,颠倒难读,脑子里不停浮现出这些诗词歌赋,皇太子唏嘘不已,又打定主意非要再试一次不可。奈何脚上有伤,行动不得。而此等事情,又不敢闹得太过。大皇帝虽然只是遣人来明里暗里说了他几句,但意思很明显。如今只有佳人心甘情愿,他才能有望。可又如何让她愿意呢?皇太子绞尽脑汁,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远远的看着皇太子出了竹殿,众人才围上来,见黛玉有些面色不善,陈公公忙道:“回姑娘,都是我懒了一时,让姑娘受委屈了。姑娘要不要紧?”
黛玉愣愣的望着窗外有些失神,阶下的榴花已经开了,点点洋红,藏在碧绿树丛中,似乎总那么让她心痛。一种疲惫和无奈袭上心头,不待细看,转过来勉强应付道:“没事儿,我不要紧。走了吗?雪雁,预备热水,我要收拾歇息。”
“回姑娘,皇太子已经走了。东宫的人也都走了,这是九儿……”陈公公看着黛玉的模样儿,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得赶紧拉着九儿过来,又看着九儿道,“先给姑娘行礼,一会儿回去收拾东西。对了,还没顾上问你,日后可愿意服侍姑娘,不论姑娘上哪儿去,都要贴身长随,愿意吗?若是不愿意,就依旧回去,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九儿愣了一下,想起才刚戴德的神情,似乎有些恋恋不舍,大概猜测一下就差不多了,忙跪下给黛玉行礼道:“奴才见过姑娘,日后还请姑娘多多教诲。若是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别的奴才不知道,也不敢乱说,但近来宫里都在夸姑娘好。穗儿也和我说过姑娘的许多好处,若是能服侍姑娘,九儿求之不得。还请姑娘给赐个名字。”
“不用,你就这么叫吧。”黛玉懒懒的提不起精神。这一刻,似乎极想……若是已经和他成亲,这一刻是不是就可以靠在他怀里,也就不用和皇太子那么费神了?他,这会儿好吗?在想她吗?不知道,不过近来多事儿,想来外头的事儿也不少,她还是乖乖的等着吧。
望着窗外,只见几个太监宫女四处点着灯,又有几个扫着地上的积水,一边儿相互嬉闹着,一会儿“失足了”,一会儿“湿身了”,玩的正高兴。
九儿离了这里,从那几个身旁经过,听着这么有趣儿的叫法,忙打听起来。似乎整个大明宫,唯有竹殿可以这么放肆,有着一种特殊的活力。
望着九儿眼里闪过的一丝伤,黛玉心头也划过一道伤痕,不知道,这世间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这么自在,无忧无虑。
“姑娘,水好了,去收拾吧。”陈公公和雪雁过来小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