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转钱坤(叶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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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下午三点
初夏的风暖乎乎地吹着,滨江大道某间风格雅致的咖啡馆内,有个男人怒极翻桌。
“夏悠凉,你是我所见过最爱慕虚荣的女人!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大口咖啡杯砰然坠地,杯中滚烫液体四溅,桌后的斯文男子涨红了原本白皙的脸庞,细瘦的胳膊不住颤抖着,直指向对面的短发女子。
短发女子长着一张干净秀气的脸,不特别美艳,但眉眼细致、鼻头微翘、嘴唇红润,看着很是令人心悦。面对男子的怒视,她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只轻轻伸手至衣袋内,掏出一张带着薰衣草香氛的纸巾——当然没那么好兴致替男子擦去脸上狂飙的汗水,只是温柔地弯身拭着自己的脚踝。呀,真糟,溅上咖啡了,不知道会不会引来蚂蚁?
擦完了,她抬起头来,表情纳闷地注视男子因怒气而不断起伏的胸膛,“我们只是在讨论而已,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你!”男子再度发狂,一手捂住胸口,痛苦的样子好似心脏病发作,“世界上有哪个女人会像你这样和男人谈感情?买房首期要我付,婚礼大头要我出,婚后夫妻双方工资比例按2:1存入共有户头,其余自行处理,房产证上写我们两个的名字,还不准写我妈?!”真是的,每重复一遍就多气一回!这个夏悠凉是朋友介绍来的女友,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相亲”,当初他看她生得细眉顺眼以为她是个贤妻良母,交往数月下来感觉也算不赖;可是——一到了谈起婚约的关键时刻,瞧瞧,本性暴露了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她根本不会是个好媳妇啦!
“你妈又不准备给我们出钱买房,房产证上为什么要写她?”夏悠凉细眉一挑,问得很是天经地义。
“就因为她是我妈!”斯文男此刻已经完全忘了“斯文”二字怎么写了,铆起来跟女友说教,“养儿防老你懂不懂?孝敬父母的道理你听过没?我妈把我养大不容易,又是供我读书又是替我找工作,你难道让我娶了老婆就不要老娘?”他痛心疾首地望着她,唉唉,心寒啊心寒。这年头,人性真堕落啊。
“哦,明白了,这是你的想法。”夏悠凉点点头,轻盈起身,“那我们有空再联络。”
“喂,你等一下!”见她酷酷地就要走,斯文男慌了,“我们还没谈完呢,那……那你的想法呢?”好歹也交往了一段时间,人非草木,他也有感情的啊。
“我的想法,刚才说了。既然你觉得行不通,那谈判只好破裂咯。”她深表遗憾地一摊手,从白色坤包内抽出长皮夹,“咖啡钱我替你付了,不过你打破的杯子,麻烦你自己赔偿。”手指拈出一张百元大钞压在杯底,她走了。
与斯文男交往三个月,因为价值观不同,感情以失败告终,之前的二十八次约会,全成了浪费时间——不过幸好没浪费太久,她还不老,也不怎么伤心,未来有的是机会啦。
抱着这样的念头,夏悠凉闲闲步出咖啡馆。走在宽敞漂亮的滨江大道,任江风吹着脸颊——失恋的感觉,也挺舒服的嘛。
她找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围栏,没铁锈也没鸟屎,身子前倾趴靠着。下午无事可做,原本要谈婚约但临时改成分手,那么——干脆看船好了。
夏悠凉笑眯眯地望着浦江里悠游的大船小船,很自得其乐地发表评论:“那艘一定是私人游艇,三层耶!站在那个顶楼甲板上喝香槟的人一定很有钱。唉,好羡慕哪……”
是,她是真的羡慕。她爱钱,爱存钱也爱花钱,这在朋友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了。幸好自己也够争气,每月赚得不少,虽然拼命花拼命烧,但几年工作下来,芳龄二十六岁的她,银行账户里也积了一笔为数不小的存款。
原本那钱,是该用来结婚的。虽说她没爱那个斯文男爱到非君不嫁的地步,但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该结婚。她是觉得那男人各方面都还不差,月入过万,也够养家,所以决定眼一闭嫁了——可是没想到,她肯嫁,人家还不要呢!
“呵呵……”夏悠凉苦笑,瘪着嘴:不要就不要,下一个男人会更好。反正她有钱,就算没男人要,自己独个发展事业,以后当个独身的小富婆不也挺好?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来,望了望蓝天和烈日,“老大,我会嫁不出去吗?”她管太阳叫老大,当然老大不会回答她。然而神奇的事发生了,以前一贯不理她的老天爷,这次居然有回应——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自浦江的方向飞来,丢中她鼻尖,然后掉在她脚边。她疑惑了,蹲下身将那东西捡起,拎到眼前一看:奇怪,是一个用红绒丝线编成的中国结。
夏悠凉认得这个结法。这叫“双钱结”,看起来很像两枚铜钱绕在一起的图案;巴掌大的铜钱图案上,拴挂着几个用彩色丝线拧成的小球。以前她做外国人培训这一行,给老外上中国传统文化课时有学过,这个可爱的装饰品叫“彩圆滚滚”,听起来很像“财源滚滚”,是个用来讨好口彩的东东呢。
这样一样奇怪的物事,怎么会突然被丢到她脸上?真稀奇。
夏悠凉挠挠后脑勺,开始把这个双钱结抓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地研究。
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下午两点五十分
浦江上某艘私人游艇的顶楼甲板上,气氛浪漫热情。
一个身材健硕、肌肤被艳阳烤成古铜色的男子正慵懒地躺在躺椅上,身上只着了一条沙滩裤,长长的一双毛腿上盖着浴巾,戴着墨镜晒日光浴。虽然茶色镜片遮着眼,但仍可看得出他很英俊,面部轮廓深透,鼻梁高耸,宽阔的额头闪着点点晶亮汗意。
“雅彦!”他身旁穿着艳丽紫红色泳衣的美丽女子,声音柔柔唤着他的名,“你说要给我个惊喜的,人家特地带了泳装来了。那个惊喜呢?等好久了耶!人家之前太激动了,忘记擦防晒霜,你看,皮肤都晒红了啦。”她秀出白嫩得捏得出水来的一截藕臂,以期获得男子惊艳的一瞥。
“琢莹。”被唤作“雅彦”的男子没惊艳。事实上,晒太阳好舒服,快把他晒得睡着了。他懒洋洋掀起眼皮,淡淡打量身旁女友,“要不要拿浴巾给你披一下?”
“哎哟,讨厌啦!你脚丫子很臭哎!”琢莹很配合地摆出娇羞姿态,任关雅彦用大浴巾将她裹入怀中。于是,关雅彦也配合地绽开宠爱笑意,揽住女友水蛇般的细腰,低头找到她的唇,吻下去。
一吻结束,何琢莹脸颊红润,娇喘吁吁,深望着关雅彦的眼神染上迷恋之色。虽然在内心深处她清楚得很,自己和关雅彦的这场恋爱只是两个家族事业之间权力制衡的产物罢了,可是交往了快一年下来,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这位关姓小开是个异常迷人的男人,有时会倾尽热情逗得她满心甜蜜,但有时也会行踪不定玩失踪惹得她心惶惶。总之,跟他恋爱,她觉得自己彻底被降服,以往对付有钱公子哥儿们的那套把戏完全使不出来,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他了。
当然爱上他也不是没条件——谁叫关雅彦又帅又有钱又会哄女人开心、而且很快就会继承父亲的公司,前途、“钱途”都一片大好?若是有幸真的嫁给了他,她何琢莹可就不只是当阔少奶奶穿金戴银那么简单了,这个城市里有一大半的女人都会羡慕她到死啦!
过了今天,和他交往就满一年了。之前这会哄人的家伙说今天要给她个惊喜,会是求婚戒指吗?何琢莹幻想着,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如果结婚对象是他的话,那她二话不说就SAYYES了。
“雅彦……”她娇滴滴地凑身在男友胸前呢喃,“我等那个惊喜好久了。”没戒指戴,手指很空虚。
“哦?”关雅彦懒懒扬眉。原来热吻一个,并不足以安抚女友渴盼的芳心。于是他伸手,很暧昧地滑入沙滩裤。
“雅彦!你干什么啦?”何琢莹以为他要脱裤子,立时捧颊低叫起来,脸儿热透。
“说了有惊喜给你啊。”从他似笑非笑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惊喜是什么。直到他长指轻轻从裤袋内钩出一样物什,放到何琢莹眼前轻晃,“喜不喜欢?”
啊?何琢莹愣住。是因为太阳太大,所以她眼睛花了吗?为什么关雅彦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不是结婚戒指,而是——一个造型俗气的中国结?
呆愣三秒钟后,何琢莹一把将那中国结接过来,急吼吼地用手指从里到外捏了个遍。发现里面没有藏着类似戒指形状的硬物后,她娇笑的脸庞立刻垮了下来,“雅彦,这是什么啊?”
“礼物啊。”关雅彦推推墨镜,仍是笑得好悠闲——也不知是真没发现女友失望,还是故意要她失望,“我亲手编的,限量版哦。”他逗她。
气人,她不要这种莫名其妙的限量版啦!没有求婚戒指,那送她一款香奈儿的限量版包包也好啊!何琢莹一肚子火,但表面上仍是得装出一副欣喜样儿,“哇……这你亲手编的哦?手真巧哎……”她笑得脸都僵了。
“是吗?”关雅彦淡淡撇唇,忽然身子一拔,从躺椅上站起身来,“我做了好几个,也赏给展家少爷一个好了。他在撞球房里喝香槟——那只小白不爱晒太阳。你要来吗?”
“我、我等一下就来……”何琢莹继续假笑。
关雅彦帅气的背影毫不留恋地钻入舱内。和女人相比,他还是觉得撞球更好玩些。
他刚一入舱,何琢莹脸上的表情就变了,狠狠瞪着手里的中国结,银牙暗咬地骂道:“神经病!我要这个干吗啊?哪个男朋友会送这种破烂啊?”说着纤臂一扬,玉手一挥,中国结以优美的抛物线朝着游艇下的滚滚江水奔流而去。
何琢莹仍嫌不解气地拍拍手掌:哼,刚才拿过廉价的东西,她手脏了。
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下午三点十五分
烈日当空,夏悠凉蹲在地下,仔细地研究手里的双钱结。
这玩意从哪里来的?真的从天而降,老天爷赏给她的?太扯了吧?
古怪的东西,必有其出处。她把这个硕大的结翻来覆去看了十次都没看出玄机来,于是她决定,她要拆了。
夏悠凉先是把用火烧过的线头放进嘴里,狠命咬开——也亏得她蛮力大。然后依照以前培训课上学过的方法,怎样编,就怎样拆咯。拆个东西能有多难?
果然,短短五分钟过去,她拆完了。
“哗……这绳子上面有绣着字哎……”眼尖的她,发现小拇指粗的红绳上用金线绣着超小的字迹。虽然这字恐怕是要放大镜才能看清了,可是凭着她2.0的卓绝视力,她仍是勉强地认出了这是一句话。
“2006年6月6日晚上6点06分,XX大道666号,百万富翁主题公园。”她轻声念出这句话,然后傻眼:啥叫“百万富翁主题公园”?她听说过迪斯尼乐园,可是没听说过富翁也有公园。
切,只要有钱,这地球上处处都是富翁的公园啦!夏悠凉有些泛酸地想着,不过心里倒是不免起了好奇之心:特别开给百万富翁游玩的公园,会是个什么样子?嗯……蛮心动的,漫想一饱眼福的。她爱钱,“百万富翁”在她眼里,可是闪闪发光的事物呢!
反正这上面写明了时间和地点,就顺道拐去看看好了。她虽然不是百万富翁,银行存款离“百万”这项远大理想还差好几个零,但是,她不否认这是她终生奋斗的目标呀!
又默念了一遍上面的时间和地址,夏悠凉小心地将这段红绳收入衣服口袋。
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下午三点二十分
“这什么?”私人游艇的撞球房内,一名身着肉粉色POLO马球衫的白皙帅哥表情疑惑地瞪着被放入自己掌心的硕大中国结。
“‘百万富翁’主题公园的邀请函哪。”关雅彦挑了挑浓黑的眉。
“就是你老爹投资几千万搞出来的那个会馆式主题公园?”白皙帅哥不赞同地拧着好看的眉,“总是建造这种富人区的特权享乐设施,我是觉得不太好啦。”他们赚钱多、活得爽,本来已经为人所诟病了,眼下关家老爷子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有钱似的,搞出一个“百万富翁”主题公园来玩,邀请函以双钱结的形式来发放,每个月限发十张。
“没人要你觉得好,你准时过来捧场就行了。”关雅彦毫不在乎地咧咧嘴,“今天晚上是初次试开放,会有大型烟火表演。对了,可以带女朋友。”他笑笑地补上一句。
“我没女朋友。”白皙男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像你有一大堆。”
“哪有?”关雅彦无辜地高举双手,“我和琢莹是很认真地在交往好不好?”
“认真?”白皙男子几乎笑出来,“既然认真,那为什么不想娶她?”关雅彦会对女人认真?笑话。像他这种把玩乐当做人生第一要事的纨绔子弟,会真的爱上何琢莹这样虚假又无趣的千金大小姐?光是趣味性这一项何琢莹就减分至不及格了!“我没有结婚的冲动啊。”关雅彦吐舌,“那你呢,展晖?连女朋友也不交,是打算直接让你老爸安排和某个呆蠢乏味的千金小姐相亲吗?”
被叫做“展晖”的白皙俊男微微一笑,“那是我们的命运,不是吗?”
关雅彦神色一凝:是呵,讲得真可怜,命运。身为有钱人家的公子,除了念贵族学校、继承家业、每天用力烧钱、娶千金小姐之外,人生轨道可会有别的变化在等着他?小说里,或许有;现实中?算了,别想了吧。
体会到这一点,关雅彦唇边的笑容缓缓消失了。眼前浮现出何琢莹美艳的脸庞,他突然觉得烦闷:难道真要娶她?拜托,不要行不行?他半点也不爱她。
真烦,烦死人了,如果突然地球爆炸就好了,或者火山爆发、地震海啸就好了。他任性地想着:钱再多,可以买到一切吗?如果可以,他想买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傍晚五点三十分
当夏悠凉穿上自己衣橱里最贵的礼服出现在“百万富翁”主题公园的大门口时,她当场愣了个结结实实。
啊……果然是“百万”富翁才会来的地方啊。这里的一切——象牙色洒金镂花的宽大门板、绣着织锦兰花图案的天花板、布满文艺复兴时期画作的墙纸、脚底下踩着的比水晶看起来更晃眼的琉璃地砖,看起来——都好欠揍!
夏悠凉瘪了瘪嘴,心里又忍不住冒酸水: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太高调了吧?随便建间房子都搞得那么富丽堂皇,为什么不干脆用美钞糊墙?而且,这房子吓死人的又大又高,她站在门口,抬眼望了老半天,却死活望不到走廊的另一边——因为视线被华丽的希腊雕像造型喷泉和金光闪闪的旋转木马挡住了。
真夸张,连旋转木马都装在室内,炫耀房子大,也不是这种炫耀法。她咋咋舌,大概是被嫉妒蒙蔽了理智,脚下不慎一滑,整个人朝一边歪倒了下去。
“哎……”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身旁适时伸来一只手臂,绅士有礼地扶住她。她转眼一望:哦,原来是个穿燕尾服的侍者,浓眉大眼,长得甚是好看。
不愧是百万富翁主题公园,连侍者都特别英俊。望着这张年轻漂亮的脸,夏悠凉虚弱地笑了一下,“谢谢。”
侍者立刻扬起训练有素的职业性笑容,“小姐请小心脚下。”他的视线落在她穿着上季旧款POLLINI的脚上。
夏悠凉立刻不自在地跷起左脚,挡住右脚,“你现在一定在心里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像我这样的小虾米会被邀请来参加这么奢华的活动,是吧?”她说的是实话,这男人可不可以别再盯着她的脚看了?这可是她鞋柜里唯一一双一线名牌,虽然旧了点。
“哪里。”侍者微笑,“很多像您一样的年轻淑女都迷恋中古货。”
那是因为她没钱买NEWARRIVAL,而且她也不是淑女。夏悠凉摆了摆手,“对不起,可以让我自己四处转转吗?”她还真不习惯有人随侍左右。
“可以。”侍者继续微笑,“我们的开幕典礼会在傍晚六时零六分准时开始,届时请小姐您移驾到别墅后头的大草坪观看焰火表演。”
“哦。”她根本没注意听。眼光不小心落在一尊闪着五彩光芒的琉璃雕像前头,她立刻激动万分,很乡巴佬地飞跑了过去。
“哗……看起来很华丽的样子呢……”跑到雕像前,夏悠凉张大了嘴赞叹,忍不住伸手想摸,但又怕摸坏了她赔不起,于是只好扬着手对这雕像虚接触了几下。
她鬼祟地四下望望。如果没人的话,很想偷偷搬走呢。
这流光溢彩的雕像是个美女的造型,绾发,垂眉,静悄悄地抚裙端坐。七彩射灯照射在她栩栩如生的美丽脸颊上,看起来仿若天仙下凡。
这才叫淑女嘛。夏悠凉扁扁嘴,汗颜自己和真正的淑女差太多了。一时玩心顿起,她学着这雕像的样子,也摆个温柔无比的抚裙姿势,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好傻。”她笑自己。
“哈哈……”突然听见身边也有人笑。夏悠凉吓了一跳,连忙转头,接着——便看见了走廊另一端,传说中的贵公子款款向她而来。
哗……她瞪大眼:这个对着她哈哈笑的男人,长得还真不是普通的帅呢。身形高大,皮肤黝黑。虽然穿着休闲款的贴身薄衫和针织马甲,但看起来就是被贴上了有钱人的标签,那样贵气,那样毫不掩饰的嚣张。他的五官标致而深刻,一头浓密黑发齐整地往后梳着,宽阔的额头下,眼耳口鼻无一不美——夏悠凉忍不住要怀疑这位公子哥是去砸钱整过容了吧?而且还是照着日韩偶像明星的脸整的吧?
又有钱又帅气,怪不得嘲笑她时笑得很有底气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拧着手开口问:“你是谁?”
“你又是谁?”贵公子才不屑答她,自己问自己的,“邀请函都是经我手发的,我不记得自己有请过你。”
唔,被戳穿了。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解释道:“我……是在路上捡到那个中国结,上面写着时间和地址,所以我就来了。”关键时刻,虽然心虚,但诚实。
“哦?”贵公子扬了扬好看的眉,像是想不通谁会把珍贵的邀请函丢在地上,“你当这里是大卖场,想来就来吗?”他说话很不客气,一双带着倨傲神情的眼直勾勾地盯住面前的短发女子:嗯,一看就是……脸上贴着平民标签的一个女人。穿着完全不合宜的上一季礼服站在这寸土寸金的主题公园里,却一点都没有来错地方的自觉。瞧,她还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呢。莫非不认得他关家公子是谁?
“我哪知道啊?刚才在门口我一出示那个中国结,然后他们就让我进来了。”她撇撇嘴,下意识按住自己的手袋——里面放着那个被她拆成一团红线的结。
“这样哦?”关雅彦拧了拧眉,嘴里轻声嘀咕着,“唔,有趣。”
“有趣什么?”她忍不住问。说她有趣?这不像是夸赞,更像是嘲笑吧?
“你来了也好,我这边正好缺个女人。”他沉吟道。
缺、缺个女人?这话一出,悠凉瞠目:听这口气……怪吓人的,好像要把她抓去做什么似的。
冷汗当即滑下脊背,她心虚地笑道:“不用了,我是不受欢迎的误闯者,我马上自动闪人就是了……”忽地转身,她要逃了。
“哎,等等。”关雅彦伸手揪住她——准确地说,是揪住她礼服背后露出来的标签。好家伙……他笑了:看来这女的为了混进富人区的主题公园,还临时特地置装,衣服领口上的标签都没来得及拆下呢。
凭借身高和体型的优势,他轻巧地把她拎回身前,“既然来了,就一起玩吧。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赶走客人的主人哪。”他很温柔、很慈祥地对她笑。
玩?!玩什么?“玩”这字眼,听起来好不纯洁,“我我我……还是不用了。”悠凉相信自己现在一定笑得很虚弱,也许额角还闪着一滴晶莹汗。因为这揪住她衣领的贵公子眼中相应地闪过一道诡谲光芒,好似捉弄她捉弄得很爽。
“没关系的,不必害羞。”关雅彦抓着她的胳膊,拖着她往一条看起来较为阴暗的过道里走。
他的手劲大且坚决,夏悠凉欲哭无泪。至此她已肯定,自己是误上贼船了。这地方虽然豪华瑰丽,但一看就是糜烂的地方,该不会……就是社会新闻里经常报道的那种又贩毒又****的罪恶深渊吧?
唉,她的一时贪心加好奇,招致的后果竟可以这么严重?踩入泥潭了啊……夏悠凉瞪着这男人结实鼓起的背肌,心中暗忖:照这阵势,挣扎是没用了,得另谋他路,想法子逃脱才行。
于是就这样,一个揪着另一个,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
灯光幽暗得很美,两侧墙上挂着漂亮的铜框油画,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淙淙流水声,敲打着关雅彦和夏悠凉的耳鼓。
好静……雅彦想:手底下捉着的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乖顺?不挣扎也不抗议,刚才还一副迫不及待想逃跑的样子呢。
好静……悠凉想:是不是每多走一步,眼前这位贵公子的警戒心就会多放松一点?那样的话,她兴许可以……
“兴许可以怎样”她还没考虑完呢,突地,走在前头的男子停下来。
她急刹车,险些撞上他的背。
紧接着,头顶上方传来他低沉带些调侃意味的声音:“你不害怕?”
“啊?”突然被发问,夏悠凉愣了一下才道,“怕啥?”怕是怕的,可是她不会笨到讲出来。看她害怕了,这家伙会更得意吧?
真的不怕?关雅彦扬了扬眉,眼光下沉,看看她削尖的脸庞——嗯,没发白或泛青。眼光再下沉,看看她细瘦的双腿——好样的,站得很稳,没发软或发抖。
相当镇定的一个女人啊……突地,他轻轻笑出声来,“是,你是不应该怕。”
什么意思?夏悠凉扬眉。这话听来不像褒扬。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头,就感到眼前这贵公子以苛刻的眼光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她不是笨蛋,知道他在评估她——以一个男人评估一个女人的方式。片刻后,他眼神一闪,悠凉立刻读出分数:不及格。没差啦,反正她也不是美女。她撇撇嘴,只是有点小伤自尊罢了。
下一秒钟,就见那男人皱起眉,小声抱怨:“时间来不及了啊……”
的确,关雅彦觉得很伤脑筋。今晚他的好友展晖很有个性地没带女伴来,而焰火晚会的露天席位又是成双成对的。为了让展家公子面子上不至于太过不去,他身为晚会的主人,只好给他临时抓个女人来顶包。
而面前这个,显然是不太合格的。作为女人,她不够高,不够美,不够时尚高贵火辣性感,和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展晖站在一起,一定像跟班多过像女伴。
“怎么称呼你?”他用几乎是有些无奈的口吻问她。时间不多了,就这个吧,有总比没有强。
“我姓夏,夏悠凉。”她偷偷把手伸进皮包,一面语声镇定地回答贵公子施恩的问话一面摸索着在包内寻找能够袭击眼前这个家伙,能让自己顺利逃脱的利器。
钥匙?太小了点儿。手机?不会放电,也没板砖硬,不成。香水?对了,香水!
“优良?优良品种的‘优良’?”很没风度地,他有点想笑。优良品种吗?她的人和名字还真是不太搭配。
“不,悠然的悠,凉爽的凉。”她一边解释一边暗暗将手指压上香水瓶的喷嘴处。
“那好,夏……唔,悠凉小姐,我们——进去吧。”关雅彦伸手推开面前的某扇雕花木门。悠凉看见,那上面挂着写有VIP三个英文字母的铜牌。
于是她确定,自己已经站在****的门槛上了,而唯一的逃脱机会则是——
“死色狼,去死吧你!”突然“哧”的一阵响,浓郁的甜香液体袭击了关雅彦的眼睛。他痛叫一声,急忙捂脸弯身。
与此同时,VIP房内走出一名身穿肉粉色马球衫和卡其裤的白皙俊男,皱着黑眉,一脸茫然地望向手持香水瓶正要逃跑的夏悠凉,“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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