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之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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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只是这会儿事情已经这样,而且孩子之间的感觉,未必便十分真切。宝玉是个不错的人,但他心太大,手太弱,想得起,爱不起。也许他还是个孩子,许多事情都没主意,而且上不得慈母良师善加教养,下不得佳朋益友耐心劝导,故而即便是一番好意,最后做出来的事情,却也未必能尽如人意。

而且听说他对园里姐妹们都格外疼惜怜爱,对你,只怕也是格外关爱之故,未必便是真爱。又或者看了些杂书,便照着书中的意思往上硬套,到最后苦了自己也害了别人。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他是否果真明白你的意思,能真心疼你,轻易不肯惹你伤心,更不会跟你怄气,让你一个人独坐窗前空怅惘。”

这么紧要的时候,佛爷自然不会错过,若是黛玉的心思活不起来,等习惯了当他是医,而非友,日后再要动心,就指不定何时了。虽然佛爷心底坦荡,但也得将话说到,让她明白,否则爱的人遮遮掩掩,需要的人浑然不知,等相互错过,岂不又是一件千古憾事?

听的佛爷这一番劝,黛玉惊讶之余,倒是觉得很有些道理。之前和宝玉看的那些书,虽说是禁书,但却都是好书,言辞妙,理儿更妙。虽说是闺阁女儿出格之事,但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什么不好的?黛玉看过,宝钗也看过。

这会儿想想,宝钗还当初那般劝说她,原是全她在人前的体面,但私底下,宝钗又何尝不曾动心移情了?和宝玉并肩坐着看金锁,大中午的给他做肚兜,还每每在怡红院留到半夜不走,让晴雯等厌恶不已,凡此种种,黛玉遇见的都有不少,自然还有不曾见到的,想来也不会少。原来她也有意,那又为何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呢?似乎做贼的不是贼,看见瓜田纳屐的反而是贼,她却得尽了先机。

想起这些,黛玉心思活动起来,忽而觉得有些好笑。宝钗向来不关己事不操心,怎么可能那么关心她?而且她博学多才,凡事精通,对于黛玉的病,她也该知道些。为什么她自己能调理的好好儿的,却让黛玉一直如此,送的燕窝等,也没多少用处。

越是这么想,便越觉得好笑。府里这么多人,哪个不是端着个小算盘为自己打算的,稍有利害关系,都能想方设法损人利己。便是没有利益在里头,若是看谁不顺眼,也能设法毁污了去。唯有她,一心想着清净自守,脑子里只有宝玉一个,别的人别的事儿,便是知道,也不大管,若是稍有不如意的,顺口随意便说,也不分轻重。

利益,利害……哼,黛玉想起来更是可笑。湘云为了宝玉,时常跟她怄气,宝钗为了宝玉,明里装好人,暗里不是人。王夫人的意思就更不用说了,便是贾母,她的外祖母,对于迎春的事儿吭都不吭一声儿,她和宝玉的事儿也是。听佛爷和雪雁的意思,她的病贾母也有份儿,不论轻重,总之用了最下三滥的手段,可笑!

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百般容让委婉相劝,还想方设法给她看病配药,还尽力想办法维护她,这会儿还这么耐心的开导她,真是奇怪。亲人反而不如外人,难道仅仅是因为利害关系?可她与他毫无瓜葛,他做什么还这么费心?虽然话句句在理,但这原因,还是琢磨不透。

黛玉使劲儿想了一遍,忽然得了些意思,侧头问道:“你凭什么管我?”

佛爷见她想了半天,神色忽而变化,想来是想了不少事儿,却问出这么一句,忍不住笑道:“我才懒得管你呢,不过是皇太后懿旨,得将你治好,否则将治我得罪。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了。不过我看你是个伶俐的姑娘,一定能好起来的。”

难道仅仅是因为皇太后的懿旨?黛玉有些疑惑,心里却掠过一丝失望,神色黯淡下来,淡淡的道:“皇太后只能定人死,哪里管得了活。你也不用这么搪塞我。”

真是个敏感细心的姑娘,佛爷摇头叹了一口气,正色道:“第一次见你我就说过,我之前就见过你,这是天意,你又不肯相信。不过皇太后是不能规定人必须活着,但观音菩萨没准能起死回生,偏要你活的好好的,你信不信?”

“菩萨?那是菩萨的事儿,你又怎么知道?”黛玉还是懒懒的有些不快。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菩萨的化身。不论信不信,先都好好儿记着,也别告诉别人。菩萨说你有后福,但也有这一劫,你很该好好挺过去,将来就好了。荣华富贵如浮云,一切皆是虚妄,你也不过一时孤单些,将来有了儿孙绕膝,自然就不会了。”佛爷不打诳语,也想早些儿将自己的事情也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不过正如佛爷料想的,黛玉吃惊的看着佛爷,将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相信,倒是对于后一句,红着脸嗔怒道:“你算什么菩萨,光会油嘴滑舌胡说。再要这样,我也不用你看,就算死了也得个清净。”

“我哪句算是油嘴滑舌了,你且说来听听。总这么没来由的生气,让人摸不着头脑。”佛爷还真是有些没头绪,对黛玉时冷时热时晴时雨的,有些不明白。

“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说了那些浑话,还要装不懂,你……”黛玉这一来更生气,而且是真生气了。自己的意思别人不懂,也怨不得她难过。

“玉儿,来,看着我好好说话,也好好听话。”佛爷不明白,到底没怎么相处过,便是有那么点儿灵犀,也不可能都明白。而且小姑娘的心思,最是莫名其妙难以捉摸的,他一个爷们,怎么可能都明白?与其瞎猜,还不如跟她讲道理,让她自己说出来。没准儿不过是误会一场,说开来也就没事儿了。

见黛玉还在赌气,佛爷想想还是低声下气的解释道:“我当真不知道哪句话就冲撞了玉儿,并非装不懂。刚才我也说了,我是菩萨化身,你也知道,我是世外之人,对这里的许多规矩都不是很清楚。不知者不怪,就算我说错了,你不如说出来,也告诫我下次。就这么不说,下次我还会重犯,你岂不是又要白生气一回?”

这话倒是不错,黛玉抬头看了下佛爷,碰到他眼神的瞬间,就彻底被收服了。便是宝玉怎么看她,也没有这么深情的,而且一片真心,单纯直接明白,黛玉顿时如踹了个小兔子在心,一受惊便活蹦乱跳起来。绯红的脸,比三月桃花更红更俏;羞涩的忙低了头,转向里边儿,也掩饰不了她的手足无措,格外娇媚。

脸冲墙壁想了好一会儿,黛玉才勉强辨道:“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妖道,还敢冒充菩萨。那儿孙满堂的话,是闺阁姑娘该听的吗?你还一再的说,若是让人听见,我还不如死了的好。以前宝玉也是,将些有的没的在我跟前胡说。便是我们比别人好些,那些浑话也是胡乱说得的吗?今儿他成亲,我原没什么,只是刚才吃香芋,想起他当日用这来哄我,一时间失了态。但不许你也一般的花言巧语欺负我,等过两天好些儿了我就回明老太太,不要你来了。”

原来如此,佛爷如释重负,到底黛玉是开口了,而且言辞间并没有十分怪罪的意思,不过是担心些,这倒不打紧,说的清楚就好。佛爷道:“我并没有花言巧语,不过是不屑于想的是一个样儿,说的又是另一个样儿。这会儿没有外人,我才多说几句,有外人的时候你何曾见我胡说了?我是菩萨是真,儿孙满堂的话是天意也是真,至于不让我来,只怕老太太也拦不住。难道你真的忍心自己病着又不想让我医治?那就每天吃十个香芋好了。忘不了就别忘记,毕竟兄妹一场,只要别自误而误人,有情有义也没什么不好。”

黛玉已经全然止了哭,这会儿也没那么大的火气了,想想佛爷与她有些相像,不过一样的真性情而已,而且见他说的认真,没准儿都是真的,而且在外人跟前他从容有礼,私下说的话也是发自内心,并无轻慢之意。这会儿还替她这么着想,到底也无法再生气了。想了半日,只说的一句:“我不爱听香芋,你偏要说,可见得不是个好人。”

佛爷笑道:“怎见得我就不是好人?香芋没什么不好,为何不让说。难道昔日与宝玉说过的都不让说,拆成一个个字儿,则自此后很该闭口了。因噎废食,好像不是我们聪明的玉儿该做的事儿。若是真放了心,便是见面又如何?若是依旧挂在心头,哪怕是远隔千山万水,也割不断这情。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割舍,但总得努力去做,终究会有放开的时候。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玉儿再好好儿想想。今天时间不多,我也不便久留。让丫头进来服侍你吃过药,我就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