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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最后的救赎(5)

在卢老师给我的白纸上,我把我的样子一笔一划地画了上去。卢老师拿过这张纸,仔细地看了看,问道:“小楚,你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脑门上画这么多皱纹呢?”

我说:“我的皱纹一直很多,比同龄人多很多。” 卢老师和气地笑了笑:“我看了你的额头,是有几条浅浅的皱纹。但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啊。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呢?”

我说:“其实我也不在意。在我还在读初中时,那时能看的东西很少,家里没有电视,没有其他的书,唯一能看的就是父亲给我订的《少年文艺》,翻来覆去地看。”

在那个时候,《少年文艺》上的东西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还是有些许晦涩。在那一个年代,在那么一个孤寂的时光,《少年文艺》上的文字,让我有了些许的灵感。

有一个叫肖飞的心理学家,在上面开过一个心理专栏,讲过强迫症、低龄性行为等。有一篇讲到过一个少年,在无意中被同学说起:“啊,你的额头上有好多皱纹啊。”从此这个少年就变得抑郁,总是留着长长的头发来遮盖自己的额头,总是避免和别人对视。一句不经意的话,改变了这个少年的命运。

后来,一个女孩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那是一个下午,后桌的一个女生突然大呼道:“啊,你的额头上的皱纹怎么这么多,显得好苍老啊!。”

我没有介意,仍然装酷地把头一沉,用手撑着脸,摆出一个眺望的姿势 ,眯着眼睛,用沉沉的男中音道:“这便是成熟的男人。”

女生作呕吐状。这件事被开朗幽默的我机智地化解了。

曾经不觉得这是一回事,到了脆弱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回事。在高四的那一年,被腹泻、失恋折磨的我,坐在课堂上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之前,我很少照镜子,都是短发,因为这样的发型永远不会乱。

在这一年里,我却经常拿着一面小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看就是一整天。憔悴的脸庞,再也没有了活力的眼神,头顶何时长出了一根又一根的白发?

在憔悴中度过自己的青春,人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这样的时光是多么可怕。想休息,想换一个环境却换不了,因为要高考,高考是平民百姓的子女必须要越过的坎。

多少年后,仍然依稀在梦中,梦到昔日的情景。梦到那一个教室,时光在那一刻停止不前,只是迷茫,只有痛苦,却无能为力。每一次,第二天醒来都唏嘘不已。有的伤害,就算已经过去很久,但在某一个夜晚,仍然会慢慢地想起。

卢老师说:“本来,不是你太在乎的东西,你现在反而开始在乎了。你的视野和思维方式改变了。这正是你现在问题的根源。同样的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看,会呈现出不同的样子。还有你这个脸,为什么这么方呢?”

我说:“我本来脸就方啊。他们都叫我小姚明。”我笑了。

卢老师也笑了,咨询的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

卢老师说:“你看,本来挺帅的一个小伙子,却画成这个样子,蒜头鼻,厚嘴唇,小眼睛。这张画,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你现在的心理,在乎自己的缺点,看不到自己的优点和长处。整幅画显得很凌乱,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你对生活缺乏信心和条理。比如你的脸虽然有一点儿方,但是在画上,你近乎画成了长方形。而你的解释是,你的朋友告诉你的。这一点反映出你缺乏对自己的了解和信心。”

卢老师接着说:“现在我会把你的这些资料保存下来,做一个记录。我们咨询的时间应该还很长。考虑到你每次预约都很麻烦,我直接帮你通知心理中心的学生干事,给你预约了8周,从此8周内,你都不用再打电话预约,直接过来就行了。从现在呢,你每一次咨询完后,都要写一个小总结,把自己的想法和改变写下来。你把总结发到我的邮箱。这一次,你回去之后,想一下,你对周围同学的内心想法是什么?下一次咨询,我会重点给你剖析你对周围人的心理活动和对交际的态度。”

时光很快,又很慢。过去之后,再回过头来,时光如驹,是如此易逝。这是一个夏天,天气依然晴朗,南方的天空透着一丝灰色。我喜欢那片荷塘,喜欢那上面的一只只的白鹭。荷塘旁边有两排离得很近的树,翠绿的枝叶垂下,脚下是方形的地砖,从一头向另一头看,仿佛在一个绿色的长廊上行走。

绿色走廊的旁边,便是荷塘的岸,有着一排黑色的长椅。在这里的每一个夜晚都不会有空位,一对对情侣在这里缠绵地说着悄悄话。坐在这里的长椅上,可以看到旁边的图书馆。朦胧的灯光从图书馆里射了出来,照在离图书馆很近的树叶上。在月明之夜,月光也丝丝泻下,藏着暖暖的情调。碧绿的荷叶,随着微风轻轻地吹动,仿佛灯下的舞者。

在这样的夜晚,又有谁能拒绝夏日的妩媚和那碧蓝的诱惑?从右边数起的第三个长椅,我和她,多少次坐在那里,看着碧绿的荷塘。

青春应该是美丽的。我们无法阻止它的逝去,却可以在记忆中留下美丽。当你回忆时,能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在面对着黑暗时,能让我们看到未来的光亮。就在前一个夜晚,看到一个朋友拍摄的一组照片,透着荷塘边柔和的路灯,心一下颤动了,点点滴滴,如幻灯一样,重现在脑海。

8.13 食堂风波

学校在三环外,各种物价比市区便宜很多。至于房价更是便宜。在大一时,学校安排我们到二环的另一所学校实习了大半个月。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中午食堂的饭菜了。在这所学校,我们和本校的学生一起吃饭,价格都是2.5元,一盘荤菜,一碗饭,一碗汤,饭不限量,随便吃。可在我们学校吃同样的菜价钱是3.7元,并且饭还是二角一两,不能随便打。我们学校在三环外,这个学校在二环。

回到学校,和师兄师姐一打听,原来学校食堂的光辉事迹并不止于此。早在我还没进校时,就发生过一次全校大暴动。全校数千名学生一起暴砸食堂,抢走饭菜。有的师兄回忆说,当时从食堂抢走好多肉食,吃了好几天。

可是,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本性的。食堂没多久又开始调高菜价,三环外收的比二环还贵。价格贵不说,分量越来越少。几个师兄,搞了一个提案,分析比较了我校和周边几个学校的肉菜油成本及饭菜价格,征求了数百位学生的签名,搞了一个联名上书,送交校长办公室,痛陈民情。

校长承诺,一定会为学生考虑。然后把食堂老板和几个所谓的老师召集在一起,召开了一个论证会。只剩下食堂老板的独角戏:菜贵啊,油贵啊。却解释不了为什么菜更贵,油更贵,租金更贵的其他学校的饭菜却比这里更便宜。

最后的结果,大家用大脚指也想得出来了。学校得出结论:贵是合理的。然后秘密处理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师兄。

学生们很生气,后果却不严重。领导满意,食堂老板满意,学生们却非常不满意。

曾经夜读明史,我最佩服的人之一便是徐阶。

1530年,28岁的徐阶依然意气风发,对着首辅张骢大喊:“我不曾依附于你。”因此丢掉了前程,甚至几乎丢掉了性命。嘉靖皇帝在柱子上刻字:“徐阶小人,永不叙用。”

1565年,经过30余年的忍耐与经营,徐阶除掉了严嵩,杀死了他的儿子,成为一个工于心计、城府深不可测的政治家,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一年,我23岁,却仗着那份骨子里的傲气,与食堂进行了一次交锋。

中午,到食堂打饭,烧菜里最受欢迎的是烧白。4元一份,大一时3元一份。肉片有9片,后来变成8片,现在是6片。不仅涨价,还减量。数学稍微好一点儿的朋友就可轻易算出这究竟是多大的涨价幅度。

一天我在食堂吃完饭,正欲起身离去。突然来了一个食堂管理员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实行新的政策。你们要自己把碗筷收拾好,把桌子打扫干净。”

同学惊奇地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大学生应该自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管理员瞪着大眼说。

同学很不爽地按他说的做了。我在收拾时,看到一个食堂的服务员。我小声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服务员告诉我:“这个食堂现在转给学校领导的一个亲戚经营了。为了节约成本,他辞了好几个服务员。于是把这些活全让学生自己做了。”

原来如此!这便是真相。在所谓的崇高道德的外衣下,掩藏的是无耻的丑陋。年轻时的牛劲儿一下冲了上来。第二天,吃完饭,我抬腿就走。

管理员再一次出现,要求我自行收拾餐桌、饭碗。

“给我一个理由?你们价格不停地上涨,菜的分量不停地减少,这些工作本就是食堂的责任,为了节约成本要强加在学生身上!如果要求我们做这些,也可以,但前提是,你们不能涨价又减量。”我说。

“你的衣服是不是也要学校帮你洗?你的房间是不是也要学校帮你收拾?这些你们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不自己做好?你这个学生的品德怎么这么败坏?”管理员站在道德的高度对我进行说教。

我生气地说:“那食堂的责任是什么呢?你们不停地涨价,价格比在市区的食堂还高,分量却越来越少,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学生?你们考虑过学生还吃不吃得起吗?”

管理员指着我说:“你是不是想闹事?你再闹,我马上把你送到校长办公室,直接就是一个处分。”

我的犟脾气上来了:“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理由给我处分?” 这时,旁边一个服务员阿姨过来劝我:“算了,算了,我帮你收拾了。”

阿姨把碗筷桌子收拾净,并在旁边给管理员说:“算了,小孩不懂事,算了。” 管理员指着我说:“下次再这样,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

其实收拾一下碗筷算不了什么,就当帮阿姨个忙。我不愿接受的客观事实是节约成本,可饭菜价格却不停上涨,还要冠以道貌岸然的借口。

管理员转身而去。阿姨见管理员走了,低声对我说:“小伙子,你怎么和他斗啊,他是学校领导的侄子。连你们的老师都不敢惹他。你惹他做什么,算了吧。现在这个食堂是他承包了,一来就辞了好几个人,对我们也凶得很。谁叫他有关系呢。看你这个小伙子也挺不错的,但不要强出头啊。万一被报复,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啊。”

刚才争吵时,我冲动的情绪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听了阿姨的话,我感到一阵后怕,真不知自己刚才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我默默地给阿姨道了一声谢,慢慢地走出食堂。

我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觉得后背发凉。我轻轻一摸,后背的衣服居然湿透了。

曾经诸葛亮唱空城计时,神色自如,司马懿一退,却发现后背湿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正无惧的人,只有勇敢的人去克制这种恐惧。我一边走,一边想,像我这样的学生,父母都是平民百姓,一个月的饭钱也就三四百块。领导的亲戚一承包食堂,马上就涨价,把本属于食堂的义务转嫁到学生头上,这究竟算什么?有没有想过我们学生的辛酸,能吃到的东西越来越少。我想着想着,两行热泪,居然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我好久没哭过了,自以为眼泪已流尽,可今天一个人在行走时,还是流下了眼泪。

夜渐渐地黑了。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我想着白天的事情,抑郁的恶魔又来了,手不停地发抖,呼吸困难。我是不是要死了?黑夜就像厚得不着边际的黑土将我埋葬。我的心中,还有残存的愤怒。我的心中,还有些许的道义。我是不是该和别人一样,妥协而又麻木?只有这样才能好好地生存下去?何时见过六亲不认,没有道德,没有责任心的人得过抑郁症?这样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得潇洒着呢!

试想,如果今天白天,真的闹到领导那里,说不定真的就是一个寻衅滋事的处分。有了处分,连学位证都拿不到,那我不是毁了吗?我越想越后怕,但一想到那个领导的侄子的猖狂模样,心里就如一块大石头一样堵着。不是说人人平等吗?不是说学校一切为了学生吗?为什么领导的侄子就可以把食堂变成自己的吸金盆?为什么这个侄子就可以如此猖狂?

我好想大叫,心头憋得难受。肚腹上起了一块大包,里面有一个气球,越来越胀,越来越难受。头痛,像窒息一样的痛。我觉得我快不能呼吸了。肚腹不停地下坠,仿佛有人在用气枪朝我身体里打气。我只能斜躺着,这样才能好受一点。上个厕所吧,到了厕所蹲了好久,本以为会出来几个响屁,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蹲酸了腿,起来时都有一点瘸。整整一晚上,我辗转反侧,看着那无尽的黑夜,看着慢慢亮起来的窗口,看着那射进窗户的第一缕阳光,新的一天又来了。可是,我的新生在哪里呢?用最后的理智,强迫自己起床,不停地干呕,好难受。像朽木一样的大脑,如垂死的人。

看着寝室的同学,经过一夜的甜睡,又是喜笑颜开地去面对新的一天,谈笑风生,精神饱满。而自己却还要撑着这具疲惫与病痛的躯壳疲于奔命。一天比一天瘦弱,一天比一天郁结。青春就是这样吗?匆匆流过的时光,再也无法复返,窗外的阳光却射不进我的世界。

8.14 斗争的艺术

第二天晚上,我终于睡了一会儿,可是不到3个小时。睁开眼睛,发现眼里的人居然出现了重影。我不想吃饭,感觉不到一点儿饥饿,失眠的人不会有多好的食欲。

周二了,我又要去心理咨询。在这之前,已经咨询了好多次。我几乎把卢老师当成了生命的最后一根救命草。咨询一开始,我就把在食堂发生的事情陈述给卢老师听。

卢老师听完像慈母一样看着我说:“小楚,你觉得你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呢?”我说:“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是出于道义去做。但是,后果对于我个人来说没法承担。”

卢老师问:“那么你认为这种道义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