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月亮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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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7月7日周三晴

今天,工作很落力。

过两天要请假,当然要提前挣表现。

管他呢,临时抱佛脚,或许还有点用。

这年头,谁还冷庙烧香?肯有人临时抱佛脚已经不错。

忙了一天,整个人都很疲惫,甚至帮王远志冲了冰咖啡,兼且为他买了午饭。

王远志见我今日终于“开窍”,也特别高兴——“顽石也点头”了。

其实有求于人时,什么石头都肯点头的,连鬼也可推磨。

我自己则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惜,乐极生悲。

我主动帮王远志把一大堆弃于办公桌底部的废旧资料那去扔掉时,竟把手给拧了。

痛得我眼泪直在眼眶里转悠。

偏偏是右手呢。

只一动,从腕骨处,一根细细的筋牵扯着五根手指,从指尖痛到心尖,一阵阵,使不得力,连打字都需憋着一口气。

但愿可以否极泰来。

下班的时候,周来找我,递给我一张戏票。

这可是真的“戏票”呢!

是与周的公司一向联系紧密的长富集团,请来的梅兰芳艺术团表演的京剧。

“怎么想到请我看京剧?”我觉得好笑。

“公司发的。我不喜欢看,但好象听你说你喜欢看那些花花绿绿,极尽奢华的戏服,所以拿来给你看。”周笑着看我,似乎觉得我连喜欢看京戏都是“孩子气”的表现。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迂腐、老土,什么年代了,还独爱看京戏。

其实,越剧和黄梅戏我也爱看的。

小时候,我姑妈和姑父都是戏剧团的,从小见姑妈吊嗓子、只“咿呀”一声,便顿时韵味无穷,姑父则在一旁帮腔。真是妇唱夫随,恩爱羡煞旁人呢。

我还偷偷把姑妈那些奢华、精致的戏服拿出来玩耍——海青、坎肩、帔、褶子、飘带、银地粉红袄裙、淡青水袖…….。

戏衣以刺绣为主,不惜工本。色彩十分鲜妍:粉红、翠绿,月白、湖蓝、葡萄紫、黑、金、明黄……。

喜得爱美的我忍不住往身上套。

差点去当“戏子”,可惜天生一副破锣嗓子。

只好做做梦,看看别的旦角,摇曳生姿地在舞台上曼妙地甩着水袖,如同仙女下凡。

大了,才知道——原来“仙女”并不好当。”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要付出常人不能忍受的苦处呢。

我可受不了。

周陪我吃过晚饭,把我送到锦城艺术宫门口,就回公司加班了。

我独自走进去。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来看京剧,年轻人竟占了相当一大部分。

我觉得诧异极了,看来爱家不只我一个人。

国粹还是有它独特的魅力,而我只不过领会了其中一点皮毛而已。

舞台上光影陆离,很快就开始了演出。

这一出是我最喜欢的霸王别姬。

搽油彩、打底色、拍红、揉红、画眉、勾眼、敷粉、定妆、涂唇……都只是台下的功夫。

上台时,已经是风姿秀逸、婀娜多姿的虞姬。

那着戎装的项羽也霸气十足。

开场便音色雄浑:“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雅不适,雅不适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

英雄气短……

当虞姬将一杯薄酒递给项羽时,轻轻的,荡气回肠地吟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一双秀美的娥眉紧紧颦在一起,满脸的仰慕、满脸的哀容。

虞姬手持双剑、舞得密不透风、身段曼妙轻盈、自有一种风流英挺的温婉、果敢坚强。

虞姬抚慰大王,而虞姬的心又有谁来抚慰呢?

做名人的女人,永远孤独无边……

心事无处可诉。

她终于长叹:“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唱腔哀婉动人、无限凄清……

恍惚中,时空陡得扑嗍迷离、疑幻疑真……

那千年前的虞姬似乎又借着这出戏回来了,魂附于台上的旦角身上……把一腔没有使尽的千古爱恨统统再演一次。

但见虞姬拔剑自刎,剑光耀眼,刹那间那身体软软垂下,一双秀目,光华渐淡,却死死的盯着哪个她养以鼻息的男人,无限眷顾、却义无返顾。

她不要成为他成王成霸的累赘。

她不得不硬起心肠,了断自己如花的生命。

观众全都惊叫起来——浑然忘了这只是一出耳熟能详的戏。

一旁的项羽立即迎上,不顾一切将她揽进怀中,仰天长啸,不是不悲伤的,心也不是不泣血的,但盖世英雄却保不住最心爱的女人。

多么可悲,到最后连市井小人物也不如。

到是虞姬,用她的死演义了刻骨柔情。

今天她又回来了,生生世世,用别人的身体演义自己的爱恨情愁、生生不息……千古轮回,一次一次又一次。

一个男人因一个女人的死、名流千古……

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灯光唬的亮起来。

灿烂的悲剧已然结束,华丽的情死只是假象。

一切又多回到现实。

看戏的也不过是花一点钱,买来别人的绚烂凄切的故事,陪上自己的感动和眼泪,打发了一晚而已。

我也喜欢,看别人的故事、想自己的心事、流自家的眼泪……可是我突然响起屠洪刚的《霸王别姬》: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你用柔情刻骨,换我豪情天纵……”

是溺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爱情,感动了虞姬,才让她以死相成全吧。

从古到今,女人对男人唯一的要求不过是忠心而已。

女人希望男人忠心,但忠心只针对自己。最好所有其他女人的男人都见异思迁。最好是见“己”思迁。

自古以来都是女人为男人死。

谁听过男人为女人死?

唯一除外的是《胭脂扣》里,最多情的,约定与如花共赴黄泉的十二少。

可惜,最后还是苟且偷生。

苦了如花做鬼也还要回来等他,生生世世不愿轮回的等。

今天感触太多。

晚上,周打电话给我,我也懒得应酬。

无端端一个已死千年的虞姬,让我心里不舒坦,如同耿着一个石头,吐不出、吞不下。

难受之及。

网友“太阳雨”,今天给我发飞语,讲了她的故事。

我听了心里更难受。

为什么女人都要为男人所折磨?

而且被折磨得欢天喜地,甘心情愿。

难道女人天生都是被虐狂?

其实男人也如此。

你虐待我、我虐待你,只要自己甘心,又什么不可呢?

这年头,谁还会为谁出头?不过求自保。

也很难。

难免一糊涂,险进一堆混乱无头绪的感情帐中,永世不可翻身。

手太疼了,实在写不下去了……

明天希望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