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文新课标必读-孟子选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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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公孙丑上(3)

【注释】①《诗》云:此处的诗句引自《诗·豳风·鸱鸮》,该诗以鸱鸮设喻,申述周室危急,表明作者救乱扶倾的苦心。据《书·金滕》记载,此诗的作者是周公。②迨(dài):趁着。③彻:剥取。桑土(dù):桑根之皮。④绸缪(móu):补葺。牖(yǒu)户:门窗。⑤下民:这是一个双关词,以统治者的眼光来看,被统治的民众是“下民”;而以鸟儿的口吻来说,鸟巢之下的人是“下民”。⑥般:大。⑦《诗》云:此处的诗句引自《诗·大雅·文王》。⑧永言配命:朱熹《集注》云:“永,长也。言,犹念也。配,合也。命,天命也。”⑨《太甲》:相传是商初伊尹告诫商王太甲的训词,今本《尚书》中的《太甲》出于后人伪造。⑩天作孽犹可违:孽指妖孽,即不详、怪异的征象,古人认为这是上天对人世不道现象降灾的前兆,如统治者及时修德改正,那么灾难就可能消弥。违,是规避的意思。

【译文】孟子说:“当政者推行仁政就会有荣耀,不仁就会受责辱。现今人们虽然厌恶责辱却又不去掉不仁,这好比是厌恶潮湿而住在低下的地方。如果厌恶责辱,不如敬奉德行而尊重士人,使贤德的人治理国家,让能干的人担任官职,国家就没有内忧外患了,再趁着这样的时机条理政策法规,即使大国也必定会对此感到畏惧。《诗》说:‘趁着天还没有阴雨,把桑树根上的皮儿剥取,修整好门儿窗户。现今这些下面的人啊,谁还敢把我欺侮。’孔子说:‘写作这首诗的人真是懂得道理啊!

能够治理自己的国家,谁还敢欺侮他们呢?’现今国家没有内忧外患,在这时享乐怠惰,等于是自招灾祸。灾祸或幸福无不是自己招来的,《诗》说:‘行事一直与天命相符,自己寻求更多的幸福。’《太甲》说:‘上天降灾还可躲开,自己作孽无法逃避。’就是指这种情况。”

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市廛①而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矣;关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税②,则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于其野矣;廛无夫里之布③,则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④矣。信⑤能行此五者,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民以来未有能济⑥者也。如此则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者天吏⑦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注释】①廛(chán):一种征税的名称,此作动词用。②助而不税:朱熹《集注》云:“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税其私田也。”详见本书《滕文公上》滕文公问为国章。

③夫里之布:赵注云:“里,居也。布,钱也。夫,一夫也。”朱熹《集注》云:“市宅之民已赋其廛,又令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故译文意译为“苛捐杂税和服徭役”。④氓:民众。⑤信:赵注训为“诚”,即确实的意思。⑥济:成功。

⑦天吏:赵注云:“天使也。为政当为天所使,诛伐无道,故谓之天吏也。”朱熹《集注》引吕氏语云:“奉行天命,谓之天吏。”

【译文】孟子说:“尊崇贤达、任用能人,让杰出的人来治理国家,那么天下的士人都会高兴,愿意在这样的朝廷里任职;市场上的货栈不收税,滞销的货物依法予以征购,那么天下的商人都会高兴,愿意在这样的市场做买卖;关卡只进行稽查而不征收税金,那么天下的行旅都会高兴,愿意在这样的道路上行走;耕种者只需助耕公田而不必交纳租税,那么天下的农夫都会高兴,愿意在这样的田地上耕种;居民不必交纳苛捐和服徭役,那么天下的民众都会高兴,愿意成为这里的居民。如果谁真的能实行这五项,那么邻国的民众就会像父母那么尊重他,要人们带领子女去攻击他们的父母,这种事情自从有人以来还没有成功过。要是这样就能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的人就是‘天吏’,如此而不能称王天下的还从未有过。”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①见孺子将人于井,皆有怵惕侧隐②之心。非所以内交③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④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⑤。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注释】①乍:突然。②怵(chù)惕:恐惧警惕。恻(cè)隐:同情、不忍。

③内交:内同“纳”,结交、拉关系之意。④要:通“邀”,谋求。乡党:乡、党都是古代的居民基层组织,此指乡里邻居。⑤火之始然:然同“燃”。达:通,此指泉水流出去。

【译文】孟子说:“凡是人都有怜恤他人之心。先王有怜恤他人之心,于是才有怜恤他人的措施。用怜恤他人之心,来施行怜恤他人的措施,治理天下就能运转于手掌之上。之所以说凡是人都有怜恤他人之心,是因为人们突然见到小孩子将要掉入井中,都会有惊惧同情之心。这样做并非是为了和孩子的父母拉关系,并非是为了在邻里朋友间沽名钓誉,也并非是因为不愿意听到孩子的哭叫声。由此看来,没有同情之心的不能算是人,没有羞耻之心的不能算是人,没有谦让之心的不能算是人,没有是非之心的不能算是人。同情之心是仁的发端,羞耻之心是义的发端,谦让之心是礼的发端,是非之心是智的发端。人具有这四项发端,就好比他具有四肢一样。具有了这四项发端而自认为不行的,是自暴自弃;认为自己君长不行的,是暴弃自己的君长。凡是自身具备了这四项发端的人,知道都要扩大充实,就好比刚刚燃起的火焰、开始流出的泉水。假如能够扩充它们,就足以保有天下;假如不去扩充它们,连父母都不足以事奉。”

孟子曰:“矢人①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唯恐不伤人,函人唯恐伤人,巫、匠亦然②,故术不可不慎也。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③?’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人役④也。人役而耻为役,由⑤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如耻之,莫如为仁。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注释】①矢人:造箭的工匠。函人:造甲的工匠。②巫、匠亦然:巫指为人驱邪的巫师,匠指做棺材的工匠。③此处之引文见《论语·里仁》篇。④人役:为人所役使。⑤由:通“犹”。

【译文】孟子说:“造箭的人难道比制甲的人更不仁吗?造箭的人唯恐不能伤人,制甲的人唯恐人受伤,巫师和棺材匠也是如此,因此选择谋生的方式不可不谨慎。孔子说:‘居住在有仁德的地方是美好的,能自由选择而不挑有仁德的地方,怎么能算得上智呢?’仁,是上天尊贵的爵位,是人们安逸的居所,没有什么阻碍却做不到仁,是不智。不仁不智、无礼无义的人,就是他人的仆役。作为仆役却耻于为他人所役使,正好比做弓的人耻于制弓、造箭的人耻于制箭。如果对此感到羞耻,不如做到仁。仁这种东西如同射艺,射箭者端正自己的姿态然后发箭,箭发出去而不中不去埋怨胜过自己的人,只是回过来从自身寻求原因。”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①;大舜有大焉②,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③,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④。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

【注释】①禹:传说中上古时代的贤君,因治水有功而被舜选为接班人,成为当时天下共同尊奉的首领。闻善言而拜:《书·皋陶谟》云“禹拜昌言”,昌言即此处所谓的善言。

②有:同“又”。③耕稼、陶、渔:《史记·五帝本纪》云:“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上人皆让居;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④与:此处为赞许、帮助之意。

【译文】孟子说:“子路,别人告诉他有错误就高兴;禹听到有益的话就下拜;大舜比他们更进一步,同他人一起行善,舍弃自己的不足来顺从他人的长处,乐于吸取他人的优点来为善。他从种庄稼、制陶、打鱼一直到当上君主,没有一件善行不是吸取他人的。吸取他人的优点来为善,就是与人为善。所以,君子非常重视与人为善。”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于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①。推恶恶之心,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②然去之,若将浼③焉。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

柳下惠不羞汗君④,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穷⑤而不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⑥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

故由由⑦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⑧。”

【注释】①涂炭:泥土与污浊。②望望:朱熹《集注》云:“去而不顾之貌也。”

又,赵注云:“惭愧之貌也。”③浼(měi美):污染。④柳下惠:鲁国大夫,本名展获,字禽,因他的食邑在柳下、谥号为惠,所以人们亦称他为柳下惠。在儒家著作中,曾多次将他与伯夷等贤人并列,誉为有德行的人。汗(wū)君:行为恶滥的国君。⑤穷:困于贫穷。悯:忧愁。⑥袒裼(xī)裸裎(chéng):赤身裸体。⑦由由:朱熹《集注》云:“自得之貌。”⑧由:此处是为、仿效的意思。

【译文】孟子说:“伯夷,不够格的君主不事奉,不够格的朋友不交往,不在恶人的朝堂上任职,不和恶人说话。他觉得在恶人的朝堂上任职、和恶人说话,就好比穿戴着上朝的衣冠坐在污泥黑炭之中一样。把这种讨厌恶行之心推广开去,和乡里平民在一起,如果那人的帽子没戴正,他便会愤愤然离开,好像将会被玷污一样。因此,诸侯中虽然有推崇他的辞令而来的,他也不会见。之所以不会见,是不屑于去俯就他们。柳下惠不以事奉滥恶的君主为羞辱,不以自己官职卑微为低下;进身任职不隐蔽自己的才干,必定按照自己的原则办事;遭到遗弃而不怨恨,困于贫穷而不忧愁。他说:‘你是你,我是我,纵然赤身裸体地站在我旁边,你怎么能玷污我呢?’所以悠然自得地与他人共处而不失常态,挽留他留下就留下。之所以挽留他留下就留下,不过是不屑于离去罢了。”

孟子说:“伯夷偏隘,柳下惠简慢。偏隘与简慢,是君子所不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