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爱妃就早些回去歇着,也别太累了,还有皇儿呢。有什么需要让人来告诉一声便是。”大皇帝轻轻摸了下元妃的肚子,得意的笑着。
“回皇上,臣妾替皇儿先谢过皇上厚爱。那臣妾便先告退了……不知道皇上夜里,要不要臣妾来侍寝?看今天天气,比昨天还阴,只怕夜里会下雪,一个人睡容易着凉。”元妃温婉的笑道,口气中除了贤妻的体贴,还有良母的慈爱。
“恩……”大皇帝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碍的,你照顾好自己,若是怕冷,让他们拢上火盆,再换条厚实点儿的被子。朕还不知要吃到何时,就不打搅爱妃歇息了。”
“回皇上,皇上体恤,臣妾谢恩。既然如此,臣妾就先行告退,明早再来给皇上请安。”元妃说着便行礼后退出去,走在风中,志满意得,镇定自若。
大皇帝摇头冷笑叹道:“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说完便出宫赐宴去了。
好好坐下来休息一下,处理奏章着实是件累人事儿,尤其是大皇帝几乎都会再看一遍。若是她做得不错,就省些功夫放过去;若是稍有不对,不仅过不去,而且若是有丝毫偏颇,极有可能会落下什么口实,以为她有什么想法。后宫不得干政,历代都这么说,可历代都管不住,因此当皇帝的都特别注意,以免大权旁落,后患无穷。
喝了杯参茶,醒了醒神,元春才由抱琴扶着起来去沐浴更衣。照着大皇帝的意思,他既不会来了,她也不用再过去,那就自己好好舒爽舒爽。毕竟怀孕是件很辛苦的事儿,从二三个月妊娠反应开始,到现在大腹便便,行动不便,而且腿脚时常肿胀酸疼,睡觉也睡不好。十月怀胎苦,可为了皇儿,也为了自己的将来,再苦也得挺下来。做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就算是贵妃皇后也没用,还得受这个苦。还得求神拜佛,别难产遇险,提心吊胆,不好受。
泡在浴盘里,元春闭目养神歇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天一大堆的奏章,当时处理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但只想着许久没见奏章了,朝事不知,因此不停的看,一直没能好好想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计较。这会儿静下心来,才发觉,好像那些文书奏章已经处理过了,分门别类不说,而且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压根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搁在平时都不用上奏。
怎么会这样?还是如今皇上特别忙就是将心思挪到这里来了?看着不像啊?皇上不会是这个样子的,轻重缓急不分。若是各部敢不负责任的事无巨细都上奏,早跳起来骂人了。
是啊,那些事情,可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吗?
开春了有地方缺粮,奏请平粜,那还用上奏吗?户部照着旧例办不就完了?官帐是平粜出去,给米行;或者就那么记一笔账,至于到底怎么个粜法,那是底下人的事儿,犯不着事无巨细的上奏。还有地方多有鼠盗蜂起,这也值得劳烦圣上?!鼠盗,无非抢田夺地,鼠窃狗偷而已,交给兵部,着官兵剿捕不就完了?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凡此种种,就没有一件儿类似哪里出缺,奏请置府尹;或是谁参奏谁,或者三公九卿升迁谪贬之类的,让她也好知道如今大势如何,或者哪里有能下手的。从早到晚就忙了那些没要紧的,都没顾上歇息。元妃很是失望,这会儿才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可还是说不上来,兴许最近就是没有那些事情也说不定。要不然谁那么大功夫将已经处理过的奏章拿来糊弄她?绝不可能!元妃肯定的摇摇头,觉得还是最近没什么要紧事儿,天下也安静的很。
既然如此,洗好澡,抱琴赶紧给她穿上新的凤袍,夹得,免得她又叫冷。这会儿外面还刮着风,也着实有点儿冷。这里穿着衣服,脑子里还想着夜里再拿条被子来,有备无患。
“蠢材,这会儿又不出去,穿这么厚实做什么?那边儿不是已经拢上炭盆了吗?嫌我手脚太利索是吗?”元妃一手套进棉袍,一把抓起来甩到抱琴脸上骂道。
“回娘娘,外头刮风,一会儿没准就下雪了,天儿冷,还是多穿点儿吧?”抱琴求道。
“这都二月中旬了,就算下雪还能冷成这样吗?再则说,若是担心冷就把火盆拨的旺些,也不用让我受累呀。”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宫女最近总是不能如人意,一点儿都不懂她的意思,不能为她考虑,元妃很是苦恼。但又不好总为难责骂她们,只能咕噜几句。
“回娘娘,话是没错,但这里地方空旷,便是有火盆地龙,到底不如衣服穿在身上保暖舒服。而且这袍子用的是银鼠毛,轻便舒服,娘娘耐着点儿性子,待会儿歇下也就脱了。”抱琴也很苦恼,不知道娘娘最近是怎么了,虽说刚有身子的时候情绪波动大,经常会无缘无故发怒,可如今都快六个月了,御医都说应该会好很多,可她还是这样。那就让着她吧。
元妃被她纠缠不过,只得无奈的伸手穿上,叹息道:“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那么多事儿。一会儿吃过饭不是还会更热乎一些的吗?夏公公在没,叫他进来。”
刚才听着元妃骂人,夏守忠已经过来在外面候着,这会儿也不用别人叫便赶紧进来,侍立在一旁,也不敢多话。再则说他也陪了一天,这会儿还不能歇着,心下到底有些不痛快。
“你……准备好了吗?”元妃才开了个头,又赶紧打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黄袍加身,凤仪威严,美貌端庄,十分满意,想起等了一天的人儿,脸不由得烧起来。想了想还是不敢直接问出来,免得被别人听见或者发觉,毕竟这事儿除了夏守忠和抱琴,别人并不知道。也实在有些大胆,不敢轻易宣扬的。
“回娘娘,应该好了,是请娘娘先用膳,还是先带他进来?”夏守忠回道。“应该”好了,两个心腹说没问题了,那就应该没问题,他自己陪了元妃一天,还没打过照面呢。上林苑地方大,别说两地隔得远来往特别费时间,而且他服侍元妃中间出来,也太惹眼。再则说如此你情我愿的事情,他没必要时刻惦念着,多操那份心,又不是他要见人家。
这……人儿就在眼前旁边,元妃倒是不着急了,或者说,得让她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样最好。毕竟她是贵妃娘娘,若是那神医不愿意,或者不给她面子,她脸上可下不来,若是再宣扬出去,她更无地自容。虽说若是逆了她的意思,未必会让他出去,可一个那么好的人儿,她怎么舍得?就算摸摸他的脸,闻闻他身上的气息,也能让她神魂颠倒。
想起这些,精神就有些恍惚,似乎他就在眼前,正准备抬脚,忽然想起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似乎第一次对它没了兴趣,而且,还有点儿讨厌。元妃扶着腰慢慢的来到暖阁间儿,脑子里则是他,会不会对她的形象失望,或者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遇见他?如果没有肚子里的皇儿,她不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欲”?这个时候,忽然想起这个字眼儿来,就再也收不住。女人这个时候可能欲望非常强。可别说是宫里,就是贾府那样人家,这个时候都会为腹中的儿孙考虑,不允许同房。女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四处去寻欢,而辛苦的为他生儿育女,真是不公平。不公平!元妃也非常不满,多少年了好容易得了龙种,就又要看着皇上夜宿他处。而她……
想起那人的神情气度,身强体健,魁梧英俊,哪点儿比不上皇上?在权势上皇上是好,可在这种事情上就未必了。宫里的老嬷嬷曾说过,皇上只顾自己快活,而不管女人的感觉,除非真的十分宠爱,那自然另当别论。可元妃不是他的最爱,第一次……简直就是在受刑;第二次,也能没好多少……都不知道那一次次是怎么熬下来的。可后宫的女人,为了子嗣,还是要拼命的逢迎,叫给皇上听,顺从他,让他快活。
不行!元妃浑身如着火一般,心里的火苗更旺,虽然肚子里的皇儿已成事实,但她也想享受一次,做一次正在的女人。当然,如果将来皇儿生下来之后还能跟他翻云覆雨,那就更好了。他,他……这种时候,哪里还管叫他来为了什么,只想着能一舒己怀、遂了自己的愿,便是万劫不复也不顾了那么多了。
看着她又精神恍惚像做梦一般,夏守忠也不催她,小心的扶着她上炕做好,赶紧服侍她用膳。御医已经交代过,有身子的人经常会陷入幻想、也会情绪不稳定,夏守忠和抱琴也不多计较,你一下我一下,胡乱喂元妃吃了几口,她才回过神来,看着两人,又看看周围的人,想了想,才问道:“这会儿是何时?”看来连时辰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