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爱之初体验
为什么要放假呢?
为什么要放假呢?
我躺在床上,一遍一遍问着天花板。
对假期感到厌烦,还是第一次。
每天百无聊赖,吃饭睡觉发呆,是我不变的追求。
还有,要不时忍受妈妈的臭骂。
“松松,不是吃饭就是躺着,这么多活就让妈妈一个人干!”
以前你不也是一个人干吗?看到我闲下来,就开始挑剔我。哼!
“松松,脱掉的脏衣服自己洗!你又没事!”
千万不能上当,不然马上会出现爸爸的秋裤,妈妈的外衣,窗帘,床单……
“松松,你懒断筋了吗?吃完的零食袋子到处乱扔!”
哦,难道要我把包装纸也吃下去吗?太强人所难了吧。
“松松……”
妈妈快被我气得昏过去。
没办法。
这不能怪我。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全身松松软软,站着都打晃。
这种无力感总是在放假初期出现。
绷紧的弦突然放松就是这个状态。
不过这次反应更强烈些。
继宝现在已经在美国祸害爷爷奶奶了吧。
忍不住想念起他来。
那个臭屁的爸爸呢,也去了吗?
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二人身上。
很久没给夏珩写信了。
最近一段时间,这件本该很重要的事却总被我忽略。夏珩依然雷打不动地每周一封要我转达,并且很轻易地相信了我关于复习考试期间工作繁忙的借口,绝口不提回信的事,而心神涣散的我竟然就这样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既然现在闲下来,就再没理由赖着不回了吧。
重新将夏珩得前几封信回炉一遍,思索片刻,开始动笔。
“松松!下午帮妈妈擦玻璃。”中午,妈妈不容辩驳地宣布。
“为什么年年都要擦?”这种“专政”激起我强烈的不满。
“为什么你天天都要吃饭?”妈妈永远有理,让你干活无罪。
在我二十二年的抗争岁月里,从未赢过。
至于爸爸,我基本不指望这个被刻在耻辱柱上的男人。
只好服软。
所谓大女子能屈能伸。
努力地擦了一下午,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背痛,还是无法交差。
“看这里、看这里……边上边上。”妈妈在里面指手划脚,不满意得很,“还人民教师呢,连块玻璃都擦不干净。”
“这又不是我的专业!”我跨坐在窗框上嘶吼,发泄满腔的悲愤。
“少说废话。”妈妈懒得理我,继续当监工。
“松松!”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我循着声音看去:“夏珩!”猛挥手中皱成团团的报纸。
“小心啊!”夏珩站在楼道门口,手遮在嘴边聚拢声音。
“夏珩,在那里等我!”挽救我的人来了。
我回头边冲妈妈大喊:我不干了,边矫健地从窗台跳回客厅。
“不孝女!又要死到哪里去?”妈妈叉腰挡道。
“我找夏珩有事。”我也叉腰与她对峙。
妈妈见拦不住我,便提条件:“顺便把过年用的油盐酱醋买回来。”
这个阴险的老太婆。
“好吧,钱拿来。”手掌摊开伸她鼻子下面。
妈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扫帚,作势朝我劈来,“你不挣钱吗?”
迅速收手闪到一边,侧身晃过妈妈,直奔大门方向。
论溜号,她老人家哪里是我的对手。
“陈松松,买不回来你就别进家门!听到没有!”身后是妈妈气急败坏的吼声。
听听、听听,这是亲妈说的话吗?
管她,先给夏珩信重要。
跑出楼道,夏珩正笑吟吟地望着我。
“要你买什么?”他还笑。
“你也听见了?”实在丢人。
“附近几个单元恐怕都听到了,”夏珩竖起大拇指,“阿姨的肺活量是这个。”
“那可是以我和我爸的血泪为代价的。”咕哝一声,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有点褶皱的信交给他。
“蒙蒙说她很抱歉,这么长时间才回信。”观察他是否有怀疑的表情。
“没什么。”嘴上这样说,却迫不及待地把信抓在手里。
“夏珩,你们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出来。
“这个……还得看蒙蒙信里说什么。”夏珩的眼光已在信封上打了几个来回。
稍稍放心些。信中除了汇报近期工作以外,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希望有好消息。”轻松了不少,转移个话题吧,“最近工作怎样?忙吗?”
“年底会忙些,不过还能胜任。”
“这么能干?什么时候升职加薪呀?”我半开玩笑的。
“……快了。”夏珩掩不住眼角的兴奋,“主管找我谈过话,过完年就宣布。”
“真的?”没有人会比我更激动,声音都有点变调。
夏珩点点头,笑得那么灿烂。
看着现在的夏珩,我简直有落泪的冲动。
撒谎前的忐忑和撒谎后的不安统统烟消云散。
他又重回到那个一身阳光,充满自信的夏珩了。
“真为你高兴,夏珩……蒙蒙也会很开心……”我说。
“是呀,要赶紧写信告诉她。”夏珩晃晃手里的信封。
“对,写完我立即替你给她。”
“松松,我们很麻烦吧。总是要你传来传去。”
“怎么会?”
“我想不如以后写上地址寄出去,就不麻烦你了。”夏珩很认真地说。
吓出我一身冷汗。
“为什么?”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了吗?
“只是觉得这明明是我们俩的事,却要你在中间跑,耽误你许多时间和精力,过意不去。”夏珩忙着解释。
“跟我这么见外吗?还一起长大的同伴呢。”我故意露出不悦的神情,“蒙蒙都没说这种话,明明有我这个可靠的邮差,偏要浪费邮票,何苦来的……还是,你怕我偷看?”
“当然不是!”夏珩脸红起来,连连摆手。
看我在笑,才知道我是逗他。
“松松,”夏珩真诚地望着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他的话让我有几秒钟的失神,几乎不能正视他的目光。
“我知道你是永远不会骗我的。对吧。”夏珩仍是用他坚定不移的眼神凝视我。
我忘记做反应,只是呆呆地站着。
夏珩并未察觉我的异样,拍拍我的肩,“那以后还要拜托你了,信使小姐?”
我牵动嘴角,算是回应。
夏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转身走出大院,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是欣喜万分的吗?怎么转眼就萎靡不振了?
在担心什么呢?是那句“信任”吗?
我的良心开始一阵阵地疼痛。
甚至有些怀疑徐立涛的话。
“如果他真的知道你是为他好,就会谅解。”
会吗?夏珩视我为最信任的人,被这种人欺骗的滋味会是怎样?
我一向丰富的想象力在此时枯竭。
即使解释也于事无补吧。
他会恨我。
一定会。
坐在人行横道的木质座椅上,依旧心乱如麻。
用谎言来达到目的果真如同用沙粒盖楼,坍塌的危险无处不在。
夏珩质问我的时候,该如何求得他的原谅?
夏珩,只要不伤害到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
相信我,我仍是你最信任的人。一直都是。
天色渐渐变暗,下班的人潮汹涌。
我理理思绪,思考如何能把对夏珩的伤害减到最低。
坦白。
这二字跳入我的脑际。
是的,与其被当场揭穿,不如自己坦白。
起码,自首会争取宽大。
事情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我会原原本本地讲给夏珩。
他信也好,不信也好,却不能对我的真心视而不见。
打定主意,我立即站起急匆匆往回赶,恨不得现在就来到夏珩身边向他说明一切。
经过十字路口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孩子,跑得飞快,与速度不慢的我撞个满怀。浑身如散架般痛,踉跄后退的空当,这孩子竟绕过我,头也不回地跑了。
还来不及弄清情况,后面又冲出一个中年妇女,气喘吁吁却不时大声呼喊:“抓小偷……那个孩子……快抓住他!”
原来如此。顾不了许多,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沿着孩子逃走的方向一路猛追。
孩子毕竟体力不够,何况他已跑了很长一段,不一会儿,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与我的距离也急剧缩短。没过几秒钟,我已追到他身后。一咬牙,手臂猛地一探,抓住了他的后衣领口。他被我扯得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倒下。赶忙用另一只手撑起他,然后紧紧箍紧他的胳膊,将他转向我。
“你还是个孩子呀,怎么能做这个?”我痛心疾首地质问他。
他面无表情,只是不停地大口喘气。一双空洞的眼睛冷漠地扫过我,落在我身后。
一股毫无由来的深深的不安撞击着我的心房,我顺着他的眼光向后看去,一个陌生的男人正一步步逼近。他的手伸进衣服,掏出一件发光的物体。
没错。
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感觉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孩子在我的注意力转移的空当正试图挣脱禁锢。那个男人,将刀刃压低,脚步愈加急促。
我已忘记反抗,忘记躲避,双腿如灌铅般无法迈动半步,只眼睁睁地看他越来越近。他凶狠地瞪视着我,嘴里不住咒骂着什么。
孩子逃开的一刻,他已近在咫尺,握刀的手用力刺向我的胸口。
身体里的空气像是猛然被抽光,大口呼吸还是喘不过气。
唯一能做的,只有合上双眼,不让他看见我的恐惧。
我要死了吗?
不想死。不想。
有那么多事等我去做。
还没向夏珩坦白,不然他会恨我一辈子。
还没对蒙蒙说,不要错过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还没给妈妈买回油盐酱醋,她还存着一肚子的怒气等着骂我。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孩子们见不到我会伤心的。
还没帮继宝把恶习改过,还没完成对他的许诺。
我答应要帮助他的,誓言还来不及兑现。
为什么,在我的人生刚刚燃起新的希望时,就要被如此残酷地终结?
等待死亡的过程是漫长而可怕的,但被刺到的地方却没有太多的疼痛感。
双手在身上摸索,摸不到汩汩喷出的热血。
睁开眼,视线模糊。
是我的泪,不知何时流满两腮。
泪光中,依稀看到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揉揉眼,把盈满眼眶的泪水拭去,眼前清晰起来。
那只握住刀的手正被一双有力的手掌牢牢钳住。
理智重新占领大脑,听力也渐渐恢复,双腿的知觉苏醒过来。
正在撕扯纠缠的两人之间毫无缝隙,有的只是沉重的呼吸,发力时的低吼。
一直面对我的凶手忽然被重重摔在地上,我冲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住他几欲站起的双腿。从旁边跑来几个青年,七手八脚把凶手五花大绑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周围早已挤满了人,将本就不宽的马路围得水泄不通。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惊魂未定的我开始一阵阵腿软,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
我还活着。
一切都过去了,是吧。心中泛起的狂喜流遍全身,想叫,喉咙却哽住,发不出声音。
四下望着,寻找那个替我拦住致命一刀的人。他就在我不远的地方,一身黑色大衣。
我可以看到他的侧脸。
这个轮廓,这么熟悉。
揉眼,再揉眼。
是眼花吗?
怎么看到他呢?
快被揉肿的双眼,仍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侧面。
被我视作幻觉的人忽地扭过身子,面朝我站定。目光熠熠地炙烤在我的脸上。
是他,不会错。
救我的人,正如一尊铜像般伫立前方。
徐立涛。
眼圈一下子热了,鼻子酸酸的。
我期盼地望着他,真想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可他仍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中有一种可怕的光在闪烁,瞬间熄灭了我的冲动。
想迈向他的双腿也迟疑着不敢移动,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酷表情有点像我们初次见面时,不,比那更冷。
进退两难之际,两个警察拨开人群向我们走来。
“行凶者已经押回去了,请两位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对案情会有很大帮助。”警察看看一左一右这对男女,明明离得很近,感觉却像隔着万丈鸿沟。
我看看徐立涛,他一言不发,缓缓点头。
“好的。”我说。
“那我们走吧。”警察指指路旁的警车。
“我有车,自己去行了。”徐立涛说话时不看我一眼。
警察注视他一会儿,“好吧。”报完地址,便带着我先行离开。
刚刚因为获救产生的喜悦和激动已经被委屈和不解代替,眼泪止不住滑落。
警察的脸孔柔和起来,“想哭就哭吧,吓坏了是不是?”
我不回答,更大声地哭泣起来,泪水鼻水一齐迸发。
两个警察对视片刻,坐正身子不再理我。
到了目的地,警察带我走进一间办公室,徐立涛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报纸。
“哟,来了!”警察显然很吃惊。
我倒觉得正常,在我们慢慢提速的时候,他一脚油门已经几千米之外了。
徐立涛看到我们进来,便把报纸放下,欠身给我让出座位,依然不看我。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此时我倒很庆幸他不看我,如果被那种眼神盯着我一定会立刻痛哭。
为什么,在他的脸上我看不到一点关心和安慰。逃过一劫的我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吗?为什么,如此冷酷地对待我,为什么这般无情?
警察看了我俩许久,费解于这份紧张气氛究竟因何而起?
“你们认识?”警察终于忍不住问。
见我不作任何表示,徐立涛才点头,“认识。”
“哦,那怎么像仇人似的?”警察刚想笑,又像恍然大悟般,“明白了,感情上出了问题。呵,姑娘,看在人家舍命相救的分上,什么样的问题都解决了吧?”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满腹的委屈翻江倒海,我暗暗发誓绝不原谅他。
我会告诉他,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但以前答应过你的事请就此了结。
我,不想也不会再和这个男人有半点瓜葛。
做完笔录,已经晚上八点多。警察让我们确认无误后在本上签字。
徐立涛签完,警察不由惊叫起来:“徐立涛,您是建科实业的……”
“同名同姓吧。”徐立涛显然非常想离开这里,放下笔淡淡地应声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他真不是?”警察将信将疑地向我求证。
写完把笔搁在桌上,我懒得回答,也迅速走掉。临出门听到警察无奈的声音:“这两人……真是……”来到一楼大厅,我以为早已不见的徐立涛却还在大门口张望。
在等我吗?
立即打消这个荒谬的念头,告诫自己不要再对这个男人心存任何幻想。
我加快脚步,避开他投来的目光。
“陈老师,”他在不远处开口,“上车。”
我并未停步,反而走得更快。
身后有人追上来,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我的手臂。回头,正对上他含怒的双眼。
“跟我上车。”他的口气生硬且蛮横,并试图把我往车里拽。
“放开我,”我使出浑身气力才挣脱他的钳制,迎上那两道凌厉的目光,毫不示弱,“不要你管!”
“看不到你的腿一直在抖吗?”他的语气中含有浓重的嘲讽意味,令我感觉有如受到了奇耻大辱。
我强忍住眼泪,声音却止不住哽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需要您费心,徐先生。”
他的眉心纠结在一起,瞪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口吻却比刚才缓和一些:“不要逞能了,我送你回家。”
“我从不逞能。”冷冷丢下这句,我转过身坚定地向前走,绝不能被他小看。
徐立涛竟然再次追上我,他的执着让我吃惊。
我需要安慰的时候,可以那样残忍地对我,现在又何必做这种无谓的事。
他挡住我的去路,霸道、无礼,语调却又软了一些:“请上车,好吗?”
“不。”我的嘴唇清晰无误地吐出这个字,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又说,“请让开,徐先生,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他被我的固执弄得没了耐性,前一刻强压的怒火“腾”地燃起。
“你做事永远这么任性吗?只凭着一时的冲动就肆意妄为吗?”他再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出来。
他的话像道晴天霹雳在我耳边炸开。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咬紧牙关,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仿佛最后一丝气力也濒临瓦解,身体摇摇欲坠,就快支持不住。
“难道不是吗?自以为很了不起地去追小偷,结果呢?”他激动得无法自制,“简直是愚蠢!”
我的眼泪终于不可遏止地涌出。这个自大的混蛋,他有什么权利这样指责我?
“凭什么用你的标准来评价我?我没有做错!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还是会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以说我愚蠢,总比你的冷酷、自私、刻薄要好太多!”拼尽全力吼出这些话的我已经再无力与他纠缠,踉跄地向前走,经过他身边时故意别开脸,为自己在他面前掉泪而羞愧。
就要与他交错的时刻,一只滚烫的手心覆盖上我冰凉的手掌。
“松松!”他并未回头,只是低沉地吐出两个字。
像一股电流袭遍全身,我的身体僵直地立在原地。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
松松。
我的心,失去原则地软下来了。前一刻在警察局里发过的毒誓,心中翻腾着的对他的重重恨意,刚才的恶语相向,都随着这两个字的出现化为空中的泡沫。
我退回一步,睁大双眼逼视着他。
“你,叫我什么?”一定要得到确认,真怕这只是我的臆想。或者点头,或者再叫一次,让我确定。
而他退缩了,有意避开我的视线,“陈老师,让我送你。”
一抹失望的神色在我眼里缓缓化开。刚才只是情急之下的冲口而出吗?还是留下我的缓兵之计?
真傻。在那一瞬间真以为那是他发自内心的话语。
“不用了,”我露出自嘲的轻笑,“我自己会走。”
“请你不要走!”他低哑着说,“我……”徐立涛黑亮的眸子里闪着令人心动的光芒,“很担心你。”
我扬起脸,静静凝视他。
他压抑着激动的情绪,生怕泄露过多的情感。
但我仍能感受到他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微小信息。
他在乎我,担心我。
这些话仿佛等了很久。许久不见的柔情从心底滋生出来,温暖至全身每一个细胞。
阴霾一扫而光,我站在他面前,略显苍白的脸上焕发出光彩。
他似乎也放松了不少,轻轻叹气:“那……回家吧。”
“不。”我很大声说。
他微微一怔,困惑地看我。
“肚子饿了!家里已经没有饭啦!”憋了太久的委屈和不满终于倾倒出来。
徐立涛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好吧,小姑娘,”他亲昵地称呼我,“这就去把肚子填满。”
他的眼睛亮起来,一如天空中最灿烂的星辰。
“今天去个我想去的地方吧。”我向手握方向盘的他提议。
“好。”他干脆地说。
“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了。你怎么会出现?”我咬住嘴唇,问他。
“办事路过这附近,看到前边的人很像你,刚想看清楚,你就去追那个孩子了。”他快速看了我一眼,“就从我车前跑过去,我真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只好开车一路追赶,然后……”
“然后就为我拦下那一刀?”
徐立涛淡淡地笑了,“很庆幸我来得及时。”与我相视一笑后他继续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不自然地挪挪身体,心里小鹿乱撞。他不会是想向我……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他说。
哦呵,他说的是这个。我悻悻地挑挑眉。
陈松松,刚从鬼门关前溜了一圈回来就大起色心。
这样不好。
我清清喉咙说:“也不是天天都会遇到这种事。”
“可你刚才说,如果以后遇到还是会冲上去。”徐立涛的语气中有一丝隐隐的担心。
“……”不知该说什么好,做不到的事不好随便答应。
“很难吗?”他的声音真的很……让人无法拒绝。
“呃……我,我想……我会尽量保护自己。”我让步了。
“这还不够。”他摇头,“你的莽撞实在不让人放心。”
他又在教训我,可是我听得很开心呀。
“继宝最近怎么样?”我岔开他的话头。
“……很好。在那边玩得不亦乐乎。周围的邻居都在打听他什么时候开学。”徐立涛说这话时透出一股得意。
“很同情美国人民。”想到继宝正在玩转美国,真是给中国人扬眉吐气啊!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往上冲,先向周围的人求助或者选择报警都可以啊!”他滴水不露地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哦。”我乖巧地答应,惊讶自己会这么听话。
徐立涛满意地点头。
我看着窗外的夜景,回味这略带传奇色彩的一天。
就像小说和电影里面发生的情节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你今天怎么正好路过这里呢?”我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一个人喃喃自语。
没留意徐立涛的不自然。
徐立涛当然不会回答。
让他怎么说呢?
下午在西元大厦谈完公事后,他是绕了一大圈才来到松松家附近的。
他并没期望一定能够碰到她。
身为建科实业的董事,他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浪费,一刻不停地工作是他人生的主题。但当这个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女孩突如其来地闯入他的生活后,他开始有了一丝倦怠。
很想停下片刻,好好地了解一下这个女人,不,女孩。
身边的她脸红扑扑的,一个人陶醉在夜色中。
那个总有许多奇思怪想的脑袋里,此刻又在构思什么呢?
“车就停这吧,那里没有停车的地方。”我直起身体,在车里比手划脚。
徐立涛停好车,和我七折八拐才来到目的地。
他可能被吓到了,站在饭店门前直发愣。
对面,是一家不足百平方米的饭店。
叫……好吃大碗面。
什么名字!
什么饭店!
他实在提不起进去的欲望。
我好奇地看他,“喂,进来呀!”
他犹犹豫豫止步不前。
“喂,你发什么呆呀!跟我进来。”我拉住他的胳膊,费了大力才让他挪动一步。
徐立涛被我连扯带拽地弄进饭店。
一进门,饭店老板就热情地过来招呼:“陈老师,来啦!”
“是啊!”我高兴地回应,边说边揪住想后退的男人,“来两大碗牛肉面。加料加辣,要快。”
“好喽,请坐。稍等啊!”老板乐颠颠地跑了。
徐立涛被我摁在了座位上。
有些后悔自己的手重了。
他那件大衣……有点可惜了!
我赶忙四处张罗着,碗碟、筷子,再抓摞餐巾纸。准备齐全了才安慰起呆坐的徐立涛。
“喂,这家的面条很好吃的。”
“你不信?等会尝尝就知道了。”
“干吗呀?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听着我的喋喋不休,徐立涛皱起眉头。这里,实在太让人意外了。感觉好像十年没有打扫过。油油的桌面和地板,黄一块黑一块的墙壁,天花板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在滴水,服务员的衣服和抹布的颜色差不多。
徐立涛赶紧收回眼,不忍再看下去。
明明很难受,但还要死撑,颇有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
我忍住笑,看着他发窘,实在有成就感哪。
牛肉面很快上桌了,热气腾腾,令人垂涎欲滴。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狼吞虎咽起来。
徐立涛拿起一次性筷子,一掰,筷子从中间折了。又拿起一根,掰,还是在同一个地方折断。
嘴里塞满面条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从筷笼里抽一双出来,掰开递给他。
他好像并不领情,连声谢都没有便接了过去。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我赶紧问。
夹起面条的人很不耐烦,“我还没吃。”
“快吃快吃。”充满期待地看他吃进一口,嚼了几下。
“好吃吧?”脸都要贴过去了。
“还好。”他的脸没有刚才那么臭了。
放宽心后又吃进几大口,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提议:“我们比赛吧。”
徐立涛纳闷,“比什么?”
“谁吸得比较大声。”我的强项。
“什么叫吸得大声?”他不解。
“这样……”为了让他速成,我只有亲身示范。
夹面,放到嘴边,吹吹,待温度适宜,便使劲将面条全数吸进嘴里,再大嚼特嚼。香啊!
徐立涛明白了,但他拒绝。
“嘁,很好玩的。”我试图说服他。
“太无聊了!”他摇头,死守底线。
哈哈,堂堂建科老董在这里吃面,还被我整得痛不欲生。说出去有人信吗?
“你笑什么?”徐立涛不满地问。
“没什么。”我赶紧低头吃面。
“肉比较嫩。”他说。
“哦。”
“汤挺鲜。”他还说。
“哦。”
“面也有劲道。”他仍说。
“哦。”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他问。
“小时候我家就住这附近,从上小学就吃这里的面了。现在的老板是老老板的儿子。”得意洋洋地讲述着拉面店的历史。
“你也是个很长情的人呢。”徐立涛说。
“过奖过奖。”我擦去嘴边的汤汁谦虚道。
“对了,这样有名的小店我还知道很多家,我们以后再去。”来了兴致就话多。
“以后?”徐立涛重复着,眯着眼看我。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是说你也请我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回请也不过分嘛。”
“是吗?那我一定奉陪。”他笑嘻嘻的,像什么奸计得逞似的。
“别想歪了!”我说。
但从他的神情看,他已经想歪了。
吃饱喝足,我打着饱嗝与徐立涛走出饭店。
外面竟下起雪来。
雪不大,晶莹透亮,飘飘洒洒,与夜晚深蓝色的天空辉映成趣。
“哇!”我兴奋地大叫着,激动地在雪地上踩出一堆凌乱的脚印。
徐立涛说:“你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别,咱们走过去吧。”赶忙拦住他,实在不忍心辜负这么美的雪景。
他略一沉吟:“好吧。”答应得有些勉强。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口气跑出老远,回头冲他喊:“喂,快点啊,怎么慢吞吞的?”忽然发现站在一棵树下的他表情惨淡,立即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怎么,你不高兴吗?”
“不,只是我从来没有在这种天气里散步的习惯。”他说。
“是吗?那我们回去吧。”说完,我一转头往回跑,跑了没两步却听见徐立涛的声音。
“没关系,偶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啊!”
“还是算了,天也晚了。”我继续往回走。
“陈老师。”徐立涛又叫我。
回头看,他正向我招手。
“怎么啦?”我问。
他却不回答,还是招手。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很快跑回他身边,“怎么了?”
他的手指指着树干。
我仔细观察,原来那上面刻着两个人名,用一个桃心围住,还有一支箭从桃心中间穿过。
“天哪,真有这么浪漫的事!”我把脸贴在树干上,百看不厌。
“树很疼呢。”旁边传来一个很煞风景的声音。
“这你都不懂吗?多浪漫哪!”我反驳着。
“树在哭呢。”他简直是不解风情。
“怎么会?这叫情趣你懂吗?”我大叫。
“那也不该以破坏植被为代价吧。如果人人都效仿,那……”他还有大道理。
“够了。”我连忙制止他,“这个我懂,但偶尔允许我们做一些超出理智的事吧?不然人活着多没意思。”
“所以各种犯罪率才节节攀升。”他做结案陈词。
“这又跟犯罪率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俩简直是鸡同鸭讲。
徐立涛突然换了话题:“陈老师,你今年多大?”
“22岁。”我想也不想就答。
徐立涛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你……真的相当年轻啊!”然后他说。
“那你多大?”我反问。
“34。”徐立涛的回答略有迟疑。
“……”我算减法,12岁哟。
“我们真是差了很多呢!”徐立涛由衷地说。
“34嘛,男人正壮年的时候,不算很老啊!”我说。
“哦,谢谢你……说我不老。”徐立涛笑着。
我抬头看他,很想看清楚他说这话的意图。
但从他的脸上,我什么都看不到。
他只是微笑着,眼睛如黑色宝石般闪光,一时间,我有些痴迷于那双眼所漾起的波澜中,不知身在何处了。
“不过,我们的属相相同哦!”这是个重大发现。
徐立涛苦笑。
以前可能做梦都想不到,我会和一个34岁的男人在雪中漫步。况且,前不久这个男人还被我视为宿敌;而且,他还有那么一个本世纪最强的惹事精、时常让我做噩梦的儿子。
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我们俩竟然如此和谐、如此融洽地走在一起,在别人眼里看来,算是一对般配的情侣吧。
呀!羞不羞呀,居然想这个。
偷瞄徐立涛,他仿佛也非常愉快。唇边、眉梢,甚至连眼睛里都是笑意。
“你以前和别人在雪中散过步吗?”扬着脸,雪花落在我的脸颊、额头,瞬间融化。
徐立涛并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才说:“没有。”
“和你妻子也没有吗?”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太鲁莽了。
徐立涛轻笑一声,眼睛望向远处,仿佛在回想一件很久远的事,然后他摇摇头,“没有。”
这个答案令我震惊。
“一定是你不懂浪漫。”我用尽量轻松的语调说。
“是啊。”笑容虽然未从徐立涛的脸上褪去,但刚才的惬意已经不见了。
真后悔把话题引到这儿来。看着越来越沉默的他,搜肠刮肚寻找可以调动气氛的话。
“继宝长得像妈妈吗?”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是特别像。”他倒是没有介意。
“可是继宝也不很像你呀!”这个小孩,长疵了。可怜。
徐立涛没有搭腔,静静地向前走。
我又说错了话吗?
“……其实,继宝也有点像你,也许长大后就更像了。”打个圆场吧。他是不是真的介意这件事?可能有很多人说过吧,所以成了他心中的痛。
“陈老师,你的事处理得怎样了?”他突然看着我问,似乎没听到我的话。
“什么事?”愣住。
“你……撒谎的事。”他想不到一个婉转点的词,只好实话实说。
“哦。”我的心事被他牵了出来,干笑一声,“还好。”
“目的达到了?”
我用力点头,“他现在很好呢。”
“那就好。”徐立涛微笑着说。
“可是,”刚亮起来的眼神随即暗淡下去,“越来越担心了。”
“怕被揭穿吗?”他的话真是贴心。
“是啊,我的谎比较恶劣。”情绪一下低落得不得了。
“那就尽早想想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怎么处理。”徐立涛说,“静观其变吧。”
我点点头,“本来今天想跟他坦白的。”
徐立涛有些意外。
“因为他说我是他最信赖的人。”
“他也是你很重要的人吧。”徐立涛低低地说。
“是的。”我对他坦白。
“尽力去做吧,事情也许没你想象的那么坏。”他说。
我听着他温暖的话语,突然笑出声来。
徐立涛被我弄得有些糊涂,“怎么?”
“我……想起……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徐立涛也被我感染,嘴角微微上扬。
“那个时候你多凶啊,居然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还理直气壮得要命。”那个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不过回忆时的心境已大大不同。
“你还记得。”
“我一向是个记仇的人。”惹我的人都死得很难看。
“领教过了。”徐立涛心悦诚服地说。
“真没想到,我们现在会这样……相处。”不由得感慨万千啊。
徐立涛抬头望向寂静的夜空,缓缓呼出口气。
“希望是个好的开始。”他的眼毫无预兆地看向我,低沉却清晰地说。
我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
外界的寒冷也无法让我脸上迅速蹿升的温度下降。
心灵深处,有一股莫名的躁动,愈加强烈。
对面的男人,我们从敌对开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划下句点。
真有些暗暗期待了。
“你什么时候去看继宝啊?”真希望说点惊天动地的话,可是张开嘴,依旧这么无趣。
“再过一阵。”徐立涛继续往前走,我默默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沉默。
似乎都在等对方。
似乎谁也不愿先挑明。
“继宝很少离开你吧。”还是这个话题比较安全。
“对,基本上就在我身边长大。”
“可你工作那么忙,怎么有时间陪他?”
“忙的时候,就放在爷爷奶奶那里。”
“其实,你把继宝带得很好。”我由衷地说。
“谢谢,好像第一次听你这样说呢。”徐立涛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哦,别误会。我只是说个性。他是一个很快乐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吧。
徐立涛没说话,静待我的下文。
“其实,好多家庭健全的孩子也难得能这么开朗活泼,可见你对他真的很下工夫。”我说,“他妈妈在天有灵应该会很欣慰吧。”
“但愿吧。”徐立涛眼睛看着泥泞的地面。
以为他会很感动呢,可这家伙只是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这个人,有时感觉很随和,但大多数时间喜怒无常。有时觉得他很健谈,但大多数情况下冷酷无言。现在,他的话又越来越少了。
“为什么总是我在找话,你也应该上点心吧!”恼火哦,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绞尽脑汁地想啊想的。他倒像个大爷似的,有一句没一句地爱搭不理。
徐立涛愣了几秒钟,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事情。”
“注意力集中一点。”训斥学生的口吻。有些挫败,跟我散步聊天居然会走神,是不是从侧面说明我的魅力不够?
“我只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话,”徐立涛说,“关于继宝的。”
“怎么?”奇怪,我是表扬他的呀。
“很欣慰。你不是第一个夸他的人,但却是我最信服的。”
“唔?”
“你为人很直率,很难得。”
“哦。”过奖过奖。那是由于大脑到嘴巴的那根神经线太短所至。
“现在已经很少有敢指着我的鼻子直呼我大名的人了。”徐立涛眼里透出几分欣赏。
他喜欢被骂啊,这还不简单?骂人是做一名合格教师的基本功好不好。
“好啊,以后你随时需要被人泼冷水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一定会泼得尽职尽责。”此乃本人的拿手好戏。
徐立涛苦笑连连,“一说起这个你就很兴奋。”
我的特长难得被人欣赏嘛,激动一点也是应该的。
“随时来哦。”摩拳擦掌了。
“那好,后天吧。”他立即说。
“干什么?”
“去滑雪。”
“我不会。”
“可以学啊!”
“体育运动我不行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吞回去。他、他、他、这是在向我发出下一次约会的邀请吧?我还傻乎乎地推辞呢,立刻想同意又觉得很没面子。
“那个……有教练的吧?”找个台阶。
“如果对我不放心的话也有专职教练。”
“那……好。”很怕他后悔,还是快点决定。
“后天等我电话。”徐立涛笑得好温柔啊,简直能杀人了。
仔细看看,这个男人长得还真不错。脸部的每一个线条都恰到好处,五官无论组装起来还是分拆来看都无可挑剔。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还好,没被其他女人抢走……
等等。沉浸在梦幻中的我险些忘了,他是个花花公子来的,继宝说每天都有一大群女人缠着他的。那他……是真心呢,还是耍我?
心里七上八下,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从未有过,做事干脆如我原来也会如此婆妈。
“你不是有那么多女的朋友吗?”我问得慢吞吞。
我知道,问了显得我心眼小,人家又没说和你要怎么样,只是去滑个雪嘛,搞不好是你自己想太多。
可是不问,今天晚上我连觉都睡不好。
“你还在介意啊。”徐立涛皱皱眉。
“我、我才不介意呢。关我屁事呀!”臭屁得一撇嘴。
“那你还犹豫什么?”徐立涛不以为然地说。
“我、我们……”很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确定,尽管我也明白,我们之间谈确定为时尚早。直到现在为止,一切一切都是凭我的感觉而已,以我这么一个爱情的生瓜蛋来说,感觉到底准不准,真的很难讲。
他是对我有好感呢,还是基于一个家长对老师的讨好?如果是讨好,未免过头;但说是好感,似乎也不大可能。他,腰缠万贯大名鼎鼎的徐立涛,我,小小的可怜的陈松松,脑筋再会转的人也不会把我们两个联系在一起吧。
他约我去滑雪的事,如果跟别人讲,人家一定以为我发花痴。
正在做激烈思想斗争的时候,听到徐立涛在那边说:“注意力要集中啊,陈老师。”
“哦。”不行,不管怎样,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我是个很暴力的人哦,最恨别人耍我。”我有点凶恶地望着他。
徐立涛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约我啊?”忍啊忍,脸还是不可救药地红了。
徐立涛怔了半晌,竟然笑了。
这回轮到我纳闷了。有什么好笑的?
“我以为你知道。”他还笑。
“我不知道啊。”笑不出来。
“你很特别,陈老师。”他盯住我。那目光让我心跳加速。
“就因为我很特别?”将信将疑。
徐立涛没说什么,一个人向前走去。
我紧跟在后面,依旧懵懵懂懂。
就一句话嘛,跟我讲明不就得了。
要么,承认是想和我玩玩,然后吃我一记左勾拳外加一条扫堂腿。大家各自安生。
要么,就痛痛快快告诉我,嘿,小妞,我看上你了,敢不和我好?
呵呵,多简单。
“陈老师。”徐立涛突然站住,转回身,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错愕地停步,差点撞在他的下巴上。
“我们……到了。”他说。
“什么?”到了?这是哪国的表白语言?
“上车吧。”他强忍着笑的冲动。
“呵呵……”为自己的狼狈而傻笑。
“送你回家吧。”他为我拉开车门。
坐上去,脸一阵一阵地发烫。
有些愤恨地盯着旁边这个男人。
讨厌鬼。根本就是在耍我。
赌气地把脸别到一侧,徐立涛也不再说话。
车静静地行驶,没多久,停在我家楼前。
“我走了。”我嘟哝一声,跳下车。
徐立涛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