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浪漫生物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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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6章 空桑定律

认错困难吗?

在已经能用DNA绘世界地图的现在,相比之下,认个错是件多么简单的事。那么,认完错之后呢?认错之后又该如何?

就像一个故事,看故事的人总喜欢在翻到最后一页时问自己:“后来呢?”

“后来”这个东西,歌有唱过,也有人意犹未尽地翻出陈年故事人物,兴笔提问新创一个“后继发展”,可那不过是一个新故事、一个新开始。在奚空桑的概念里,故事就是故事,从来没有“后来”,也有着无数种可能的“后来”。

“后来”是无法尽善尽美地写出来的,所以,她倒觉得没有哪位作家能写出完美的“后来”,就算是自己的作品也未必,借一句歆赏的话——“好听点,是续集,难听点,是狗尾续貂。再难听点,是画虎类犬。”她和喻……已经步入故事的“后来”阶段了吗?

是续集?是狗尾续貂?还是……画虎类犬?

真糟糕啊……

从心惊肉跳地随研究团坐上飞机,到一个半月之后回到租住的小套间,借着长时间的分离,奚空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归纳起来不外两种——好的“后来”,或者坏的“后来”。

根据“空桑定律”,这些可能的设想中,坏的“后来”占去百分之八十九的比率,害她郁闷悲哀两不误,唉……

瞪着电话已有十分钟,奚空桑脑子里盘来绕去,最后只剩这么一句:离婚已经够糟糕了,离婚的“后来”必定更糟糕!

糟糕糟糕糟糕……她和喻……不想承认,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就如千奇百怪的离婚理由,他们的后来……无论怎么假设,结果都很悲观啊!

错的是她,无论如何,她的气势已低了一截,简称弱势。

瞧吧,性格一点,横竖已经离婚,不如就此放手,他们绝对能成为中国最模范的离婚夫妇——第一,双方心理健康,可以保证即便是单亲家庭,徵徵也能健康快乐地成长;第二,他们可以保持友好往来,成为朋友,不会见面就横眉冷对像仇人。

前景虽然很美好,但还是——还是——很糟糕!她不能随时随地亲近儿子,这是糟糕之一,她放弃了一个优质好男人,这是糟糕之二。

这还仅仅是好的“后来”,要说坏的“后来”……她只觉得乌云罩顶。本来嘛,错误的误会引来错误的结果,她低势态一点也是应该,所以目前有三条路给她走——

一,主动提出复合。毕竟,世上人虽多,找个像喻这么优质的老公又得是她爱的,实在不容易。其实她蛮舍不得,真的!问题是:喻不买她的账怎么办?二,她和喻重新开始……问题是:喻不想和她重新开始怎么办?虽然喻说过不是因为不爱她才离婚,但人心随时在变,难保他现在没变啊?三,她努力努力再努力,拉歆赏和凡九帮忙……不不,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歆赏就不用了……也许……嗯,也许……

她的脑子似乎被劈成两半:

天使说——文学白痴能帮上什么忙,别越帮越乱就好。

魔鬼说——文学白痴也许能帮上忙,她的思考方式异于常人,也许能发挥神奇的飓风力量。

天使扇扇雪白的翅膀,正要申辩什么,魔鬼突然拿出套牛用的绳索,甩两圈,丢——将天使的翅膀捆成鸡翅,然后对准天使的屁股来一个卑鄙的偷袭……

OUCH!天使,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使……

HOHOHO (类似圣诞老人的笑声),耶,魔鬼战胜了天使!

因此,她相信歆赏的确有着神奇的飓风力量,至于凡九……能用的朋友不可以浪费,无论是歆赏的“趋向本质”也好,或者凡九的一招过肩摔也罢,总之的总之,不管喻是被歆赏整得神经兮兮,还是被凡九摔得晕头转向,她一定、务必要让他回心转意。

所以,关氏研究团中午返程,她当晚便约来歆赏和凡九,共商大计。

五月的凉夜,褪去光的华丽,郊外的夜色分外迷人。

“空桑,你确定找我们来是庆祝你安全回来,而不是看着你发呆?”陶凡九一巴掌拍向友人的后背,借此拍回友人飞到九霄外的游魂。

华歆赏此时占用着奚空桑的Notebook在露台上敲敲打打,陶凡九半坐半卧倒在沙发上,一副酒足饭饱的土财主模样,奚空桑则对着电话发呆至今,直到一记“熊掌”慰问上她的背。

稳住差点扑上地板的身体,奚空桑回瞪友人,“我在思考。”

“哈!”陶凡九昂头,唇角是明显的讥笑,“你可别抢文学白痴的话。”

瞥瞥露台,耸耸肩,奚空桑不凉不烫地说了句:“你叫她文学白痴也没用,很显然,她知道如何安慰自己。”

“怎么安慰?”陶凡九奇讶扬眉。

“你忘啦,她说——天才的最高境界就是白痴。”

“……”陶家姑娘凡九当即重温“瞬间僵硬”的感觉。

“喂,别以为我没听到。”一颗脑袋从露台门边探出,眸光在心事重重的脸上一溜,华歆赏啧啧有声,“老实说,空桑,看到你,我会以为现在流行苍白。”

“……很白吗?”奚空桑赶紧摸脸。为了喻和她的“后来”问题,她夜夜头痛,果然气色差了些啊。

华、陶二人同时点头,同时叹叫:“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正在苦恼,是苦恼好不好。”牙齿磨得咯吱咯吱……

“苦恼什么?”华歆赏托着Notebook走进来。

奚空桑皱鼻,万般惆怅地一叹,“我不知道该选哪条路走,是主动放低姿态去讨好他,还是引诱他?再不,就这样算了?”

逐条分析自己的设想和担忧,等她分析完,陶凡九掏掏耳朵,不咸不甜丢她一句——“恭喜,我会送你一块‘精神分裂’的牌子。”

“凡九你不能这么说。”华歆赏不知从何处摸来一包橡皮糖,缓缓道:“为消灭战争而战——这是好战者的座右铭。”

吃糖……继续吃糖……

原以为歆赏是帮自己,没想到一袋橡皮糖干干净净,歆赏还是没下文。终于,奚空桑改磨牙为咬牙,“然、后、呢?”

“然后——为消灭怀疑而怀疑,这可以归为空桑第二定律。”华歆赏说完,未待友人反应,自己倒先笑起来。陶凡九闻言,眼帘微掀,双肩轻颤,咧出无声的笑。

有、有什么好笑的,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奚空桑腹诽两友之后,轻叫:“我是请你们帮忙的。”

“怎么帮?”华、陶不约而同斜睨她。

“歆赏你可以帮我……”

不听下文,华歆赏直接打断,“不行,我很忙。”

“……凡九你可以帮我……”

“No,我拒绝。”陶凡九手一甩,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她磨牙……

估计奚家姑娘的表情过于可怕,被橡皮糖喂得饱饱的华歆赏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空桑,听我一言——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陶凡九眉尾轻轻一跳,“歆赏,这句……我听着很耳熟耶!”

华歆赏皱个鬼脸。

陶凡九不理鬼脸歆赏,搭上悲观友人的肩,“空桑,就算知道你不对,我们也不会帮他。”

“对,就算你奉行悲观主义,认为世界是悲哀的、人类是肤浅的、所有事情都是糟糕的,没事喜欢自怨自艾、悲天悯人、疑神疑鬼,性格又有点优柔寡断和杞人忧天,但我们还是会——帮你。”华歆赏打击不落人后。

“听你们这么一说……”奚空桑乜一眼过去,脸色微微泛青,“我是天下女性缺点的集大成者?”

两人的眼睛中立即出现“当然”两个字。

“很好!”青脸女子一把扑倒两人,冷笑,“你们今晚别、想、睡、觉。”

“啊——”满口糖香的女子惊笑着躲避友人的呵痒,趁着空隙,陶凡九一个利落翻身,远离战火。

耳边,究竟是自己的心跳、喘息,还是友人的尖叫、嬉笑,奚空桑已经分不清了。她知道,自己笑着。虽然她苦恼着“后来”,其实……其实——她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是不是?对不对?

无论怎样笑闹,无论怎样打岔,无论是不是她的选择,无论友人们有没有安慰到她,她的答案早已存在——替他赶赶母蚊苍蝇什么的,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主动去讨好他,这就是选择。

世上的巧合总令人匪夷所思,在奚空桑决定实施“讨好计划”的第二天,出问题了。

原本,借着歆赏和凡九壮胆,她前一晚至电前夫,声音假到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打这通电话,目的不外有三:一,通知前夫,她安全归来;二,想儿子;三,非常含蓄地表示她想和好的意图。

分隔月余,她还真有那么点担心他会不会变心,所以电话约定第二天回家看徵徵。无奈,研究团这次收集回大量人脑,身为研究助理,她分身乏力。等到拍照、分类、冷藏、切片等相应工作忙得七七八八,她终于有了空闲,已是一周后了。

中途曾打电话道歉,听完解释,衡喻的声音不怒不恼,似乎没什么情绪,徵徵却在电话那端直叫着“妈咪快回来”、“我好想妈咪”,叫得奚空桑心间软软的。

为了补偿儿子,她趁休息拉着华歆赏逛玩具店,希望给小火车头买一只超大卡通公仔。不找凡九,是因为她知道凡九对公仔绝对没兴趣。

看中一只白熊公仔,付了钱,看看时间尚早,她拉着歆赏往约定地点走去。

周六的街头,阳光明媚,行人如水。

“空桑,你瞧!”抱着白熊的华歆赏突然扯扯友人的衣袖,以眼神瞥瞥不远处的行人,轻悄悄说,“真希望他的智商等于他的腰围。”

奚空桑侧目,街边,一位皮下脂肪极度壮观的男人摇摇摆摆走过。哑然失笑,正要回应一句“大概他的智商和他的腰围不成比例”,倏地,她眼一眯,望向马路对面的某一点。

她的静默惹来华歆赏关切的一瞥,“看什么?”

“没什么,走啦!”挽起歆赏,她低头看路。

“你和他约的是十二点半,现在才十二点,餐厅就在马路对面,我们可以走慢点。”抱着腰围是自己两倍的白熊公仔,华歆赏嗔责友人无缘无故加快的步子。

轻“嗯”一声放慢步伐,奚空桑垂下的眼眸并未抬起。

是啊,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她约喻共进午餐,然后带徵徵去游乐场,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好巧不巧地撞见前夫和儿子从那个女人的车上下来。

很明显,那名被前夫称为“卢蓝”的女人将车停进了餐厅的地下停车场……讨厌,别告诉她那女人也是今天午餐中的一员。

走进餐厅,在服务小姐的带路中,越来越近的两大一小三道身影令她狠狠咬紧牙:真糟糕……

身边的华歆赏明显感到友人身体的僵硬,移开公仔扫了一眼,突然附在她耳边说:“空桑,要我帮忙吗?”

跃跃欲试,华家姑娘玩逗的兴致表露无疑。

“……不。”因歆赏比她略矮几分,奚空桑低头,将嘴贴在友人耳朵上,吹口气,以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声音说:“你逗徵徵就可以了。”

不能玩啊,可惜!可惜!华歆赏撇嘴,有点泄气地点头,“好吧,但我只能待到一点,杜先生会来接我。”“嗯。”丢个明了的眼神,奚空桑走向不知说了什么而愉快大笑的三人。

见到她,男人含笑的黑眸闪过一丝锐芒,极快便掩了去。

客套几句,两人落座。

衡喻并不因为卢蓝的存在而得意,也未因奚空桑的到来而殷切,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得体。徵徵被白熊公仔吸引,立即讨好地移至华歆赏身边的空位,一口一个“歆赏姨”,脆生生逗得华歆赏得意不已,也就暂时将公仔视为“她为徵徵挑的礼物”。

“徵徵,我有很多公仔哦,下次送你一个藤波龙之介好不好?”华歆赏笑呵呵。

“藤波龙之介?那是谁?”小帅哥抱着白熊,摇着小身体偎进华歆赏怀里。

“《福星小子》里永远不知道自己妈妈是谁的帅女孩。”亲亲可爱的小脸,文学白痴的染指意图非常明显。

“女孩子的公仔啊,谢谢歆赏姨!”回头看看奚空桑,见她点头,小帅哥才勾起小指头,“你答应下次送我,不许反悔哦!”

“当然。”华歆赏勾起小指与小帅哥结下“约定”。

相较于华野兽与小帅哥的和谐,对面三人的表情可称精彩。

衡喻坐中间,眉平色淡;卢蓝坐他左手边,奚空桑坐他右手边,虎视眈眈。怎么看,他都像一块被馋猫夺食的上等鲟鱼肉。

知道自己“前妻”的身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忍着卢蓝宛如女主人般的招呼,奚空桑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拧着眉,她连华歆赏何时离开也没注意,只知道衡喻与前来接人的杜先生寒暄了数句,然后……

桌上只剩衡喻、她、徵徵和卢蓝。

细细的呼吸中,淡淡的VERSACE香水继续不断地窜入鼻息,扰乱她的心神。她突然后悔为他买这种云淡风轻的香水。以前,她最爱在他衣服上喷香水,衬衣毛衣统统逃不了,加之香味持续的时间长,往往一周不散。初时他抗议过,认为自己身上并没有异味,喷香水是多余,渐渐,他也习惯了,任她拿着香水在衣柜里乱喷,甚至任她将香水瓶揭盖后直接搁在衣柜角落,让酒精自然挥发。因此,他的衣物上总沾满不少香精分子。

一言敝之,不弄得他满身香味,她绝不罢休。

——“你呀,想收集这些香水瓶子,是吧?”

想起他一边嗅着衬衣一边取笑她的模样,忧郁的眸瞳不知不觉看向身边的男人。不能怪他这么香啊,是她失误……

香喷喷的肉送到别人嘴里,怎么想她也不觉得舒服……

“快吃,鱼肉凉了腥味很重。”将菜夹进她空空如也的碗里,男人的眉头微显山峰之态。

怔了怔,她回神直觉地说:“谢谢。”

“奚小姐真是客气。”

卢蓝的声音响起,听在奚空桑耳中格外刺耳。默默看了卢蓝一眼,她乖乖吃肉。

要讨好他讨好他……她自我催眠,一边食不知味地吃东西,一边让自己分些心神照顾儿子。

既然要讨好他,她就不能无缘无故乱吃醋。喻虽然没解释卢蓝为何会出现在他们的家庭聚餐中,但她相信他总会解释,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既然要讨好她,她就不能为了自己的不爽而冲卢蓝乱发脾气,若卢蓝的出现只是因为工作原因,她的脾气无疑会扰乱他的工作,对他的公司发展不利……嗯,将卢蓝当成苍蝇母蚊里的一只就行了,她没什么所谓……

“奚小姐会不会介意我打扰了你们的用餐?抱歉,我真不知道阿喻今天约了前妻,如果奚小姐提前几天约阿喻……”

什么意思,她想什么时候约见前夫,轮得到旁人置喙吗?这个小脑……不能骂人,要讨好他讨好他……咽下咀嚼得非常适合肠胃吸收的菜,奚空桑强扯嘴角,冲卢蓝涩涩一笑,笑得她自己都觉得脸皮僵硬。

不能开口不能开口……不能破坏他的工作……继续催眠自己,奚空桑很庆幸自己没有歆赏的“趋向本质”,不会一出口就是不打嗝的骂人字眼,所以,只要不开口,她就不会骂出最恶毒的“畸形小脑人”……

“Blue你客气了,上次谢谢你陪徵徵游海洋馆,仅以这顿午餐作为谢礼,是我抱歉才对。”衡喻瞟了眼右边沉默的女子,唇角微勾,接下卢蓝的话。实际上,他只是随口提了句“改日道谢”,没想过卢蓝真会来。

抱歉,他今天一点谈公事的心情也没有,如果午餐结束后卢蓝还要随他们去游乐园,对不起,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他会直接打电话让葛杉平来解决。

对于他无形中解释卢蓝出现的原因,奚空桑心里舒畅了几分;心情舒畅,耐心便多了几分,耐心多,打量人时便仔细了几分。

这只苍蝇,真想将她巫毒诅咒一下……不不,她怎么可以有这种念头?奚空桑偷偷吓了一跳,掩饰似的放下筷,抽取纸巾为儿子拭嘴,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看向卢蓝。

这是她第三次见卢蓝,第一次在露台上,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第二次在花坛边,当时只顾生气,眼睛发涩,只知道她是个迷人的女人,今天……嗯,她穿着浅杏色的套裙,头发有点波浪卷,皮肤白皙光滑,眉毛又细又弯,鼻子不太高,嘴唇很红,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抿紧,有一股压迫和命令的强硬气势。

这女人太精明了,很——讨厌!

直觉的,奚空桑脑中跳出两个字眼。

收回打量的视线,她就着徵徵拭过嘴的纸巾撕起来,衡喻和卢蓝谈笑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耳。反正,喻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谈论过于私人的话题,扯来扯去也不过是工作中的一些细节或者国际新闻之类。

撕纸……

人与人相处,磁场的和谐非常重要,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人天生就不对盘。若是随意遇见卢蓝,她想自己也不会对这女人有好感。这女人的眉毛眼睛鼻子嘴组合起来,只给她一种感觉——刻薄。

继续撕纸……

“妈咪,我也要!”

奶声奶气的撒娇灌进耳朵,奚空桑回神,见儿子扯着她手中撕到一半的纸巾,不由莞尔,随手抽出一张给他,同时听卢蓝说——

“奚小姐工作很忙吗?”

“……一般。”不能让喻在客户面前难堪。奚空桑催眠自己。

“冒昧问一句,奚小姐从事哪一行呢?”卢蓝估量的意味非常明显。

“研究助理。”

“研究什么?”

“……人脑。”

“哦——”卢蓝拖出长长的尾音,“这么说,奚小姐不是学建筑设计的啊!”

“……对,我不懂建筑设计。”

这女人什么意思,暗示她和喻不配吗?奚空桑放慢撕纸的动作,垂下眼帘:她的工作怎么啦,人脑研究不好吗,她是不懂建筑设计,也从未对喻的工作有任何辅助,但她知道喻喜欢用哪种牌子的圆规和板尺、习惯用哪种型号的铅笔和橡皮,她能把喻养得头脑清晰身体健康,绝不会让他有用脑过度而身体衰弱之嫌,她还能让他香喷喷地招惹一群苍蝇和母蚊……呸呸,这个没什么值得炫耀……

为了讨好喻,她姑且忍忍……

这么想的确没错,奚空桑也的确很有忍下去的准备,因此,对于卢蓝暗藏尖刺的问题,她多以“嗯”、“是吧”、“大概”虚应过去。

在某种程度上,她蛮佩服卢蓝。这女人对喻的爱慕显而易见,喻不是笨蛋,但他进退有礼,刻意装傻不知,很明显划出了楚汉河界。卢蓝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她必定知道喻的生疏和敷衍,但她没有刻意用讨好徵徵这种过气的手段来接近喻,也没有明目张胆地讥讽她来讨好喻,而是以一种大方得体的姿态走到喻的身边,仿佛在说:男人,我欣赏你!

真是大方啊……撕纸……她继续撕纸……

不能怪卢蓝,要怪,就怪她这个前夫太优质了,像喻这么优质又绿油油的青草实在稀少,连她都愿意吃回头草,何况这个像发现新大陆般的卢姓女人,是不是?

一顿午餐,若就这么虚应下去,奚空桑倒也不会觉得消化不良。偏偏,在衡喻因汤汁滴在衣上而要拭擦时,卢蓝毫不思索地拉过他的衣袖,举起热毛巾轻轻擦净污渍,同时瞥了眼奚空桑,似笑似讽。

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脑中火山终于喷发。

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歆赏,早就一堆“趋向本质”骂得她分不清东西南北,若是凡九,无论是一招过肩摔还是一招足踢,绝对让她满眼亮晶晶……好吧,随着年岁增长,加之各自先生的劝慰,两位好友的坏习惯多多少少收敛了些,但对付卢蓝绰绰有余。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这么两位好友,她,奚空桑,又怎会是个任人欺负的善茬。

她只是悲观了些,多疑了些,却并非软弱可欺。

“卢小姐,”歉意抿唇,她勾出嘲讽般的上弦月弧,“我曾辅助过一项试验,试验的目的是为了证实大脑电脉冲与人类嗅觉的关联。试验动物是……”顿了顿,她直视卢蓝,不顾男人暗含责备的眼神,清晰地吐出如下字句,“是绿头苍蝇。试验时,用细金属丝将苍蝇头部和示波器连接,将不同的气味散发在苍蝇面前,并从示波器上显示的电脉冲观察苍蝇对气味的敏感程度。当我们将雌蝇的气味散发出来后,示波器上的脉冲曲线出现非常明显的峰尖和峰谷……哦,有一点忘了说,这个试验要将苍蝇的头部截断才能进行。”

冷场……死寂……

卢蓝精致的脸皮微微颤动,有点不自然。

“如果卢小姐不介意,可以将苍蝇换成人类,我想,这一定是个非常精准而有效的试验。”单手托着下巴,水眸斜斜扫向卢蓝,估量的意味非常明显。

这种眼神……卢蓝头皮麻,终于明白奚空桑眼神中令人害怕的意念:她竟然是含着解剖的心思打量她。天,天,这种心理变态的女人,衡喻怎么受得了?

眼珠滚了滚,卢蓝却发现衡喻专心为儿子夹菜,对于令人惊骇的试验充耳不闻……或者——他根本就听习惯了?

强忍心头的失落,卢蓝想笑,试着拉弯唇角,抖动的脸皮却怎么也不听大脑指控。

语言具有魔法的效力,若只是听这个试验,她或许只会觉得恶心,但奚空桑最后那句“可以……我想……”,让她脑中浮现一张可怕的画面……

“空桑!”衡喻终于出声,“抱歉,Blue,别听她乱说。”

视线移向右边女子,见她面前一堆纸巾条,手里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撕着,男人直板的脸色不自觉和缓下来。夫妻多年,她的小动作隐含什么意思他不是不清楚,空桑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喜欢无意识地撕纸。

“……不会。”不亏是商界精英,卢蓝飞快压下紊乱的心绪,淡笑,“帝辣对能促进社会进步的科学试验一向是支持的。”

“哦,帝辣集团支持过哪些科研项目?”奚空桑状似随意。

卢蓝笑了笑,精致的脸慢慢覆上一层面具,“帝辣会支持一些比较人道的科学试验。”

“卢小姐的意思,苍蝇试验不人道?很残忍?呵……卢小姐可知,大脑研究的成果可以治疗许多药物无法治愈的病症,例如孤独症、精神分裂症、语言障碍、老年痴呆……”她是陈述,没有骂人的意思哦。

“……”

“如果不是很多试验动物被迫感染上这些病状供人类研究,那么,得病的就会是越来越多的人类。如果卢小姐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必定认为任何生化试验都称不上人道。”

“……”

“啊,真抱歉,吃饭时说这种话题不太恰当。”假假笑出声,奚空桑埋头干掉碗中被男人借机塞满的食物。

消化半天,见卢蓝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撇嘴,转问身边扭来扭去的小火车头,“徵徵,记不记得妈咪教过你的事,出门要注意什么?”

“出门?”左一口爹地的饭,右一口妈咪的菜,吃得团团转的小帅哥困惑眨眨眼,想了半天才开心道,“知道,要有礼貌,不能随便和陌生的叔叔阿姨说话。如果爹地妈咪不在,我可以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歆赏姨、凡九姨、郁叔叔和杜叔叔走,但不能跟其他人走。”

“乖!如果现在爹地妈咪不在,只有卢阿姨,她要带你去游乐场,你要怎么回答?”

“嗯……”小帅哥托着下巴思考,“我说:对不起阿姨,我爹地妈咪等一下就回来。对不对,妈咪?”

“对。”陌生人就要这么回答。

奚空桑还想问什么,卢蓝已冷着脸站起来。衡喻客套地圆场,因无法改变卢蓝离开的决心,当然也就未多挽留。他礼貌地将卢蓝送出餐厅,返回时,正逮到妻子对着大门竖中指……

被他瞪到,她做个鬼脸收回。

气走了卢蓝,她很高兴,接着……觑觑他没什么喜怒的脸,她小心翼翼地问:“呃……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工作?这个客户对你的公司有没有影响?”

“卢小姐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衡喻看她一眼,眸中有些无奈。

什么意思?她气鼓鼓瞪他:卢小姐公私分明?他这言下之意是她是非不分啦?

“快吃。”揉揉她的发,他在她额角落下一吻。这是他见到她时便一直想做的事。

轻吻如水,淡淡香氛温柔盘绕在身边,令她微微一怔,差点脱口冲出一句“喻,我要讨好你”。幸而,她忍住了,仅敛眸轻笑,“谢谢。”

“回来了。”他的声音因喝了杯红酒微显沙哑,夹了些情绪在里面。

“嗯。”这么香喷喷的一块上等肉,她才不要放手。

“……”他欲言又止,薄唇动了动,终究没再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