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讨厌鬼
在西市果然找到了卖马匹的,还有好几家。马儿三五匹地被拴在一起,都是高地草原土生土长,个个高大雄壮,看得云亮的眼睛都发亮了。
她从这边跑到那边,一匹匹地瞧过去,啧啧称赞。马儿真是好可爱的动物,昆仑山上有熊、有蛇、有兔子、有凤鸾之鸟、有九头开明兽,就是看不到小马。云亮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红马、白马、黑马,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要哪个好了。
“柳……柳云亮,你到底看好了没有?”跟在她后面跑了十几圈了,寒霜,不对,现在是晴光了,累得半途停下来喘气。
她倒是轻松,把那么重的大包袱丢给自己,这样绕来绕去跑跑停停,全让别人去受累。想到她等会儿还可能再绕上一圈,他决定停在原地等她再过来。
结果她没回来,直直地向前跑去了,他只好拎起一包重物追上去。跑了一会,她却突然停下来,晴光停不及,眼看就要撞到她身上,硬生生地止住脚步,划了一个大趔趄。刚要恼怒地开口,只见她的手指前方,“快看那里!”
晴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处高墙下拴着数匹骏马。其中一匹,通体透红,毛色澄亮,身形比周围马匹都高出一筹,膘强体壮,英姿飒飒。
“好不好看?”云亮的声音充满兴奋。
晴光点头。就算自己不懂马,也一眼便知那是一匹神骏。
“那我就要它了!”云亮开心地跑上前去。
晴光跟在后面,心下有些奇怪。这些马是卖的吗?周围并没有卖马人,而且,他们被拴在墙下……就他所知,这个部落虽然已在此定居多年,但一般平民百姓仍然只住帐篷,只有达官贵人才会住在中原式的高宅里。
云亮跑到马儿边上,踮着脚刚就要伸手去摸摸它的鬃毛,一个武士装扮的人走上前来喝道:“住手,你干什么?”
那人一看就是一名侍卫。晴光站在后面摇摇头,云亮却直冲他笑,指着那匹红马问:“这马卖吗?”那人一愣,声音依然很大,语气却和蔼了不少:“小娃娃不要乱闹了。这是少主的宝马,又怎会卖给你?要买马的话去市集上吧。”
原来不卖呀。云亮扁扁嘴,眼珠又一转,“那我不买了……摸摸它可以吗?”实在太好看了,摸摸它的毛也好呀。
侍卫板起脸,“少主的马岂是给你乱摸的?你可别靠它太近,这马的性子烈得很,除了少主之外再难有人驯服,就连喂料的马夫也挨过它的蹄子。”
这么凶?云亮瞧瞧他又瞧瞧马,见它软软的毛红得发亮,眼睛又大又温润。他快速地伸手在马儿身上一摸,那马脖子一扬,轻声嘶叫起来。
“嘻嘻。”云亮笑起来,一点也不凶嘛。他于是大大方方地伸手在它脖子上抚摸起来。
侍卫来不及喝止,忽然看到一群人从门中走出,立刻俯身行礼:“见过少主!”
云亮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人中为首的却是一个小孩,年纪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大,穿着金边绸衫,锦花长袍,胸前挂着一串串琥珀珍珠链子,扳手而立,好不神气。
云亮直直地瞧着他,对他一身漂亮的衣服羡慕不已,手却放在马儿脖子上不肯下来。
这男孩正是侍卫口中的少主戈斯罗。他早已瞧见有人对他的爱马动手动脚,此时看清她的脸,原来是个小丫头。
戈斯罗冷冷道:“你是什么人,对我的‘赤炎’做什么?”
这是他的马吗?原来叫赤炎呀。云亮叹了一口气,拍拍马的额头。马儿呀马儿,枉你长得这么漂亮,却被起了个这么怪的名字,如果是我的话,就叫你小红,那该多好听又多可爱!
戈斯罗瞧着她的动作眉峰一挑,心中惊异。赤炎性子极为暴烈,他当时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它驯服,如今除了自己之外旁人仍不敢靠近,怎么这个女孩竟能和它如此亲昵?
他上前,“你喜欢它?”
云亮立刻拼命点头,问他:“你的马?卖给我好不好?”
戈斯罗嗤笑,“你想买它?买去有用吗?用来看?还是用来摸?”
云亮瞪目,“我买小红自然是要用来行路!”这人笨蛋呀,不知道马儿是用来骑的吗?但是小红这么漂亮,她当然也喜欢看它摸它。
什么小红?戈斯罗一愣,继续冷笑道:“你也想骑它?好呀,我倒是可以让你试试看,要是你骑得了,赤炎送你也无妨。”这小丫头身高连赤炎的一半都不及,他笃定她连马身也上不了。
戈斯罗命侍卫将赤炎牵出,且看那女孩如何上马。云亮仰头看着马鞍……确实好高,够不着。她来到晴光身边一阵耳语,晴光愣愣地听着,转头跑了出去。不一会,拿回两个大竹筐,叠在一起放在马儿旁边。云亮往上一站,哈哈,这不够着了吗?跨上马,一扬缰绳,赤炎腾蹄嘶叫,飞一般地向外冲去。
戈斯罗大吃一惊,牵过一匹马骑上就追。那赤炎是千里良驹,岂是一般的马可以追上的?云亮本来就没骑过马,坐在马背先是觉得有趣,可是赤炎奔跃如腾云,速度奇快,不消一会她就被颠得吃不住了。
她不知如何停下,只好伏在马背上死命抓紧马鞍,软语相求:“好小红,快点停下来,你跑得太快,我受不了啦……你乖乖听话,我请你吃红萝卜好不好?”
马儿似有灵性,速度真的渐渐放慢,这时从后面传来嘹亮的一声口哨,赤炎跃身扬蹄,云亮一下子狠狠地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戈罗行至她身边,翻身下马。云亮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戈斯罗急忙上前要将她扶起,却见她一下跳起来,指着自己大骂:“你是笨蛋呀!人家骑得好好的,你吹什么口哨?你故意的是不是?害我摔下来,怎么这么坏呀!”
戈斯罗被她骂得一愣一愣。从小到大,谁敢对他这么大声?他本该狠狠给她几鞭子,再让人把她绑起来好好教训一番,可是此时望着她的脸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她原本白净的小脸变得十分狼狈,两颊沾了灰尘,额上破了一块皮,头发也摔得乱七八糟。他看了半天,终于讷讷地吐出一句:“摔得疼吗?”
“你自己来摔一摔瞧瞧呀!”云亮一边狠狠瞪他一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两步,走过赤炎身边,悲哀地想:小红呀小红,看来我们无缘在一起了,你是好马儿,可为你的主人真是坏家伙……这时他看见晴光远远地向这边跑过来,精神一振,颠颠地迎上前去。
晴光飞快地奔到她面前,汗流满面,一见她的样子就问:“摔着了吗?”
“都是他害的!”云亮整个身子往他身上一挂,手指戈斯罗,“他不想把小红卖给我,见我能骑,又耍诈害我摔下来!”
戈斯罗瞧见他们亲密的样子,心中一阵莫名恼火。这时只听云亮道:“不卖就算了,我们再去别家买。”她不舍地望了赤炎两眼,再也没看戈斯罗,由晴光扶着,转身走了。
戈斯罗见她离去,心下一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喊道:“你等一等!”
云亮回头瞪他,“干吗?”
“我、我把赤炎送给你!”话一出口,他就发现小佳人的脸上一亮,急忙又道:“不过你要来王府陪我。”
“那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而且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陪你?”云亮又不高兴了。答应给她马,却又要她做不喜欢的事情,这家伙还真是讨厌。
戈斯罗一时语塞,问道:“那你要去哪里?”
“先去买马,然后哪里好玩就去哪里!”
戈斯罗立刻道:“那你来我的王府吧!王府里可好玩了,今天晚上还有庆典,有好多好吃的,还有歌舞。”
云亮一听,心情好起来,问他:“王府漂亮吗?”
戈斯罗点头,“可漂亮了,是父王照着中原的宫殿建的,墙壁是象牙的,器物都是金银的,还有好多漂亮的花。”
云亮又问:“有什么好吃的?”
戈斯罗道:“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什么都有。来玩吧?”
云亮点头,“好。不过我还是要先去买匹小马。”
戈斯罗跑过去把赤炎牵到她面前,笑道:“送你了!既然你能骑得了,赤炎就归你了!”
云亮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发现这个家伙其实并不是那么坏了。
回去的时候,戈斯罗和云亮同骑赤炎。晴光骑着另一匹马,落在后面,好在从小家人就教过他骑射,此刻骑起来马来比云亮稳当多了。
赤炎背上,戈斯罗在身后问云亮:“他是什么人?”
云亮道:“小晴吗?他是我的人。”
戈斯罗皱眉,“什么?”
云亮道:“就是永远跟着我的人。”
戈斯罗仍是不解,想到他们同姓柳,难道那小子会是她的兄弟吗?可是,他的行貌举止却和她太不合配了,这女孩看上去聪颖出尘,坦然无忧,甚至见到自己也毫无惧意,显然不是凡俗人家的子女。而那男孩就灰暗得多了,又瘦又脏,毫不起眼。再一想,听说中原人家有主赐仆姓的,他应该是她的家奴吧?于是问道:“他是不是你家佣人?”
“佣人?不是啊!”云亮否认。“佣人”做活儿听说要给工钱哩!晴光是他买来的,得听他的话,要帮他做一辈子苦工。而且,他也不会给他工钱的,“你真烦!都说了是我的人,你听不明白吗?”
戈斯罗当然不会明白,不过他还是决定闭嘴了。他可不想再惹她生气。
王宫里真的好漂亮,又大又雄伟,金碧辉煌。此时云亮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其中一间房间的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在上面滚来滚去,好软的床,躺着真是好舒服呀。她嘻嘻笑起来,心里开心极了。辛辛苦苦走了那么多天,现下终于可以好好歇歇脚了。
晴光坐在桌边问她:“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云亮从床上坐起来,“谁说的?这里虽然不错,不过玩个两天就够了!外面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呢,我才不要一直都待在这里!”她想起姑姑留下的那些地名,玉山、黄山、琅琊、武夷、泉州、广州……这些地方他一个都不能放过,而且还要去更多地方,绝对要超过那个丢下她的坏姑姑!
这时有侍女送糕点进来,把盘子放在桌上后看了云亮一眼,抿嘴笑着出去了。门外传来悄声笑语:“看到了看到了,我瞧见那个少主带回来的女孩子了!”
“怎么样,是不是好漂亮好可爱?”
“真的呢,白嫩得像雪团儿一样!”
云亮跑到桌前拿起一块软香糕放进嘴里,“嗯,味道还行。”她又塞了一块到晴光嘴里,“你尝尝。”一边吃她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听说软香糕苏州都林桥为第一,西施家为第二,报恩寺的是第三。下次我们还是去中原的苏州吃吃看正宗的吧。
晴光将嘴里的软糕咽下去,问她:“你疼不疼?”
“什么?”云亮转头看他。
“你今天又是跌倒,又是摔下马背,还、还被我咬伤了……”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一下伸到他眼前,上面还留着牙印。云亮咧着嘴,“这个吗?你说疼不疼呢?”看见他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云亮好心地拍拍他的头,笑道,“没关系啦,我不觉得很疼啦。”
“可是,你跌倒的时候都哭成那样……”那时候她一定很痛很痛吧,现在为了安慰自己却说不痛,他觉得更愧疚了。
云亮瞧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眉头一蹙,双眼一湿,泪珠成串地滑下面颊。看见他着实地大吃一惊,她立刻破涕为笑,一吐舌头,“瞧见了?我要哭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哭出来,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晴光惊瞪双目,实在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歇了一会,戈斯罗推门进来,对着云亮笑道:“今晚盛宴,我选了几套衣服,你要不要换上试试?”
后面两个侍女呈上衣物,一件粉红的,一件白的,一件鹅黄的,都用金丝银线绣着暗花,镶着白绒的边,漂亮极了。
云亮心花怒放地点头,“好啊好啊!我这就换上!”当下就开始脱衣服。
晴光和戈斯罗同时一呆,还未来得及避让,就见她已经把上衣脱了个干净。
云亮拿起那件粉红色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一抬头,发现两人都呆愣愣地站着,目光死盯着自己光溜溜的上身。
“干吗呀?你们都怎么了?”云亮瞧瞧晴光,又瞧瞧戈斯罗,这两人没事吧?
虽然“她”只有十四岁,长得也小,但再怎么样女子的身体和男子还是有些差别的,可是“她”——
深呼吸一口,两人终于同时开口——
“你……你真是女孩吗?”
“你……你不是女孩子吗?”
云亮脸一板,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女的了?别人误认,他懒得争辩,可从来没承认过。但,怎么山底下所有遇上的人都这么没眼光?就连晴光——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也还在怀疑?太让人失望了。
不晓得,不能问一声呀,他又不会不告诉他们。
瞧着他们仍是一脸无法置信的样子,他干脆把裤子一拉,“我究竟是男是女,你们自己看清楚了!”晴光“啊”一声尖叫扭过头。而戈斯罗的脸彻底变黑。
他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呀……可是,望着眼前两个人几乎扭曲的面孔,他不得不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冲他们努力挤出一个很甜美很甜美的微笑。
果然还是个坏蛋!
云亮狠狠地用脚踹门,踹了一会儿,脚痛了,坐在地上喘气。
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他到这里来的,那个骗子!骗自己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转眼,脸变得像罗刹,漂亮的衣服没有了,好吃的东西不见了,连软软的床也不给待了,硬是给拖到这个又黑又脏的地方,任他如何喊叫也没人搭理。早知道这种情况,他何必来这个鬼地方?
“喂。”云亮回头看看和自己一同落难的可怜人。
晴光不理他,面靠墙壁,离他能有多远就有多运。然而这方寸大的牢笼又能让他躲到哪儿去?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两步就跨到了他面前,用极其恶心的声音叫着:“晴光?晴光?你怎么了?”
他一下跳起来,咬牙切齿:“谁叫这个名字?我是柳寒霜!你喜欢那个鬼名字自己去叫好了!我的名字岂是给你乱改的?!”
云亮怔怔地瞧着他,眼中一锐,抬脚狠狠一下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翻在地。
晴光痛得龇牙咧嘴,捂着肚子惨叫,只听云亮冷冷道:“我起的名字你也敢不要?哼,你别忘了,你是我买来的人,可不是以前的柳寒霜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要你叫柳晴光,你就得叫柳晴,由不得你愿不愿意!而且——”云亮靠近一步蹲下身子,一手揪住他的领口,晴光惊恐地对上他锐利的眼神,听他冷声道,“姑姑说过,对你好的人你就对他好,对你不好的人你就对他笑,很快他就会好起来了。如果他还是不好的话呢——就不用再对他客气了,怎么整他都没关系。”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摸出另一个小瓶,眯着眼睛冷笑,“虽然我不会武功,没什么力气打人,但让人难过的法子却不下一千种。你信不信这瓶里的东西只要一到你身上,就能让你痒得能把皮都抓烂了,然后全身溃烂流脓,活活痒死?不信吗?那就试试看好了。”说着就打开瓶盖作势要往他身上洒。晴光冷汗直流,浑身发抖,大叫一声:“不要!”
云亮收回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他来回把玩着手中的小瓶子,问瘫坐在地上的人:“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晴光低着头咬牙,“我……柳……柳晴光……”
“哈哈哈哈,很好!”云亮大笑,“孺子可教也!”伸脚在他屁股上一踢,道,“把腿伸出来。”
“干吗?”他心里怕他再有什么动作,行动上却不敢有异,乖乖向前伸直双腿。
云亮在地上躺下来,头往他腿上一靠。唉,在这种地方想休息一下也太困难了,连个枕头都没有。他向上瞥了一眼那个家伙傻傻的表情,凶狠道:“不许出声!我要睡觉了!”眼睛一闭,呼呼睡过去了。
桌上放着好几盘精巧的碗碟,姑姑笑眯眯地端着一碗燕窝汤拿起勺子喂他,“亮儿,这燕窝是用嫩鸡汤、上好火腿、新蘑菇三样汤滚的,配着冬瓜片,尝着是不是很清甜?你记着,做燕窝汤时切忌以油腻杂之,可用蘑菇丝、笋尖丝、鲫鱼肚、野鸡嫩片相佐,但最好以柔配柔,以清入清,这样才可不失其本味。”
他张大嘴巴,燕窝却没送到嘴里,勺子在他面前绕了一圈又收回碗里,姑姑又笑眯眯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珍珠圆送过来,“亮儿再来尝尝这个——”
他的嘴巴张得更大,筷子一松,珍珠圆从他面前掉到地下,姑姑突然站起来,拼命地摇他肩膀,还大声叫:“柳云亮!你醒醒!”
唔,好晕……不对,真的有人在摇他。
他听见那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大吵:“柳云亮,快起来呀,他们过来了!”
晴光吗?好吵呀。他正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突然双手被用力一拉,整个人被悬空拎了起来。
云亮张开眼睛就看见戈斯罗站在眼前,后面跟着七八个侍卫。自己的双手被两个人分别拎起,晴光也被人从身后扭住双手。
云亮怒道:“你这是干吗?”
戈斯罗轻哼一声,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云亮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一时间,牢室之内没有一人响动,寂静无声。
咕噜噜噜噜噜……一声怪响打破沉寂。
云亮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理直气壮道:“我饿了!”接着对戈斯罗怒目而视,“都怪你突然跑过来,要不然我都吃到了——”他头皮一麻,一把发丝被戈斯罗抓住。
戈斯罗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这贱民,竟敢愚弄本王!”
云亮吃痛地大叫:“我什么时候愚弄你了?肚子饿就是肚子饿,它要叫我有什么办法?”
“我不是说这个!”戈斯罗大吼,手上又是一用劲,“你胆敢装成女子来骗我!”
云亮暴怒,头皮被扯得生疼,他大叫:“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装成女的骗你了?我可没那个嗜好,也没那个闲工夫!谁说我是女的?这根本是你自己胡猜的!其根源是你心术不正、心怀不轨!还连带侮辱了少爷我的清誉!你自己看走眼了,居然还好意思去怪别人,丢不丢人呀你?说什么骗人,明明都是你自己干的事!你三番两次地耍诈骗人,先是用小红骗我,又把我骗到这里来,却言而无信,对我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有没有人性啊?你恶行屡屡、其罪昭昭,还有什么好说的?哼,遇见你这种人真是我柳云亮人生的憾恨——”
戈斯罗气得浑身发抖,一鞭子迎头抽过去。云亮雪白的脸上立刻多了一道粗粗的红印,渗出血来。他舔舔嘴边的血丝,唾了一口,“我呸!说不过就打人,你还真够禽兽!你以为打我别人就会不知道了?防民之口胜于防川,你的丑行只会欲盖弥彰!”
戈斯罗见自己失手打伤了他的脸,心里一下莫名泛出一丝自责,此时听他毫不客气地恶语相向,一阵火气又上心头,一扬手,又是一鞭子过去。云亮脸一侧,鞭子落在肩上,抽断了一缕发丝。
云亮抬脸怒视他,只骂道:“呸!”
戈斯罗道:“好,我让你骂!我倒要看看你能骂到什么时候!”说着就扬手挥鞭。
这时墙角的晴光突然在抓着自己那人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那人一声惨叫,手一松,晴光扭身挣脱,冲过来往戈斯罗身上一撞,转眼间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药粉全数撒在他脸上身上。戈斯罗大惊之下一把推开他,一摸脸上,全是细白的粉末。
云亮瞧着也是一愣。呵呵,那小子还真有脑子,竟然趁自己睡觉的时候把那瓶对他构成“威胁”的药给摸走了。
晴光被两个侍卫牢牢制住,口中道:“你……你中了毒药!那些药粉会让你全身泛痒,溃烂流脓,最后活活痒死!你若想要解药,就把我们放了!”
戈斯罗大吃一惊,在脸上拼命擦拭药粉。
一名侍卫喝道:“快交出解药来!”
晴光道:“解药早已被我另外收藏起来了。这种毒立时发作,药效越来越厉害,一个时辰内就能让你肌肤烂尽。你若不想受苦的话最好赶快放了我们——”
戈斯罗却停下了动作,当然也没放开他,因为他根本没觉得痒。那些沾着粉末的地方非但不痛不痒,还清凉一片,舒服得很。
戈斯罗走到他面前,把沾着药粉的手朝他脸上一擦,晴光避让不开,也沾了一脸的药粉,眼中一片惊恐。
云亮摇摇头,闷笑一声,“别担心啦,这药不会让你痒死的,就是我在你伤口上涂的那种药。”
晴光一呆,云亮继续说:“我只是骗骗你的,没想到你却当真了。”他一吐舌头,做个鬼脸,“你不会想想,如果我真有那种药,早在他们把我拖过来的时候就用了,还会等到现在在这里受罪吗?”
他确实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让人痒的药、让人笑的药、让人哭的药都有,只不过这次下山都没带出来,只随身带了三小瓶最实用的外伤药。他哪里知道山下会有那么多坏人,可以让他用来好好实验一下那些药的效果呢?
戈斯罗此时怒气冲天,没想到那样一个下人也敢胁迫自己。他的火气全转到了晴光身上,一鞭子接一鞭子地抽过去,毫不留情。
晴光先是咬牙忍着不吭声,最后实在痛得厉害,惨叫出来。
云亮睁眼看着,突然大叫道:“住手住手!不要再打了!”
戈斯罗气焰嚣然地向他望去,却是一呆。只见云亮星眸带泪,满脸悲伤,哀哀地相求:“请你住手,不要再打他了……”
戈斯罗走到他面前,冷笑道:“你在求我吗?”
云亮微一低头,泪珠滚下脸庞,“我求你,别再打他了……我从小爹娘死了,寄人篱下,受尽远亲兄弟的欺凌……他虽是个下人,却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如同兄弟……他今年还不满十岁,却知道处处维护我,不惜遭人拳脚……我在世上就这么一个知心的伙伴了……你、你……”他抬头看着戈斯罗,泪珠一串串滑落,“你饶了他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戈斯罗看着他小脸苍白,梨花带雨,青丝散在额前,嫩嫩的皮肉上肿着一道红印,还泛着血丝,秀眉深蹙,红唇紧咬,眼泪滴滴答答,模样实在是可怜极了。虽然明知他是个男孩,心中还是一阵翻滚,急忙下令:“放开他!”两个侍卫一松手,云亮就身子一软,险些跌在地上。
戈斯罗忙扶住他道:“你没事吧?”他开始悔恨了,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像他这样弱不禁风的人,又怎能受得住鞭子?
云亮勉强一笑道:“没事。”却一阵猛咳,吐出一口鲜血,脑中一沉,昏倒在戈斯罗怀里。
戈斯罗大喊:“快去找大夫!”抱起云亮就冲出牢门。
晴光眼睛一直没离开云亮,此刻挣扎着就要冲上前去,可是双手却被侍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云亮被戈斯罗抱着,正要出门的时候,晴光突然发现他微微睁开眼睛迅速地朝自己眨了一下,又紧紧地闭上了。
晴光一怔,被身后两人一拉,就这么顺势坐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