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门打开。邢狱长讨好地把灯笼送了进去。里面端端正正坐着一位白色囚衣的女人。她长发披散,可是却工整不乱。
她听见声音,不由看向门口。
那玄色披风的女子慢慢摘下头上的风帽,露出了一张如雪玉一般的倾城面容。
“原来是你。华云罗。”囚衣女子轻笑:“本宫早就该料到是你来了。怎么?非要亲眼看看本宫落魄你才高兴是吗?”
云罗轻轻一笑,慢慢走了进来。
她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牢房四周,叹道:“不得不说,天牢果然也有好的牢房。当初我怎么就没有住进这种牢房里呢?”
殷寐冷傲一抬精致下巴,嗤笑道:“那是因为当时你不过是李天逍身边小小的侍妾罢了。本宫身份尊贵,怎么能和你一样!”
云罗闻言笑了。她坐在殷寐对面,桌上的灯笼光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笑容照得格外恍惚。
“是呢。我竟然忘了,皇后娘娘您是青王之女。是皇亲贵戚,现在还是皇后。我再怎么样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侍妾而已。”她笑着柔声道,“只是不知道,过两天皇上圣旨到时,您还是不是皇后。”
殷寐一听反而笑得更欢快,仿佛听见什么好听的笑话。
“你说的是李天逍的旨意吗?”她笑的阴沉:“他的圣旨不会来了。”
“为什么?”云罗问。
“因为我早就通知了我父王,不出三天,这整个京城都会在我父王的掌握之中。到时候华云罗,你就等着跪在我的脚下像狗一样讨饶吧!”她笑得冰冷,“你喜欢这牢房吗?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舒舒服服住进来的。”
她从床上起身,一步步靠近云罗,冷笑如刀:“你放心,我不会立刻杀了你。我要慢慢折磨你,折磨完之后再治好你,然后再折磨,一直到你死为止!”
云罗看去,只见殷寐眼底闪烁着恶毒的冷光。她淡淡垂下眼帘,问:“殷寐,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呢?”
“恨你?”殷寐失笑:“挡着我前路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只不过同样身为女人,我很讨厌很讨厌你罢了!”
云罗看着她,忽然道:“其实沐离是你杀的是吧?”
“是的。”殷寐毫不避讳地承认:“她的死是我指使的。谁让皇上爱上了她呢?皇上爱上她,我就绝无可能成为他的皇后。谁挡着我的路,谁就是敌人!”
云罗轻声叹息:“这么说来废后刘莞儿死得真是冤枉。”
殷寐盯着云罗,冷冷笑道:“你扳倒刘莞儿之后,还想说服她来揭发我,可惜你迟了一步了。云罗,你与我,始终还是我是最后的胜利者。”
云罗眸色清冷地看着她,忽然问道:“殷寐,你这么笃定你能笑到最后?”
殷寐冷哼一声,复又坐在床上,背脊笔挺,除去那身碍眼的囚衣。她仿佛坐在中宫凤座上,那么地傲然。
“当然。你敢杀我吗?”她冷笑反问:“我现在还是皇后,而皇上还没下旨废后。就算他下旨要废了我,也等不到宣旨的那一天了。我父王准备妥当,大军就在来京的路上。”
云罗忽然一笑,叹道:“你算得真是好。此时皇上一定在梁国,几十万大君正准备大一场大仗,而晋国,国内兵力空虚,青王如果真的要反,一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入京。而沿途一定是无兵可挡是吗?”
“正是。你能明白眼下情形算你聪明!”殷寐冷笑道。
云罗红唇一勾,扯出一个莫名的笑意来。
“你笑什么?”殷寐傲然问道。
“没什么。”云罗笑意不改,问道:“原来你束手就擒不过是因为你笃定了所有的人都奈何不了你,是吗?”
殷寐不回答,不过她眼底的傲然神色回答了这个问题。
云罗轻叹:“殷寐,我该说你太自负呢?还是你太蠢了?”
殷寐脸色一沉,问道:“你说什么?”
云罗终于站起身,冷冷向她走进:“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怎么会陷入这种任人宰割的地步呢?我若是你,定会死也不出中宫,起码那边还有你那忽来忽去的什么东瀛忍者。而这里是天牢,守卫重重。你想翻出这个天,恐怕晚了呢!”
殷寐脸色剧变,怒问:“你说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云罗笑意越来越冷,声音却轻柔如水:“我华云罗这个人最是容易记恨。你几次要害我。你说我怎么可能让你活着出天牢呢?”
“什么!你敢杀我吗?!”殷寐怒道:“你若敢杀我,三省六部那些老头知道后一定会参你一本,再说我父王就要来了,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觉得心口忽然一凉,一切声音都被锁在了喉间。
她踉跄退后一步,看着心口忽然长出来的匕首,呆呆抬头看着眼前神色不变的云罗。
云罗冲着她微微一笑,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道:“杀了你又会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在乎别的什么吗?殷寐,你太过自负了。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以为你父王一定会赶来救你,你又以为这天牢没什么,放松了警惕……”
“可是你错了。我是一定要亲手杀了你的!”
殷寐看着胸口的血冒出,身体的热气迅速逃离这一具身躯。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云罗,仿佛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云罗能下手这么快。
“好好去吧。你看我对你多仁慈,我不折磨你,我只要杀了你就行了。”云罗一推殷寐,将她推在了床上。
她拔出殷寐胸前的匕首,看着她至死不闭上的眼,冷冷地把一旁的棉被盖住她渐渐冰凉的身体。
浓浓的血腥味被棉被盖住,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殷寐死了。
死得太快太过容易了,但是从前的仇恨都随着她的死去而消失了。
她长吁一口气,套上风帽,出了牢房。
守在不远处的邢狱长见她出来了,讨好的上前道:“娘娘这么快就出来了?”
云罗面容隐在了风帽下,红唇微勾:“是啊。皇后与本宫诸多过节,现在看她这么凄凉,真是过瘾。邢狱长,皇后估计因为本宫还要生气很久呢。你们无事就不要寻她的晦气了。”
邢狱长一听,嘿嘿笑了起来,连声说是。
云罗拉低风帽,淡淡道:“是时候走了。”
她说完走出了天牢,消失在黑暗中……
……
浓浓的夜色如天地间盖着的一片黑幕。
一辆平凡无奇的四轮马车在夜色中疾驰。马车上的气死风灯,不停地摇晃着。云罗抱着熟睡了的凤儿静静靠在车厢中。车厢中还有沉香,车辕上坐着缩着身子的刘陵。
主仆四人,简单收拾了细软匆匆离了皇宫,一路向南而去。身后晋京上方乌云密布,似乎又一场的暴雨要下来了……
云罗怀中的凤儿睡着睡着忽然惊醒。
“母妃!母妃!……”他胡乱抓着母亲的衣服。
云罗急忙握住他的小手,问道:“怎么了?凤儿是不是做了噩梦了?”
凤儿睁开眼,看着四面,迷糊问:“母妃,我们去哪儿呢?”
云罗把他紧紧搂入怀中,脸颊贴着他的小脸,眼中含着泪,笑道:“我们去找你的父皇……我们回梁国去……”
凤儿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云罗哼着歌,看着他又沉入睡梦中。
夜,未央,眼前的路蜿蜒,她听着耳边的风声,曾经的故国就在眼前风烟弥漫处,而那个男人一定是横马持剑,血色披身,眸色冷厉……
云罗带着凤儿匆匆逃出了晋京,可是第二天在路上就看见不少流民匆匆北上逃来。
刘陵急忙拉住一个问道:“你们是从哪来的?怎么的逃往京城去?”
那人拖家带口的,一听这话,急忙道:“我们怎地敢去京城啊?这位贵人不知,青王造反了,一路杀过来,我们这是去躲兵灾。京城谁敢去啊!那青王第一个肯定要攻打京城!”
他说完急忙甩开刘陵,带着一家老小匆匆上路。
刘陵急忙入了车厢中,对云罗道:“娘娘这可怎么办?青王就要来了,他往北,咱们往南,走下去一定会碰上的。”
云罗皱眉,少顷,她断然道:“绕路!别硬碰硬。”
刘陵听了连忙吩咐车夫绕路。这一绕路走得便更远了。从西北走,再折返向南。一路上主仆四人走得甚是艰难。因为凤儿长这么大,很少出宫。走了两天便生了病。还好沉香医术精湛,熬了汤药才算是把凤儿的病情稳定下来。
不过凤儿一下子消瘦不少,一双眼越发大,人也恹恹不爱说话。云罗看着心疼无比但是却也只能忍耐。
主仆四人走了四五天,京城那边的消息终于传来。青王十万大军攻打京城,京城护卫军两万人死守京城。一派混战中,护卫军的楚将军中箭身亡。孙立将军则继续带领将士守城。
敌众我寡,青王挟恨而来,京城局势十分危险。不过幸好京城城墙坚固,粮草充足,还能撑些时候。就是不知李天逍是不是有制青王的后招,不然京城陷落后。他便被前后夹击。
……
到了第七天,云罗一行终于到了秦州府。秦州府有一条水路可以去往梁国,只要路上不遇上什么兵匪就能安全抵达梁国。
青王的大军并未经过秦州府,所以这里城中算是安稳。云罗带着凤儿埋头南逃了好几日,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她让刘陵花了银子在客栈中包下三个房间打算歇息一日再走。
沉香趁这个时候上药铺抓药治凤儿的病。刘陵则去打听谁肯让雇船南下。
云罗这几日也累到了极点,与凤儿梳洗了下就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