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尼,”佛爷看看黛玉的神色,不想跟着傻知县搅和,赶紧问完事儿好歇息,便叫住他道,“不用这么费事儿,赶紧问清楚事情罢。”凤辇再大,坐久了也不舒服,更何况黛玉现在已经气得小脸儿通红,咬着嘴唇只怪多事儿。
“好大的口气,来人呐,将他们都统统拿下!”知县听得竟然有那么厉害的声音,淡淡的一句,还带着些不耐烦,就比赵尼还威风震慑;但仗着自己底气足,若是再被这么吓下去,大概他自己的面子也该丢尽了。见那些吏卒都有些不大敢动,不停的往后退,知县大骂道:“都是废物!怕什么!这里是朝廷公堂,难道还怕这些逆贼!他们若是敢违抗,就是造反!”
一听这话,好像是有些道理,几个县衙的隶卒带着爪牙就准备围拢过来。看样子,觊觎那许多东西的,不仅是门吏,还有这知县的份儿。难怪门吏不想带黛玉他们来县衙,原来是怕这贪心的知县占了大头。既然有人强势撑腰,那些做惯土皇帝的隶卒胆子大了不少。而且又有这么大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你……姓什么?”闻到一阵火药味儿,黛玉忽然问道。
“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也不出来见礼,还敢这么无礼!”这么娇俏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绵软,知县没听出其中的骨头,倒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作势道,“念你是个妇道人家,不懂规矩,只要出来给本官认罪,本官自然饶了你。还可以从轻发落。”
既然黛玉发话了,陈公公等都是一愣,似乎都等着什么,也不插嘴。齐文和穗儿对视一眼,都做好准备,别一会儿笑倒了一不留神被人偷袭。
黛玉极不耐烦的趴在佛爷怀里,使劲儿拽着他的袖子,恶狠狠的嘟着嘴儿,不乐意道:“哟!你面子还挺大,还是你官儿特别大?巧立名目,盘剥百姓,假公济私,连来往行人也不放过,只怕还不止这些。如此罪大恶极,就没想过赶紧给我们认罪,没准儿他们谁还能饶了你?或者也可以‘从轻发落’?”
“好大的口气!”这么娇柔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吓得知县抖了好几下,想想,不怕,不怕不怕,厉声道,“你们?你们是谁,先拿了你们这些逆贼押解进京,到时候可别后悔。欺辱朝廷命官,扰乱公堂,任你是谁,也别想抵赖。”
“这公堂就是这么坏在你们手上的!还抵赖。”黛玉皱着眉头,哼道,“陈……算了,这是朝廷的事儿,就不用你出来了。穗儿,一会儿该有人来了,赶紧写个奏章,让他们带回去给皇兄,我也没心思管这些事儿,让皇兄看着办吧。还有,问问他是谁,再告诉他你是谁。”这么啰嗦,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他们的闹剧还没看够吗?
“奏章?逆贼谁都可以逮捕归案,还用上奏章?”知县听着愈发来气儿。
“他就是一疯狗。你说,他祖上姓什么……呃……是谁的门下?”穗儿指着才刚回话的隶卒,厉声问道。
“知……知县大人……贵姓范,是……淮阳王的……”可怜的隶卒,夹在知县恶狠狠的眼光和穗儿的剑锋下,也不敢不说,也不敢全说。憋了半天,还是先保命要紧,才得瑟着应道,“大人容禀,小的……好汉,他……是淮阳王妃的堂叔。”
“恩,知道厉害就好,别叫好汉,爷我……”穗儿转过来盯着范知县,冷笑道,“我六品御前侍卫,在这里能说话吗?还是欺辱朝廷命官,扰乱公堂?你一个知县,是不用上奏章,也上不到御前。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将你的话都写进去,一会儿就让人带回去。看看这王妃的堂叔,多威风。连归灵侯大驾也挡,我们主子也敢冒犯!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御前侍卫?!除了范知县,别的都晕了,彻底崩溃!刚才那个隶卒瘫倒在地,擦着一脑门的汗,想想幸好说了,而且……这亏吃的不冤。御前侍卫,那他的主子又是谁?御……难道这么大的轿子,里面坐着的是大皇帝?听那声音,浑厚有力听音而威慑力十足,大概……想到这里,连被削了耳朵的门吏也没话了,今儿……栽了!
要说,这会儿还是范知县见多识广,沉着冷静,脑子想一遍,也不糊涂,冷笑道:“御前侍卫又如何?人各司其职各负其责,这是我的公堂,你们就不能随便扰乱。若是公干,自然该摆驾前来;若是私事儿,这还是……扰乱公堂!”
要说,他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除了淮阳王格外尊贵之外,就没听说大皇帝出京了,那这御前侍卫回家路过什么的,就不用怕了。御前侍卫和内官相仿,虽然品级可能会高些,但大多管不上他们。这会儿已经闹成这样,而且当着那么多本县官吏,不能丢面子。就算硬扛也得扛下去。再则说,就算来人是个官,也得遵守朝廷礼制,这个文章他懂。
黛玉众人也是一头冷汗,这县令不是一般的强悍,头疼。正在迟疑,齐文感觉到凤辇里一阵阵火气,烤的一身火热,忙淡淡的问道:“那我呢?”
“你?又如何?这是朝廷公堂!听清楚了!公堂!朝廷重地,谁都不能扰乱。”范知县底气也足,好像也没听清齐文的身份,看他一个孩子也出来逞能,这是……这年头,打劫都得趁年轻。就算你再衣冠楚楚,也不能和淮阳王比,也躲不过一个“理”字儿!
“侯爷……”赵尼在一旁摇头,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就是这些飞扬跋扈的小官小吏最可恨可怕之处,仗着一点儿歪“理”,就能做好大一篇文章,还让人不好应付,想了想道,“范知县想来弄错了,归灵侯返乡探亲,途经这里,找你找不到,不过是到大堂来等着,顺便告个状,怎么就扰乱公堂了,又怎么欺辱朝廷命官了?你安罪名也小心点儿。也看看我们主子,别说是你公堂,就是朝堂上她也未必高兴去说话!”
黛玉和佛爷对视一眼,还是赵尼的话说的在理,难怪他们都不会和这些小鬼周旋。但是,这事儿,只怕还没完。
果然,范知县不过愣了一下,极不情愿的看着齐文,勉强行了个礼:“下官见过……归灵侯。不知侯爷有何贵干,又有什么事儿要告?”
齐文冷冷的看着他,极其僵硬的回了半个礼,淡淡的道:“赶紧收拾县衙,预备接驾。至于告状,看样子是不用到你跟前告了。好姑娘……这,怎么说?”
“算了,见礼吧。”黛玉迟疑片刻,听范知县的口气,大概也不会买齐文的帐;不拿出身份来这事儿大概还难了,而且要在县衙驻跸,少不得还得亮身份。
陈公公等听得这话,大概淮阳王的势头也只有黛玉能压得住,少不得,赶紧屏退闲杂人等,还有些隶卒迟疑的,一见齐文的样子,而且……好家伙,是个侯爷!赶紧抱着脑袋捂着耳朵退到外堂去蹲着吧。只等内堂清肃完毕,陈公公才唱道:“拜见长乐长公主。”
“免了。驸马……你出去跟他说。”永兴亲王比公主还私密,还是用驸马的名头比较好。
“臣……范不同拜见长乐长公主。”这会儿,范知县是不低头不下跪都不行了。跪在凤辇跟前,一脑门的汗,眼珠滴溜溜转。今儿……都什么日子,才听说太上皇册封了个长公主,怎么就到他地头来,又被他撞见,还是这般模样儿。但转念一想,有主意了。
“你也够资格做朝臣?治下百姓,见了官差像见了瘟神似的,你简直就是……”佛爷躬身出了凤辇,看着地下跪着的范知县,不禁摇头叹息,又冷冷的道,“长乐公主驾临,你竟然在外赌博。算了……你那些好事儿,我也懒得管。但是盘剥百姓的事儿你怎么说?还有在城门口收费,这和占山为王的强盗有什么区别?”
不想管,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还有城外那些可怜的百姓,他一个菩萨,怎么可能真的忍心?想一想都心痛。现在既然逼到这份儿上,说不得,是该管一管了。
“回长乐驸马,公主……虽然……但也不能过问朝政。就算本县有何得失,也该归朝廷州府管。既然长乐公主驾到……臣这就让人洒扫县衙接驾。”范知县依旧沉稳冷静,不温不火的回道。看架势,大有泰山压顶不弯腰的骨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
黛玉一拍小榻旁边,恨得咬牙切齿道:“驸马,今儿这事儿我就是要管!哪里有欺压百姓至斯,竟然还敢藐视皇家!……”脸色气的发白,冷笑道,“他不是淮阳王的门下吗?好!除掉他的官服,先革职……陈公公……算了,你是内官。齐……算了,这事儿不用你插手。穗儿,父皇的人两天没到,今儿也该来了,一会儿你写个奏章,让人带回去。苛政猛于虎,恶吏狠如狼,有你们这些虎狼在这里盯着,也怨不得城外那么多乞丐饿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