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请尽情地变态吧
“呕!”
“呕呕!”
男人在树下狂吐。
时值盛夏,他难得排到周四休息,因邻居清晨一个电话,惊喜之余套上休闲衣裤,将自己快递到展览馆……“呕——”
他忘了,这儿是生物研究所,是生物研究所……
“呕——”
“哇,这位先生,你比我们……吐得还惨。”
老榕树下,已有先他一步“报到”的男学生,穿着夏装制服,正平复汹涌翻腾的胃袋。
杜预熙没空搭理,正努力压下涌上喉头的恶心感觉。男人吐成他这个样子,也算颜面尽失了,特别是在没喝酒的情况下,在他喜爱的女子面前。
“那些女孩子真厉害,完全没感觉。”一名头发略长的男生掏出矿泉水漱口,脸色惨白。
“那……我们还要不要进去?上课耶。”另一名男生迟疑。
“……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再进去。先生,要漱口吗?”长发男生以“同病相怜”之态问杜预熙。他们很习惯了,真的真的很习惯,反正上一次课吐一回,不过今天这位先生……不是他们这行的吧。
摇头谢拒,杜预熙眯眼,越过台阶,看向厅口处谈笑的女子。
工作时她的衣着多是T恤牛仔裤,过肩的长发披下,当她站在榕树下冲他招手微笑时,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十点多的太阳格外地刺眼。
她的笑,炫花了他的眼。
昨夜回家,他只在露台上提了句今日休息,她能记得,他自是高兴。
突带他参观,他不以为意,欣然而去。过厅栏时,一位老伯笑眯眯递给他一份环保纸袋,特别连声叮嘱“拿好,记得带包纸巾”云云,当时并未留心,如今,终于明白环保纸袋的作用——用以装呕吐物,而纸巾——用来拭嘴的。
他是拍卖师是拍卖师,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生化狂人,老天,他又想吐了。
静气凝神,将可怕的画面从脑中赶出去,杜预熙缓缓站起,眉心深深拢蹙,这才留意两名男学生已离开。
应该又进去了吧。向他们的忍耐力致以最高佩服,他深深吸气,将浑浊的气体重重排出体外。
她是故意的。
看到干燥的动物标本,狗啊猫啊鸽子蜥蜴蝾螈之类,他只当有趣,毕竟如同活物一般,没什么血腥可怕,但,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双头婴儿;解剖出来供实例讲解的人体呼吸系统;泛着恶心苍白颜色的动物心脏……
不行不行,又想吐了。
“年轻人,我想你需要一瓶清水。”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杜预熙睁开眼。
是拿纸袋给他的老伯。
“谢谢。”默默接下,他看向台阶,方才说笑的两名女子已进入馆内。
够狠!
心中叹了叹,他随在老者身后踱离老榕树,靠在台阶边的石雕上。
“呕吐的东西……附近有水管吗,我待会清理。”
老者看他一眼,摇头笑道:“不用不用,会有清洁工收拾的。他们知道。”
知道什么,老者未细说,但他能够猜得出,想必清洁工也知道一定有人会受不了“惊吓”而呕吐,也自会定时清理秽物。
“您怎么称呼?歆赏呢?”矿泉水不是她拿给他的,多少,他有些不是滋味。
老者笑容不变,“那丫头和渡渡在里面,叫我平叔就行啦。小伙子,你是第一次参观吧?”
“是。”
拼命漱口,直到口腔中酸涩的味道淡去,杜预熙才放下水瓶。
平叔一直盯着他的举动,见他伸手掏口袋,未几又空空拿出来,脸上立即笑得一片山川河流,“小伙子,馆外不禁烟,你想吸就吸,老头子我是不会介意的。”
杜预熙虚弱一笑,索性掏出烟包,拿出一支点燃。
近午时分,偶有微风轻拂,榕树须随风轻舞,袅柔如烟……
“你是歆赏那丫头的情人?”
平叔突来的一句话,差点让杜预熙一口烟全呛进肺叶里。收回榕树须上的视线,他捂嘴低喘:“咳咳,平叔,我和歆赏……是恋人。”
情人啊,太暧昧了些,也太……不正式了些。
他对爱情的要求很高,以前曾有过女朋友,但……呵,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不对或背叛,两人性格不合,不如做朋友。
如今,她带他参观的目的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了。这是她的又一项拒绝手段?或者,她拒绝所有男人的追求全是用此手段?
她在拒绝他,拒绝他的交往,让他知难而退。
这姑娘性子虽玩逗,却不会玩弄人。今天的一剂药够狠,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人,怕早就吓到腿软,哪还有心思顾及美人,更别说是个整天与各类生物尸体打交道、没事以解剖为乐的美人。呼,好在他的美人只沉迷《生物简史》,庆幸,佛祖保佑!
若是被这点小事吓退,他就不是杜预熙!
唇角勾起,拈下烟吐气,他转头想再谢平叔,却被瞪看的大眼吓一跳,心脏就像突然停摆的钟,刹那地停顿后,又急骤跳动起来。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那老头走路是蛇啊,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没察觉。她呢,又是何时来到他身边?
“你抽烟的时候。”华歆赏眼神闪了闪,突以掌为扇,在鼻下猛挥。
“对不起。”立即放开两指,烟头自由落体,生命之火在大脚凉鞋的重压下毁尸灭迹,“我……嘴里有些难受。”
“不习惯吧?”她走下两级台阶,顺势靠在平叔的位置上,倾头笑看他,“你吐得真厉害。”
“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介意吗?”在他吐过之后。
啊?身躯无意识地后仰,眼中是毫不隐瞒的不愿意。
他淡淡一笑,吸着飘着花香的空气,也不气恼,缓缓说道:“歆赏,除了在家写《生物简史》,你工作时……接触的就是展览馆里的那些东西,是吧?”
她点头,不知他想说什么,脑中却自动架起防卫,全身绷紧。
他的声音有两种,一种是平淡带点笑意,温和礼貌,就像与人聊天一样;另一种像狼外婆,低沉柔和,却意外果断,特别在与她说话的时候。那天吻她之前,他就是狼外婆的声音。
“我们正在交往,对不对?你没有拒绝。”突然将额抵在她额上,他眸中闪着莫名的光亮,“你敢摇头,我就吻你。”
威胁她?华歆赏鼓起脸,赶紧……点头。她不是胆小不是胆小,这叫能屈能伸。试想,谁会想被一只刚吐过的嘴亲吻。
“好。”他满意点头,额心轻轻在她头上敲了敲,顺着她的颊畔滑向肩头,颇有点虚弱地叹道,“我想,我要再多熟悉几次才行。多熟悉几次,我就不会再吐了。”
感到她的头动了动,发尾扫过他的耳,落在他唇上。
“你……不觉得恶心?”她僵硬着肩,实在很想一巴掌推开他。这与她初想的结局相差很远耶。
“觉得啊,所以我才要多熟悉。有机会,你再带我进去参观啊,今天不行了。”语气更加虚弱。
“既然恶心,你干吗还要来?”她动了动脚,意图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身体。这家伙搞什么,不过吐了一回,有必要虚弱得把重量全挤在她肩上吗?
“因为你在这儿啊。有个喜欢生物的爱人,我当然要熟悉才行。”握起她的手回放在腰上,他厚脸皮说道,声音低沉柔和。
显然,他的回答在她意料外,微一闪神,两手已被他拉到腰后。
有没搞错,大庭广众耶。她赶忙缩回手,使劲推开他。
“杜先生,这儿是公共场地。”
顺着她的力气站直,他拉着她的手,也不强求,“今晚陪我吃晚餐。”而在此之前,他要好好为自己做一番心理建树,忘掉福尔马林液里的那些东西。
“不行,我要背台词。”
“吃完我帮你背台词。”他继续引诱。
考虑三秒,她的回答依然是——“不……”
“必”字未出口,他抢先一步,“你不答应,我就吻你。”
又威胁她?可恶的男人,不怕把胃肠吐出来吗?他的脸比甲胄鱼还要厚,志留纪的异刺鲨也咬不透。王八蛋,吐干你也活该!
喉中翻涌着一波又一波的骂语,僵硬的笑挂在脸上,她没胆当着他的面骂出来。没志气的下场就是——
“好,好啊。”
他非常满意地放开她的手,正当她以为他要离开时,一张脸倏地在眼前放大,像镜头突然被拉近的感觉。
“你、你又要干吗?”
“下次我若再吐,你拿清水给我。”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她,他要肯定。
为了不让人威胁到,她只能点头,“好、好,我拿。”拿一瓶酒精给他的嘴消毒,毒死他满嘴的病毒,哼!
终于,他不再威胁,唇角轻轻掠过她的唇,留下瞪眼的她,转身回家。
老榕须轻轻飘拂,带起他唇边的一抹笑意。
他的恋人说话“趋向本质”,爱吃橡皮糖,爱演话剧,正在写一部《生物简史》,而且,不相信爱情,更意图拒绝他的追求。这些,通通令他印象深刻,不会遗忘。
煽动她,可以慢慢来。
一个不相信爱情、甚至完全没有爱情记录的女子,一旦爱上他,势必如烈焰焚林,这个中滋味……他非常期待。
歆赏,华歆赏……赏她,赏花啊……
她有些意外。
三天来,这种情绪一直缠着她。而这意外,来自于他。
嗯……树下狂吐的男人一点也不帅气,现实些,狼狈的成分居多。
居高临下,华歆赏看得清清楚楚。
他个子高,若她平视而望,只能看到他的脖子,但树下的男子弯曲着身子,像极了放电前的电鳗,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捂在胃部,看得出难受至极。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能勾画一二。
细浓的眉拧成一团,偏白的肤色绝对是苍白多于红润,他的鼻子又挺又高,双眼皮,这点和她一样。他的眼睫很密,若不近看是无法注意的,而她之所以知道,因为上次被他吻时,她瞪看得非常清楚。
通常,他总是斯文有礼,沉稳适度,微笑得体而不近谄,但在树下制造秽物的他,不能说斯文尽失,但就是没了那种沉稳感,一点也不优雅,一点也不倜傥,偏偏她看了却忍不住想笑。
那个狼狈的男人真的很有趣。仿佛,他完全不受惊吓似的,居然说要“多熟悉几次”,这答案令她意外之余,也让她觉得有趣起来。
通常,人一向不喜见到自己身体内部的东西,胆小的女孩子甚至见血必晕……她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晕菜的,除开一层皮,身体里流的不就是那些散着腥味的血。满肚子的内脏也不过如此,好像被人割裂开来看就变得可怕起来,也不想想那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器官。
他明明很怕,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背道而驰。为什么,就因为想与她交往?或者,为了迎合她的喜好?呵,有趣的男人,没有知难而退,反倒越挫越勇,公然邀她晚餐……唔,越挫越勇,这种形容好熟悉?
不管不管啦,越挫越勇是他家的事,既然有饭吃,她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下午继续读《大白鲨》,下班后兴冲冲往家里跑……别误会,她仍是非常坚持她的不爱观,只是,偶尔生活有些变动也蛮有意思,不是吗?
回到小窝……没人,没人,居然——没、人?
很好,非常好,他敢放、她、鸽、子!
敲门、按门铃、踢门……所有不太费力气又不会弄疼自己的手段全使出来,他的屋内仍然一片寂静,害得她像偷儿一样猫腰在门缝边研究半天,最后决定——自己煮东西吃。
带着愤怒与遭人欺骗的不满,她吃光了橡皮糖。
冲完凉,不再想放她鸽子的男人,打开电脑整理《生物简史》。
夜半十点左右,她在Blog(部落格)上写网络日志,首当其冲就是把杜预熙骂个狗血淋头。骂得正痛快之际,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门边徘徊,随后声响消失。她蹑手蹑脚猫腰到门边,居然听到一声叹息?
妈呀,有鬼!
好在关了灯,电脑屏的光亮不会透过门缝传出去吧。理他个非洲肺鱼,哼!
揉了揉鼻子,她决定继续写部落格。
门外的声响断断续续了十来分钟,她依稀听到开门声,接着,是极轻极轻的脚步声,以及很有绅士风度的细微关门声。
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她已经决定骂死他了。
然而,从周四那晚开始,周五、周六、周日——直至今天为止,他都未在她眼前出现过。
期间,魏学姐电话通知她,话剧八月起正式排演,叮嘱她背好台词,别再搞砸了。耳提面命的一番,她当然全盘接受。
若是不想那个放她鸽子的男人,这周的休息与往日相同,整理《生物简史》、背台词、吃水果面包、打电话骚扰一下下凡九,时间很快耗到了六点。
盛夏的日照时间长,火红的夕阳挂在天边,余光虽无正午的炎热,看上去也让人头晕一把。
站在露台上,远远能看到研究所的大片绿色植被。她不养植物盆栽,视线开阔,也正因为露台上完全没有障碍,视线下瞟,立即看到小区马路外那个放她鸽子的男人。
女人是会记仇的……生物。她记得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前半句。
叼着棒糖,趴在露台上,华歆赏眯眼。
那是他的朋友?
远远马路边,从出租车走出的男人被一辆黑色轿车拦住,车内跑出一个男人,她瞧到杜预熙急骤挥开那个男人,似在争论什么,仿佛意见不一。蓦地,杜预熙凶狠地拎起男人的衬衫领,冲男人吼了几句,再一把将男人推向轿车,转身向小区大门走去。男人趔趄站稳后,并不放弃,追着他向小区走来。
欲知后续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立即,华歆赏脑中打出以上两句话。忍俊不禁地,她“扑哧”大笑,为自己的幽默和思维文学化而愉快。
转动棒糖,她又自得兼自满地笑了数声。此刻的马路边,杜预熙不知说了什么,男人愣呆半晌,突一言不发缩进车内,调头扬长“滚”去。
朋友之间的争吵吧。
倾头想了想,见那抹身影往这边走来,她缩回脑袋,若有所思。
片刻后,悄悄走到门边。
“杜先生!”
闻声,开门的背影倏僵。微不可察地吐气,杜预熙转身,试图挂上正常的微笑。
“歆赏,对不起。晚餐……我以后补,可以吗?”是他爽约先,他欠她一个解释。
她叼着棒糖,今日的居家服是印着加菲猫的T恤配短牛仔,扎个高高的短马尾,纯真中带着诱人的香气。
若有若无的清香混着糖香飘在鼻间,他微微恍神。而她接下来的举动,直接让他瞪眼。
小手拉开铁门,细白如玉的脸上挂着淡淡微笑,她邀请,“杜先生,你心情不好,我请你吃橡皮糖。糖能调节情绪,补充大脑养分。”
暗暗叹气,他摇头,“对不起,歆赏,我今天不想吃糖。”
“那……你帮我背台词?我这儿有牛奶,能安定情绪。”她试图再次邀请。
瞪……努力瞪瞪瞪,瞪着那张纯真笑脸,他猜不透,这是不是她又一次用来拒绝的手段?
抱歉啊,他现在的心情……
她笑,他瞪。瞪了十多秒,终究败在她的笑脸下,他缓缓走进她的小窝。
“坐,坐!”移开沙发上的稿纸糖袋,她殷勤过头地掏出一颗棒糖,剥开包装纸伸到他嘴边,“尝尝。”
“不用。”眉头飞速拢了拢,他偏开头,黑眸复杂难解地盯着她。
“尝尝,试试嘛。我去倒牛奶。”
殷勤的劝慰,的确令人不忍拂她好意。杜预熙万般无奈,勉为其难咬住棒糖——仅是咬住,不再有其他动作。
感到他咬住糖块,她耸肩松手,“啪嗒”跑进厨房倒牛奶,留下神色不定的男人。
她搞什么鬼?
杜预熙暗忖。
没什么啊!
倒牛奶的女子轻轻耸肩,粉色唇边是一缕趣笑。
他在发脾气,情绪阴沉郁闷,面有不耐。这与寻常时候的他又是个大大不同的样子。
儒雅礼貌、具有亲和力,是他对邻居时的态度,而阴沉暴躁,满脸乌云,是他刚才的模样。然而,正是他周身郁烦的气氛,加之三天前呕吐的狼狈,让她兴起了一丝趣味。
这个男人不是没缺点嘛。若他自始至终保持着单调的个性,她绝对不会多瞟一眼。
当然当然,她是不会在乎有没有一顿晚餐的,只不过看到他烦闷的模样,心头突然兴起安慰他的念头。毕竟,早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被人放鸽子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他帮她得到话剧角色、他请她吃过水饺、他帮她背过台词……嗯,就把舒缓情绪压力作为小小的回礼赠他好了。
倒满七分杯,她“啪嗒啪嗒”走回沙发,仍见他保持着咬糖的姿势,一分未移。
放下牛奶,想了想,她伸手取下他叼在嘴边的糖。
“杜先生,你若真不喜欢吃糖,我不会逼你吃的。”看他的样子,仿若嘴里咬的是体温计。
他轻声道谢,视线狠狠绞在牛奶杯上,脑中仍猜测着她当前行为之后的目的。
“杜先生,你是……拍卖师吧?”
杜预熙转头,哑了哑,突扬起笑,僵硬的肩头慢慢松展。她到底买了多少糖啊,手中那袋撕开的橡皮糖到底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
“是。”
“拍卖……很有趣吧。”
他想了想,无意隐瞒什么,坦白说:“拍卖是个极具挑战的行业,而拍卖师……是最好的情绪煽动者。当你拿起小槌,就要考虑如何用最高的价格,将原本只值十分之一,甚至不到十分之一的东西卖出去。”
“你说的是英格兰式拍卖吧?”
“对,增值拍卖。荷兰式拍卖(即减价拍卖)现在多被用作商业手段,是那些商界巨贾无聊时的游戏。”“……很深奥。有人体细胞拍卖吗?”
他的视线立即从牛奶移向她,瞪,“补充一句,除了黑市拍卖场以外,军火、人口、毒品不在拍卖之列。”
“那有没有牛顿手稿?”
“有。我还拍卖过达尔文手稿。”
“……”他在开玩笑吗?吞下橡皮糖,睨睇他,她不怎么确定。
“古董珠宝、字画瓷玩、古籍手稿、艺术品、地产使用权之类都能拍,电话号码也能。”
“……”电话号码?
“只要有人出得起价,地球也可以拍卖。”
地球?好像越扯越远了。
抿嘴皱鼻,黑雾煞煞的大眼直直看向他,“拍卖师会遇到麻烦吗?”
他眯起眼,对上若有所思的瞳子。半晌,捂嘴清清嗓,哑声问:“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呐,杜先生,骂人也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你会不会骂人?”
“……会。”
“但你现在没想要骂人,心情又不好,是想闷在心里烧自己。”简称——闷叉烧。
他终于坐正身子,倾头靠近她,“歆赏,这次,你到底想说什么?”
“……算了。”盯着他带点血丝的眼,她想了想,忽地站起,素掌指门,“杜先生,我还是不要打扰你,请!”
“该死。”脸色微变,展臂揽过她,他低吼,“你到底想说什么?”
压抑到极点的忍耐,他不敢保证自己还有控制情绪的力度。
“我刚才在露台上看到……那个男人抱你。”被他拉抱在怀里,华歆赏可是一点惊慌的表情也没有,无辜眨眼,实话实说。
啧了声,他松开手,咬牙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顺便配合一记摇头。
“……”
他想,他现在最常做的举动就是瞪她了。
瞪着瞪着,她突然一笑。
正是这一笑,打破死静的气息,犹如……平滑清池中飞速探出水面的荷叶,绽开碧圆的绿伞,那份怡然令得他愈瞪愈移不开眼。
仿佛在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吸引他想要一吐为快。
他的确心情不好,该死,谁会知道麻烦又找来呢,缠了他三天,工作之外还得分心应付。他的确要发泄一下积压在心头的烦闷,不是吗?他素来不会将负面情绪表现在脸上,这是拍卖师的大忌,但让她轻易看了出来,还试图用棒糖牛奶分散他的烦闷……
倏地,一念闪过脑海。
她今日所做一切,是为了他?为了遣散他阴郁的心情?为了逗他开心?
她,开始关心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