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元嗣笑了笑,对西域商贩问道:“这刀多少钱一把?”
西域商贩一听,比着两根手指,道:“二两!”
“什么!二两!”华元青叫道:“二两太贵了!顶得我半年的军饷呢!不买了!不买了!”
西域商贩连忙道:“不贵!小军爷你瞧瞧,这刀口,这钢是镔铁所铸的!不信你试试!削铁如泥!削……毛断发……”
他不停吹嘘。华元青不由犹豫了下。而一旁华元嗣见自己的弟弟喜欢,从怀中掏出银子递给那西域商贩,道:“二两就二两,难得我弟弟喜欢。”
那西域商贩一见,眉开眼笑地就要接过。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傻瓜!这刀只是包了普通钢水,也不是镔铁所铸,一碰上重兵器一砍就断,而且平日对敌一有了豁口也容易断,如果是镔铁这一把刀就要十两,而这刀就卖二两,分明欺负你们不懂刀!!”
那独臂男子一听,手中的银子就定在了半空中。
两兄弟回头,只见人群背后站着一对异族男女。方才那出声的女子大约十六七岁,一双大眼十分妩媚。她满头乌黑长发编成一络络细细的辫子,辫子尾巴都缀着硕大的明珠与美玉。头顶上斜斜戴着一顶雪狐毛皮小毡帽,显得格外俏皮。她身上穿着的一条左衽薄衫,下身穿着一条花裙子,花花绿绿的,看样子是党项族人。
她一口中原话说得十分流利,眼中带着傲气看着两人。而她身后站着的一位男子亦是异族打扮。两人身上珠玉满身,看样子是党项贵族中人。
华元嗣知道这些天不少党项族人随着岐国的使团进京中,于是客客气气地对两人道:“原来这位小姐懂行。在下与舍弟承蒙指教,惭愧!”
那少女见他态度恭谦温和,嫣然笑道:“你们中原人不懂刀剑,这不怪你们!”
她说着拔起自己腰间的短刀,递给他看:”你看,这才是镔铁所铸的!”
她凌空比了个招式,华元嗣听着兵刃破空之声沉郁,微微点了点了头:“的确是好刀。”
华元青见自己险些被骗了,哼了一声把手中的弯刀丢给那西域商贩,恼道:“又是一个西贝货!差点被骗了!”
那少女见他气恼,笑嘻嘻地道:“其实这把西域波斯的刀比中原大部分刀都好,花二两虽然贵了点,但是也算是勉强值了。”
华元青听得她口口声声说中原的刀不好,心中不服气,冷哼一声:“中原的刀怎么了?西域只是铁料好,淬出的钢水也好。中原很早就有干将莫邪,鱼腹刀,龙泉宝剑等名刀名剑,削铁如泥。不见得比西域的刀剑差到了哪去!”
他话刚说完,华元嗣便急忙道:“元青!不可以无礼!”
果然那少女与身后的男子脸色一沉。那男子鹰目高鼻,神色冷厉,冷哼一声:“中原人就是只会夸夸其谈!”
华元青正是少年时,一听这话站出来怒道:“什么是夸夸其谈!中原人会铸刀剑的时候,西域人还在茹毛饮血呢!”
那男子眼中绽出冷光,一拔腰间宝刀,华元青只觉得寒气扑面,刀光吞吐如虹直指他的眉心。他措不及防吓了一跳,急忙向后跃开一步以防被那异族男子手中的刀所伤。
那男子见华元青躲开,冷哼一声,眼底流露轻蔑。他收起手中的刀,冷冷问道:“小子看清楚了吗?这刀在中原千金难求。”
华元青被他虚张声势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脸面尽失。不过他幼时遭受剧变,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沉稳机智。
他一怔之后叉腰哈哈一笑,然后连连惋惜摇头。
那少女见他被羞辱了不怒反笑,不禁问道:“喂!你这小子笑什么笑?”
华元青看了她一眼,不屑道:“你们外族的刀剑是普遍比中原人锋利一点,不过战场上也不见得能赢得过我们中原人,知道为什么吗?”
那少女一听,不服气道:“什么为什么?!你这臭小子口气好大!”
华元青笑道:“盖因为你们打仗只懂得用蛮力,不用什么是懂行军作战,嘻嘻……”
那少女听不懂“行军作战”是什么意思,回头问身后的男子:“哥哥,他说什么行军作战?”
那男子厉目中寒光一闪,冷冷道:“他在骂我们打仗不懂用脑子!”
那少女一听,柳眉一竖,从腰间拔起长刀,指着嬉皮笑脸的华元青,恨声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敢拐着弯儿骂我们!你找死!”
她说着手中的刀就狠狠向华元青劈去。华元青看着她刀的来势,哈哈一笑,头一侧,人已远远跃开。那少女还要劈,可是才刚提刀就觉得手中的刀像是被生铁焊住了一样纹丝未动。
她看去只见方才一声不吭的独臂男子正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自己的刀。
她运劲想要挣脱,却骇然发现那独臂男子的手指力道竟似无穷无尽,自己根本挣脱不得。
“舍弟顽劣,还望两位多多包涵。我替他向两位道歉!”华元嗣说道。
那少女见他面色诚恳,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些许。她恼道:“那你放开我的刀!”
华元嗣缓缓放开那少女手中的刀,向后退了一步。
华元青笑嘻嘻地站在自己大哥身后,看着两位面色不善的异族少女与异族男子,笑道:“刀剑只是工具,谁更锋利一点只是战场上略占优势罢了。真正为将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大部分时候还是要靠这里!”他说着指着自己的脑袋。
那异族男子听了,眸光一闪,眼底掠过若有所思,不由重新打量眼前的两兄弟。
那少女听了却以为华元青又趁机羞辱自己与哥哥。她咬牙恨声道:“汉人就是狡猾!邪门歪道一大堆!有种就下来比划比划,看看是汉人的刀厉害,还是我们的刀厉害!”
华元青笑嘻嘻地一指自己的大哥,道:“还需要比划吗?我大哥一根手指头就把你的刀夺下来了。论武功你们也不是我大哥的对手!”
那少女一听这话,一双妩媚大眼恨恨瞪着华元嗣,恼道:“刚才不算!你偷袭!我不信你……你这个……缺了胳膊的人还能比我大哥厉害!”
她说完看见华元嗣面上掠过黯然,顿时有些后悔。
她再刁蛮任性也知道不应揭人短处。战士从战场归来后断臂断腿再平常不过。在党项族中,这些战士也是受族人尊敬的。而眼前的华元嗣穿着军服,又断了一臂,在战场上也应该是历经厮杀才断了一臂。
她心中懊悔却不好把自己说出的话再收回去,只咬着下唇盯着华元嗣。
华元嗣很快面色恢复如常,淡淡道:“这位小姐说得对,我武功不如小姐与小姐的大哥。”
他说完拉着愤愤不平的华元青,沉声道:“走吧!你再惹麻烦我就告诉你姐姐去!”
华元青还要再争,一听华元嗣抬出云罗,立刻不敢吭声。他年幼失去双亲,所谓长姐如母,他早就将云罗当成母亲一样尊敬的女子。
两兄弟正要转身离去。忽然那冷面男子开口:“原来两位是华凌峰老将军家的,华氏兄弟二人。”
华元嗣听得那异族男子抬出自己父亲的名讳,不由回头问道:“这位兄台认识家父?”
那男子冷冷一笑:“不认识只耳闻过,只可惜他死了,不然的话战场上有机会定要一决高下的!”
华元嗣听得他口气中没有半分尊敬,再看看他的打扮,忽然醒悟过来。自己的父亲华凌峰从前是梁国的将军,曾经领兵前去攻打过岐国,替梁帝攻占了岐国不少土地。
这一位恐怕是岐国的什么将领高官,随着岐国使臣入晋京协议立盟。他来之前肯定做过功课,这下认出自己和华元青就忍不住出言点破。
华元嗣不卑不亢地道:“家父已过世,恐怕这位兄台的夙愿不能完成了。”
那男子重新上下打量了他和华元青,忽地轻蔑笑道:“华凌峰战场上威风一世,没想到生的儿子一个不如一个。逃离故国也就罢了,还要靠自己妹妹的荫庇才能苟活!”
华元嗣与华元青一听,脸上神色齐齐变色。前一句尚可以忍,后一句简直已是极大的侮辱。特别是他言语中还连带着污蔑了云罗。
华元青怒极,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小豹子,一把抽出腰间的刀,一声不吭地冲那异族男子砍去。
他身形灵活,这些日子在军营中苦练刀功,进益很大。这一刀夹杂着怒气,隐隐有雷霆之势。那男子眼角一动,冷冷道:“刀法不错,还缺了火候!”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刀出鞘,围观的人只觉得虹光一闪,华元青手中的刀“铿”的一声竟然断成了两截!
果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围观的众人心中纷纷惊讶。有人见这里刀剑相向,恐怕又是一场武人相斗都纷纷涌了过来,将四人牢牢围在了当中。
华元青见自己一招就被砍断了兵器,不由脸如死灰。
华元嗣上前将他拉开,拔出腰间的长剑,冷冷道:“这位兄台侮辱了不该侮辱的人,今日不比个高下,兄台可能走不出这里了!”
那男子已收了刀,神情依旧冷傲,冷笑反问:“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许你侮辱我的姐姐!”华元青气得浑身发抖,眼中通红,戾气深深:“你这个蛮子知道什么!你……欺人太甚!”
那少女见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不禁担心地扯了扯自己兄长的袖子,央求道:“哥哥,别说了!你把他们都惹恼了!”
那男子仿佛没听见自己妹妹的请求,上前一步,抱着刀冷冷道:“比就比,谁输了就磕头跪地,战场上若相见,退避三舍!怎么样?”
围观的众人一听,都纷纷咋舌不已,纷纷猜测这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人比试武功,输了就是输了,若还要让人跪地磕头岂不是逼着输的一方自裁?而且战场上若相见,还要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