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沉吟细想一遍,点头道:“启儿,皇祖父也赞同这个法子。至于看护院子的事儿,别人去老错必定不大放心,亦或是有些私隐,到时候必定心存耿介。不如……就让多多回去几天吧。林姑娘聪慧伶俐,饱读诗书,朕倒是想跟这两个孩子多聊聊,功课暂时也放一放。等事情了了再说。”遇上这等麻烦事儿,真是烦心。
老错的屋里必定是有隐私的,那些关于他来历背景的东西,就算偶尔一两件儿,别人也必定会猜测到些什么,或是起疑。因此,最佳人选必定是多多,因为戴德也不知老错底细。太上皇所虑不错,只是他必定想不到,佛爷已经将他屋里的东西处理过了,谁去都没关系。
皇太子应道:“回皇祖父,孙儿还有个疑问,那老错——为何叫个这名字?——虽然是随父皇出狩去了,但也不能不留下个人来看院子,怎么会让小二看护呢?不是奇怪的很?”
太上皇摇头道:“他带来之人总共就没几个,又被皇祖父留了一个在宫里。春蒐打猎又是要紧事情,大概都带去了。或者问问多多,看他知不知道。”说着话忙命人找多多来。
皇太后笑道:“他原是世外之人,叫什么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别人不是都叫他神医吗?其实他……太上皇,我记得他似乎也学过医吧?”原来皇太后对佛爷所知也有限,或者是大皇帝不让他们多过问。毕竟,佛爷的事情还是和朝廷有关,太上皇也不便多管。
盏茶功夫,多多便随着太监来了,关于佛爷走的事儿一问三不知,此时得了太上皇旨意自收拾回去看院子不提。
这里皇太子回完话,便赶紧回宫下旨妥善处理,一路上不停的搜寻黛玉的影子,除了风中的香味外,一无所获。听随从太监说合昌公主已经带着林姑娘到远处山上玩去了,皇太子只得悻悻而归,办正事儿去,此时暂且按下不表。
倒是有件儿大事,不得不提,那便是客店小二幸三,到底去哪里了?与薛蟠是否有关?薛蟠扛着箱子到客店,所为何事?小二失踪,会不会打乱了佛爷的计划?还是在预料之中?此等事情,先且别急,待时机成熟,该知晓的自然能知晓。
倒是昨日大皇帝御驾亲巡至上林苑春蒐,着实是件儿大事,轰动京城畿县,王侯将相苍头百姓市井游民,有涉无涉的,都有些激动。不说那排场,御驾随扈以及伴驾王公众臣等,将近上万人,一大早直走到午后,还不曾过完。沿途警跸,闲人不得冲撞,有事无事,远远的站着看热闹。真是热闹啊!锣鼓喧天人仰马翻,华盖相接彩旗如林,更别提那耀武扬威的伴驾,感觉自己就是前面坐着龙辇的大皇帝,八面威风,好不气派。
元妃坐在凤辇里,志满意得,喜气洋洋,灿若桃李,满面春风。凤冠高戴,凤袍鲜亮,端庄贤淑,心情舒畅。随在銮驾之后,真有种母仪天下的感觉,一个字儿:“爽”!要知道,临行前元妃去找皇上,说她如今有身孕,且将近六个月,很需要特别照顾,如此这般,最后就是将她的车驾随扈,硬是增加到直逼皇后仪制,才算满意。
大皇帝呢,也任由她高兴,只要她撒娇弄痴几回,就都依了她,甚至将偌大的养德宫也赐给她单住。只当是多时不曾宠幸她的一种补偿,或者,人生一次,送她。这会儿端坐在龙辇里,捻着佛珠,气定神闲。不过就是这回事儿,佛爷的行事他已经见识过一些,自然信得过。而且没必要怀疑,因为佛爷原本就在他手心,如此为人为己的事,他没理由不尽力去做。
不过佛爷也不是个软柿子,任由大皇帝拿捏的。随便换上一身不起眼的便装,混在随行的扈从里,一边儿盘算着行程,还有每个环节,一边儿又悄悄叮嘱曲折多加小心。一旦哪一节出了问题,一定要及时通知,免得前后脱节,一步错步步错,坏了大事。
到了上林苑,佛爷依旧不公然露面,不过藏在离大皇帝不远不近的距离,以便随时护驾、随时传递消息做决定。如此一来,别人不知道他来了,元妃更不知道。
养德宫正殿内,元妃已经收拾完毕,靠在卧榻上歇息,看着抱琴来回忙碌,叫住她道:“抱琴,你过来,我腿有点儿疼,你让人去叫御医来一趟,另外给我拿件儿厚袍子,这天阴阴的,还有点儿凉。”上林苑在群山脚下,气候与都中差别很大,如今仲春,地上雪还没化完,天上似乎还想再下一点儿。天也有点儿阴,元妃坐上一会儿自然就冷。
“回娘娘,想是路远累着了,娘娘不如先歇会儿,我给娘娘捶一下,若是还没好,再去叫御医吧。”抱琴从刚打开的箱笼里拿了件儿皮褥子出来给元春盖上,一边儿小心劝道。照着她的意思,不过是点儿小事,又何必四下里麻烦。而且大家都是才到,也有点儿乱。
“混账东西!这一耽搁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你越来越会替我操心了。还是得了御医什么好处了?若是皇儿出了一点儿差错,看我怎么收拾你。”元妃怒喝道。肚子里的皇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所有的指望,怎么能有丝毫怠慢?再者说,现在这里除了皇上,不就是她一个皇家人,为君吗?那些人不得好好服侍她?
抱琴平白挨了一顿骂,也不敢耽误,赶紧起来准备让人去找御医,却见门外夏守忠已经领着御医进来了,元妃又骂道:“糊涂东西,这半天也不给我倒个水,想渴死我呀?是不是见我如今行动不便,想辖制住我好到皇上跟前去邀宠?实话告诉你,门都没有!也不拿镜子照照,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儿!”元妃坐了一路的车,又渴又饿,免不了生气,也难怪。
一众宫女太监见元妃今日非同一般,连抱琴也骂的厉害,都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的服侍着。刚才骂抱琴的那几句,谁知道是不是骂她的?御医也只得忍气吞声,只当她就是皇后娘娘,小心的服侍着。如此上下一心,元妃才舒坦些。但出门在外,终究有极多不如意的,不是觉得冷,就是床太硬,或者水不好喝,饭菜不可口,如此等等,数不胜数。元妃也有心情好勉强忍着的,也有不好的时候打骂的,众人只当有身子的人合该如此,不敢计较。
只等夜里掌灯,大皇帝前去赐宴,亲王郡王驸马国公乃至无数侯伯应袭等,共有上千人,不比年下大明宫赐宴的时候人少,只因都是朝官,元妃托辞累了,让夏守忠去请旨,皇上准旨让她留在宫中歇息,一切小心。如此一来,元妃便依旧如在凤藻宫一般,闲散自在。且听闻今天狩猎皇上也打了不少,英武不减当年,此时必定开心,只怕能一醉方休,一觉睡到天亮,不会再来了。既然如此,她就可以收拾准备,做自己的事儿。
悄悄吩咐过夏守忠,让他亲自带着腊油冻佛手去带神医来。偏夏守忠准备走的时候元妃肚子疼,夏守忠只得亲自守着,将佛手交给两个心腹,又将神医形貌以及地方还有接头的话等告诉他们,让他们好生去将神医带来。上林苑这么大,来了不论藏在哪里都便宜的很。元妃又有身子,行动多有不便,不能时常服侍皇上,自然就能留在宫里,凡事就万无一失了。
想到这些,连夏守忠没有亲自去都没在意,等御医来给她看过,说她吃了点儿凉东西,闹肚子而已,另给她开了些药,吃下去就没事儿了。元妃虽然有些期盼,但心想着凡事妥当,也不用太操心,一夜好睡,只等天明。那时候他就该来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太监将人带回来,悄悄藏在后殿僻静之处,便来回明夏守忠。夏守忠问他们索要佛手,谁知人家说要亲手还给娘娘,只得作罢。一会儿回明元妃,元妃也不在意,倒是想着何时见面才妥当,心下有些着急起来,脸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谁知大皇帝要去狩猎,偏一早送来的奏章还多,圣旨下来,元妃移驾,夏守忠陪着,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不行了。
谁知皇上这一走直待申初刻才回来,元妃等的心急如焚,忙迎上去道:“回皇上,皇上辛劳一日,要不要早些歇息?”那意思皇上要让她陪侍最好,要不然皇上“辛劳”一日,她也累了一天,也该回去好好歇息了。
大皇帝似乎心情特别好,大声笑道:“不要紧,朕刚玩的痛快,好久没有这般放松了,过瘾的很。一会儿还要去赐宴,爱妃就随朕一块儿去吧?”
“回皇上,臣妾谢皇上恩典。只是那都是外臣,臣妾去到底不大合适。而且臣妾这个样子,出去也实在有些不好看,还请皇上恕罪。”元妃款款施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