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存在的目的
打去徐立涛的办公室,是他的女秘书温温柔柔的声音:“您好,建科实业。”
“徐立涛……在吗?”声音也随着身体一起颤抖。
“不在,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陈松松,他去了哪里?”
“今早搭机去马尔代夫公干。”
“你……你们没看中午的新闻吗?马尔代夫的飞机失事了!”几乎是哭腔了。
“……对不起,您说什么?”她迟疑片刻,又问。
“我说新闻上都讲了,那里的飞机出事了,你们都不知道自己董事长的死活吗?”我大声吼出压抑多时的恐惧,期盼她能给我一个盼望中的好消息。
“很抱歉,我们并没有得到消息,不过会尽快联络董事长,请您不必担心。”她的语速加快了,显出一丝焦急。
“我已经联络过他很多遍了,手机根本就打不通啊!你们能不能问问马尔代夫那边,或者和当地机场联系……”
“我们会的,陈老师……”
“好,那你快联系,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我迭声嘱咐她。
“好。”她很快挂掉电话。
我整个人瘫在桌子上,双眼呆滞,心乱如麻。
徐立涛,你要做个守信用的人啊,你答应过我要平安回来,你说过要给我带礼物,你、你还要等我给你答案!
我的答案是要和你在一起!
就算众叛亲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所以,你千万不能抛下我。
手机就这样被我死死抓在手心,屏幕黑着,没有任何反应。是不是没电了?我掀开外盖,哦,没事。可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音?
他们还没有联络上?还是,不敢告诉我真相?
打开手机的通讯录将人名一一翻过,生怕有谁与徐立涛有一丝联系而被我漏掉。
老陈。
我怎么把他忘了呢!
但刚刚生出的一点希望很快就被熄灭。他的电话同样是无法接通。
所有跟徐立涛有关的人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
难道和上午那个自称是继宝爸爸的不速之客有关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求求你,老天爷,能不能给我哪怕半点提示也好。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蒙蒙走进来,一眼便看到面如土色、犹如幽灵的我,她微微吃惊,但还是很快镇定,朝自己的桌子走去。
“蒙蒙!”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地向她扑了过去,将她紧紧搂住,“蒙蒙,徐立涛出事了!他、他坐的飞机出事了!”
蒙蒙被我吓了一跳,她轻轻拍着我的肩,沉声问:“松松,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今天中午在电视上看到的,他要去马尔代夫,可是飞机出事了,没有人生还……蒙蒙,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怎么办、怎么办?”拉着蒙蒙的手,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话也说得也断断续续。
“我托爸爸帮你问问看?”蒙蒙看着我的样子,心疼地说。
“好!”我立即点头点得好似鸡啄米。
蒙蒙让我坐在她的椅子上,拿出电话拨打起来。说了很长时间,她一脸凝重地道了声“再见”,扭头看向我。
“他是不是……”喉咙里一阵痉挛,我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不是的,松松,我爸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他问过建科,现在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蒙蒙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要振作,我们再等等看。”
“他要是真回不来怎么办……他答应过我的,蒙蒙,”蒙蒙的手就像是我的救生绳索,也是我冰凉的身体唯一接触到的一点温暖,“我、我不能没有他,他对我那么好,我却从来没有珍惜过,现在我想和他在一起,可他……他要离开我了!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呢?我发誓、发誓不再推开他……”
蒙蒙静静听着我凌乱的话语,眉头渐渐紧皱。
“松松,我没想到你们的感情已经这样深。”她的眼睛里似有晶莹闪烁。
“当时,我想帮夏珩振作,也不想伤你的心,所以……”泪水还是止不住坠落。
蒙蒙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办公室静悄悄的,墙上时钟的秒针像锤子般声声敲击着我就要崩溃的心房。老天爷呀,整我很好玩是吧?整我也不必拿那一飞机人的性命开玩笑啊!电视剧里常有人指着天骂你瞎了眼,我一直以为那是演戏,原来我错了。
“松松,早点回家吧。学校的事有我就行了。”蒙蒙拉起全身松软的我,“回去等消息吧。”
临出门前,听到蒙蒙叫我:“松松,徐立涛不像那么短命的人,放心吧。”
朝她咧了咧嘴,关上办公室的大门,一步一步挪动着双腿。走廊上,校长迎面走来,他热情地跟我摆手,嘴里振振有词。我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耳边嗡嗡作响,懒得理他在念叨些什么。走出学校,沿着回家的路慢慢走着,手里被握得火烫的手机响起了悦耳的乐曲。我木然地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缓缓抬起手臂,望着闪烁的屏幕,来电的号码让我渐渐复苏,涣散的精神重又聚集。
是老陈的电话。
“喂。”屏住呼吸,尽量控制自己的激动。
对方没有说话。
“老陈,你知道你们董事长的下落了吗?告诉我好不好?”我咬紧嘴唇。
可回答我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说话啊!就算是出事了,也要让我知道啊!”几乎是喊出来的。
“松松。”听筒里终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只简单两个字,却足以使我全身爆发能量。
“你没事?”我确定一下。
“我很好,听说你在找我。”是他,没错,化成灰我也认得出的那个家伙。
“你在哪里?”我等不及要知道。
“我没上飞机。”
“你在哪里?”音量稍高。
“松松,对不起……”
“你到底在哪里?”没事别老逼我吼好不好。
“……回头。”
身后不远处正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前站着的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就是一直令我朝思暮想的——徐立涛。
我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的,在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纵身一跃,直扑进他的怀中。
他被我的冲击力撞得向后退了一步,站稳之后,便牢牢把我箍在怀中。
脸埋进他的胸膛,眼泪一滴滴渗进他的衣服。喉咙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刚刚知道你在找我。”头顶上方有人说话。
不理,抱得再紧些。
“继宝发烧住院,所以我临时决定改期。”
我微微把头抬起,“他要不要紧?”
“烧已经退了,再留院观察一晚,没什么事的话明早出院。”
听他这样说,便放心地重新把头贴回去,深深吸口气,全是他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安心。
就这样过了好久之后,有人微词:“松松,我们……”
“不要。”我听都不听就否定,双手再圈得紧些。
“不然……上车。”他又换第二套方案。
考虑很久,我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随他坐进车里。
还顾不上擦去腮边的泪水,就迫不及待地向他讨伐罪行了!
“为什么你的电话打不通?”
“出境的时候我从来不带本地电话。”
“为什么继宝生病都不跟我请假?”
“老陈说打电话给校长了。”
回想,校长老儿好像在走廊上对我有话要说,只不过我当时根本没那个美国时间兼心情理他。
算了,这个就先过了,“为什么老陈的电话也打不通?”
“本来我打算待继宝好些就走,除了马尔代夫那边之外谁都没有通知,只想安安静静陪陪继宝,为了不受打扰就让老陈把手机也关了。”他非常耐心地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找你?”
“后来老陈去公司取一份文件时才听说。”他的唇边泛起一丝微笑,“公司已经乱作一团了。因为马尔代夫那边线路堵塞,根本联系不上。”
“……”还要问什么呢?望着活生生坐在我身边的他,就好像有千言万语却理不出头绪,不知该先讲哪句好。
“不是满世界找我吗?就这几个问题?”他的双眼含笑,揶揄我。
他怎么一直笑个不停啊!平时可不是这样。
“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人家飞机失事了你还笑得出来。”我避开他的视线。
他的笑意更深了,“千方百计把我找来,就为了说这个?”
“那还说什么?”我干脆不看他,“知道你还活着就行了。”
“陈松松,真的没话讲?”他今天实在反常,有点耍赖皮的味道。
“没有。”强硬的语气。
“确定?”他的眼眯起来。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连郭芙蓉的经典名句都用上了,看你能奈我何?
“呜……”刚又想用陕西方言说句佟掌柜的台词气他,嘴却被另一张灼热的嘴唇堵住了。他的手揽过我的脖颈,手掌抚上我的脸颊。
这是一个绵长而充满深情的吻。耳朵、大脑,所有的感官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股股波涛汹涌的热流不断侵袭着身体的每个角落。
久久,他才放开我。车里回荡着急促的喘息声。
又被他得逞了,陈松松啊,你懂不懂什么叫女性的矜持啊?抱着红红的脸蛋,我十分懊恼地责怪自己。
他发动车子,窗外倒退的风景让前一刻涌起的暧昧氛围渐渐冲淡。
“去吃点什么吧。”他说,却不看我,神色间也有那么一些不自然。
“咳咳咳……好,反正还饿着。”我尽量让自己自然。
晚饭吃得简单实在,他惦记着继宝,实在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在一顿饭上面。只用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已经又坐回车里。
“送你回去。”他简短地说。
“你呢?”
“回医院。”
车窗半开,微凉的晚风吹拂着我的头发,陶醉地观赏着这一直被我忽略的夜景,心里填满了温暖和满足。
到了院门口,他和我一同下车,久久对望着,谁也不肯先离开。
“你还要去看继宝,先走吧。”
“我看你进去。”
正欲转身,又不放心地回头,“你还要去马尔代夫的,是吧?”
他点点头。
“什么时候?”
“暂时推后。”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他挑挑眉。
“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坐飞机啊?”说出来才觉得似乎有点过分。
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然后重重吐出口气说:“再见。”
“喂!”被他的反应气得大叫,“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从不答应做不到的事情!”
“这很难吗?”
“是的。”
“怎么可能,你看我这辈子都没有坐过飞机,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不服气。
他不可置信地冲我眨了眨眼,“……等我退休以后再说吧。”好像是做出多么大的牺牲似的。
“飞机很危险呀。”我还在试图说服他。
“不过在我看来,飞机出事的几率要远低于水陆交通。”他摆事实,讲道理,搞得我快被他说服了。
换个话题吧,“那我明天去看继宝吧。”
他立刻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好,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再见。”朝他一挥手,我扭身往里走。感觉他的目光还在,走了两步,又不争气地回首。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徐立涛的嘴角微微向上翘着。
怎么,觉得我很好笑吗?我只是觉得、是不是、可不可以、该不该有个goodbyekiss?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但,想归想,要我怎么说出口啊。这个男人,简直比朽木更不可雕,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的杵在那里。算了,一跺脚准备离开。
“松松。”
听他叫我,很开心地止住脚步,回眸浅笑。
“谢谢你。”
“为什么?”
“这样……疯狂地找我。”他寻找到一个自认为合适的词。
别提了好不好。糗大了。
“从没有人这样做过。很奇怪,但感觉很好。”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悠远。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飞机失事过。心里小声说。
“那……明天见。”他的话语间也充满了留恋的意味。
我点点头,冲他摆手。
可他的眼光却跃过我,定格在我的身后。
“松松。”这个声音犹如当头棒喝,将我牢牢钉在原地。
夏珩走到我身边,面无表情,“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眼睛都不知该看向哪里。
夏珩并不等我回答,很快把注意力转到徐立涛身上,“这位是?”
“是我学生的家长!”我抢着回答。
徐立涛死死盯着我,没有说话。
“哦,你好,我叫王夏珩,松松的男朋友。看她这么晚不回来才在这里等她。”夏珩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视线始终不离徐立涛一步。
松松的男朋友。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我狐疑地望着夏珩的脸,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很高兴认识你。”徐立涛把眼微眯,让人无法看清那双瞳孔里的深长意味,他轻声对我说,“再见。”“再见。”很想看清他的表情,但他却不给我机会,侧身钻进车里。
车子立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夏珩揽过我的肩,领着我向单元门口走去。
“夏珩……”我讷讷地开口。
“没想到你的工作这么辛苦啊,加班加到这么晚,吃过饭了吗?”他打断我的话。
“吃了。夏珩……”我还想说。
“对,肯定吃过了,家长怎么敢饿着你啊!那就早点休息吧。”夏珩忽然放开我,独自朝门口的超市走去,“对了,我妈还让我买卫生纸的,你先上去吧。”
他怎么了?我纳闷地看着他走远,前一刻的好心情已经一落千丈。
夏珩那么敏感,一定察觉到了什么。而徐立涛,我几乎不敢想他那颗骄傲的心是否已让我伤透。
凉风吹来,将少得可怜的睡意清理出大脑。正好,可以好好想事情。
心里还是矛盾得很,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不想再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事到如今,只有快刀才可以斩断这团乱麻。而挥刀的人,只有我。
正思考着要不要给那个家伙挂个电话,手机却先一步响起来。
是蒙蒙的短信。
赶忙回信息给她,报个平安。
想了又想,机盖合上再打开,找出他的号码,手指在拨通键上犹疑许久,还是摁了下去。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你好。”他的嗓音恹恹的。
果真生气了。
“到医院了吗?”做了亏心事的我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问。
“唔。”连话都懒得说了。
“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快抬不起来了。
“……”他沉默片刻,才说:“我以为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无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解释,只好不语。
他顿了顿,“在你没有想好之前,我们就先不要联络了。”
“那么,晚安。”
他挂断了。
嘟一声之后,电话里没有了声息。我仍保持刚才的姿势,无声地苦笑。很好,一切又都回到原点了。好累,并讨厌自己。颓唐地发现,直率如我,在感情面前也会变得犹疑,不干脆。想顾及的人太多,想寻求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解决方法,但事实证明,这根本不可能。
那么,放弃徐立涛吧。夏珩,蒙蒙,我,会一如往常那样平静、单纯地生活下去。沈佳……也一定会把徐立涛照顾得很好,她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后妈。
多么完美的结局。但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说,不。
放弃徐立涛,我做不到。
细想,除了有钱外,他的岁数可以当我叔,不仅丧偶,还带个能要人命的拖油瓶,而且脾气臭得令人发狂,自大得实在欠扁……尽管他是这样的配不上我,却并不妨碍我彻彻底底地很没骨气地把心交付出去。
不会真是看上了他的钱吧?
这个男人,总是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给我帮助和鼓励;就算是被我肆意捉弄,也从不生气;大部分时间都冷漠、霸道,只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却能让我痴迷不已。
唇边不自觉出现一抹略含娇羞的笑容,对,还有他吻我时身体产生的那种强烈震撼……
放弃他,如同放弃我自己。
或许,我可以选择自私一次。
明天,明天我就去找夏珩……眼皮不知不觉合上,困意,排山倒海。
等等。潜意识里觉得不能就此睡去。
有件很重要的事……什么事呢?
嚯。我纵身跃起的声响。
呼。我忐忑的呼吸声。
那个男人,说自己是继宝亲生父亲的男人。该死!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耽误正事。
拨电话,顾不得时间已过凌晨,顾不得他刚对我下达禁令。通了,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我……有很重要的事……”
“陈老师啊!”咦?这声音是?
“老……老陈?”
“是我。”
“他把手机还你了?”
“是的。”
“那,他在哪?”
“我旁边。”
这老头话还真多,我翻翻白眼捺着性子说:“那麻烦你把电话给他好吗?”
“他睡了。”
“摇醒。”
“可……”
“十万火急啦,老陈!”忍无可忍。
隔了几分钟,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谁?”有被人强行打扰清梦的火药味。
“陈松松。”
“……”没说话,只听到一声叹息。
“我知道这个时候叫你起床是有点早……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今天早上有个男人要见继宝,他说他是继宝的……爸爸。”言罢,提心吊胆等待他的下文,可很久很久之后,那边的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莫非他受到强烈刺激昏过去了?
“哈喽哈?”有人在吗?把耳朵紧贴在听筒上。
“他还说了些什么?”突然冒出一句。
哇!耳朵险些聋掉!呜……我可怜的耳膜。
“他说是继宝的亲生父亲,还说要联络你。”换另一只耳朵听电话,并很乖地把听筒拿到安全距离。
“你现在才告诉我?”他像是完全清醒了,口气严厉。
“到底怎么回事啊?”事情好像不是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他的语气让我紧张起来,“难道……”
“再见。”他不客气地挂掉电话。
都等不及我把话说完吗?
难道……那个男人的话,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