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他没穿官服。”穗儿忙回道。
“他一个侍卫,凭什么管朝廷的事儿?你也无权!”范知县困兽犹斗。
“皇兄想让我管我还不高兴呢,要不是他多事儿,我也懒得理你。今儿我就先这么管着,他一个侍卫就要参奏你,又如何?”黛玉都快被气跳起来了,见过横的,就没见过这么横的,黛玉哼道,“你不是横吗,我今儿就要横着走,看你还怎么能!”
“回公主……”穗儿挠着脑袋讪笑道,“臣,没写过奏章,不会……”
呃……御前侍卫,是与那些不相干,黛玉也被逗乐了,好气又好笑道:“你总是识文断字的吧?将今儿的事情,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写上去。若是……这饭桶……知县,他的奏章不能直达御前,你将他的意思也写进去。什么题款不知道都没所谓。总之……我懒得写,你也不许!否则皇兄天天粘着你!”这个“你”,当然是驸马!
佛爷委屈的站在一旁,他就没个称呼,不是“你”就是“他”,或者“恩”,或者“呃”。唉,人要混到他这份儿上,三从四德,忙点头应道:“我不写便是。”
“要不是你也没这些事儿。”黛玉趁机嫁祸,没等佛爷叫屈,又赶紧吩咐道,“陈公公,他仗着芮儿的名头,你给芮儿写封信去。若是连他王妃的堂叔都这么大胆子,这么给他长脸。他日后就别见我,或者见了也别叫我姑母,我丢不起这个人!就算拐十八个弯儿和他有干系我也不要!他不是嫌我管不上吗?好!今儿……官服没穿,就收了他的大印。至于……”
一听这话,范知县才似有所悟,好家伙,淮阳王到了她嘴里什么都不是。今儿这尊菩萨有些大,请不动!而且眼前站着的这尊菩萨,抬头看看佛爷,这菩萨:怎么和真的似的?虽说送往迎来的钦差也有不少,但看在淮阳王的面上都让他三分,可如果遇到真佛……汗滴滴!
“公主,这事儿……准备怎么个管法?”见黛玉还在迟疑,赵尼赶紧问道。一县虽然不大,而且黛玉是能轻易将他拿捏了,但事儿可不少,拿了他,谁来管?
“这个……”黛玉极其不乐意的抠着扶手,恨道,“皇兄的事儿,让我来给他收拾。不管他!就将这知县先……革了!那些苛政,找个稳妥的人去盯着。咱们就停两日,等父皇的人来了再走。顺便……让谁来管吧。但若是苛政不除,回来的时候还走这里!”想了想又愁眉苦脸不耐烦道,“嗨哟……皇兄,就知道将我们吃得死死的。你们看着办吧。别苦了那些百姓便是。另外……”忽然又想起一事儿,又吩咐道,“刚才那个门吏非要将咱们下狱。记得去狱中看看,有多少冤狱。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你们自己看。”
好……才逛了没几日,现在管起人家一县的事儿来了。佛爷等都一脸怪相,有苦说不得。还是赵尼来中土日久,熟络些,一边儿忙吩咐人洒扫预备上房驻跸,一边儿将县丞主簿典史等找来,一一分派。那些人经过才刚一吓,虽然不知道黛玉和佛爷,但光齐文的架势就够了,这会儿无不战战兢兢,赶紧张榜公告等。
其他人都簇拥着黛玉的凤辇往后堂而来,预备好的客店也不用去了,就在这里歇息两日,车子要检查,马也要歇息。城外气象萧条,黛玉等也不出去。每日都留在后堂随便取乐,消磨时光而已。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除了那恶县令,别的倒也勉强。至于那翟老八,吓得当夜便自尽了。
“玉儿,”佛爷小心搂着她,讨好的笑道,“怎么说,这一方是能平静些了。不说救多少人,好歹也给自己出了一口气。”
“算了。”黛玉低着头,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叹道,“天底下的事儿,也太多,比这恶的只怕还多着呢。眼不见心不烦,若是见了……你想管,也少管些。”
佛爷点头笑道:“太上皇很高兴,听说……现在承平日久,这些恶吏难免多些,又牵连瓜葛,很难清肃。似乎……皇上早就知道了。”
“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让你出来。”黛玉依旧意不平,只想赶紧离了这些是非。
只是,天下之大,又该往哪里去清净呢?
梧桐林下药圃旁,停着十几辆大大小小的车子。不远处有个五里短亭,一旁还有个茶摊。
好一个大梧桐林,果真有凤来仪!小巧玲珑的八角亭,古朴自然又没有丝毫败落的意思。这会儿八面都垂着湘帘,里面有晃动的人影,外面随意站在几个嘻嘻哈哈的侍卫,眼睛却机灵的打量着各方。亭子内红香绿影,珠翠摇晃,一阵娇笑,引得旁人不由得侧目。
一旁茶摊上,坐着各色南来北往的行人。老头老嬷嬷满面春风,不停的给众人上茶添水;勤快的小厮机灵的小丫头在人群中来往穿梭,不时上些花生瓜子或者收钱。大碗茶一人一文钱吃个够;一壶茶是两文钱,顺带送一小碟瓜子儿。没钱,一旁的井水随便吃。另有飘香的美酒,价格就不同了。只是这酒奇怪: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入口甘敦、回味悠长。
一阵风过,香味儿飘来,佛爷深吸一口气,叹道:“如此美酒,若不吃些,就太可惜了。”
齐文在一旁坐着,笑道:“爷,这是九酝春酒,自古就是贡酒。这会儿不急,再有两日的路程,到了敝府,一定让爷吃个够。”
“恩,这一路,也就是这里最好。四处一片丰收繁忙又祥和安乐的景象,大概好地方出好酒,我也要吃个够。”穗儿学着佛爷的样子,也老实不客气的拉着惜春的手,嘿笑道,“爷,你们的喜酒,我们都不曾好生吃得,不如就在这儿请我们吃个够吧?”
曲折照着他脑门就是一下,骂道:“爷的好事儿我们还没吃上酒呢。现在都到了这里,还不是吃人家侯爷的?也还不算爷的,日后到了别处,我们再畅快的吃个够。”
惜春横眉怒视看着曲折,又委屈的看着黛玉道:“好姐姐,人家又欺负人了。”怎么说穗儿现在也是黛玉的妹婿,竟然被“人家”欺负。
黛玉捂着嘴儿倒在佛爷怀里摇头笑道:“他们几个每天不打上百八十回就不罢休,我也管不上。我倒是怀疑,一会儿到了齐府,你们还怎么打?而且,”想起闻喜,再看看现在,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黛玉疑惑的看着赵尼道,“这里的民风民情都好,不知有何缘故?还有,闻喜那边,皇兄最后怎么说?”
这一路上,大家都不愿提那个饭桶知县,实在是太可气。而且最绝的是,看着黛玉等走了,听说他随后就横起来,还想让人递信入都,求淮阳王保他,顺便“参”黛玉一下。后宫女子干政,他终究不大能接受。呵,就只有他家王妃能纵容家人,气的黛玉走在路上还不忘让人带话给太上皇,那等皇亲……发配充军还差不多!
前头亳州和鹿邑都有齐家的人早早打点妥当,赵尼也闲了几日,松快的笑道:“回公主,闻喜那边已经处理完了。范知县被革职拿问,现在已经下了刑部大牢,除了穗儿所奏的那些,另外还审出许多错弊来。听闻淮阳王妃原先还想包庇,被淮阳王一吓,也不敢了。至于县衙其他人,所谓法不责众,只交由知府酌情处理而已。听别人意思,皇上对此很关心,似乎也期待着公主和驸马能继续下去,多挖些蛀虫出来。
至于这里,自然还得拜逆侯所赐。逆侯……历代都以安分守己又为民表率为本。这附近许多都是逆侯的封地和家奴,或者地里的佃农。但只要与齐府有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仅纯朴勤劳,而且谦和好客。远近官吏乡民等,无不闻风而化。便是邵布政使也登门致礼。”
“赵爷客气了,家父不过守着本分,哪里敢管这许多。至于乡民,那都是皇恩浩荡,众人感化,与我齐家可无涉。”齐文赶紧客气道。
黛玉想了想,摇头叹道:“学好千日不足,学坏一时有余。看看齐文的样子,就能猜到齐家的安分守己,有多难得。至于……”轻轻挑开帘子,望着梧桐林中啾啾鸣叫的鸟儿,叹道,“连鸟儿也知择木而栖,能分出好坏,更何况是人?但是朝中的事儿,也不能尽指望咱们几个人,否则杯水车薪……”黛玉摇摇头,说实在的,还是不想管。看了看齐文,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黛玉忍不住心中一暖,笑道:“齐文,一定要跟着我们出来,是不是……”
齐文乖乖的笑了笑,又摇头道:“也不完全是。是我自己也想回家看看。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家里好不好。至于世上的事情,好姑娘……能应付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