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梅儿(1)
“你在担心什么呢?”
低叹一声,沈君言抬头望着寂寥一片的星空,幽幽的问出了口。
琴音戛然而止,余音回荡,皇甫若鸿抬头,静静地望着身边的沈君言,轻轻地笑了笑,回答道:“皇宫出了点事,我的心有些乱,到这儿抚琴,是不是扰了君儿?”
“没有,我也没有睡着。”
这样说完,沈君言低眉,淡淡的望着浅笑着的皇甫若鸿,蓦地拂过长袍,同他一样席地而坐,视线静静的与他平视,狭长的凤眸里闪过认真之色,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不论出了什么事,你还有我。”
一抹流光划过皇甫若鸿如夜空一眼璀璨的眸子,随即,缓慢而又深重地点了点头,轻轻的把君言拥入怀中,低声的呢喃道:“是啊……我还有君儿……君儿一直都在呢……一直都在……”
头靠在皇甫若鸿的胸膛上,沈君言感受着他的心跳,耳旁听着他的耳语,心慢慢的静了下来,低声的问道:“若鸿,是不是因为那份八百里密函,很严重吗?”
过了好久,沈君言都没有听到皇甫若鸿的回答,久到沈君言放弃听到他的答案时,皇甫若鸿却开口,不是她预料中的答案,却间接性的回答了她,“君儿,我可能……明日要赶回锦若国……”
“好。”
没有犹豫,沈君言点头同意,没有问原因,抬起头,沈君言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坚定,“有事的话,你就去吧,织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等全部备好,我会派人运送到锦若国。”
“君儿我……”
“嘘……我明白的。”
低声打断皇甫若鸿的话,沈君言示意他不用说,一切她都明白的,“明日离开,你准备好了吗?”
“嗯。时间有些仓促,可能不能再陪君儿了,我会处理好,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来看君儿的……”
“无妨,让你等了这么久,应该是我内疚才对,只要再等一年就好了。一年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亲自去告诉你的……”
“嘭——”
沈君言话音刚落,皇甫若鸿的手指微微一动,碰到了身边的琴弦,发出刺耳的一声,划破夜空,有些突兀。
诧异一闪而过,沈君言呆呆的望着有些神情变得有些恍惚的皇甫若鸿,斜睨了一眼,望着他指尖上的血渍,眸色一深,撕下一片衣摆,为他缠上,清冷的声音里,染上一抹担忧,“怎么如此不小心?”
低着头,沈君言处理着皇甫若鸿的伤口,却并没有看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古怪,眉宇轻皱,等包扎好,抬起头,君言就看到皇甫若鸿有些微愣的眼神,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不解的问道:“若鸿,你到底怎么了?”
“额?没……没事。”随即,又觉不妥,接着说道:“想到一些事情罢了,让君儿担心了。”
“嗯,你没事就好。”
皇甫若鸿不愿多说,沈君言也没有多问,虽然感觉有些不安,但是,他有他的私人空间,那不是她不愿多踏足的地方,就像她的心里,也有着秘密,只想一个人独自承受。
不是不愿分享,而是不想两个人一起担忧罢了。
“君儿……”
低唤了一声,皇甫若鸿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镯,递到沈君言的面前,面色有些微赧,却还是低咳了一声说道:“这,是给君儿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接过,斜睨了一眼皇甫若鸿难得的窘态,沈君言嘴角浅浅地勾了勾,把玉镯在手里打了个圈,故意不解的问道:“嗯,很好看,晶莹通透,果然是玉中极品,但是,送给我干嘛?貌似我也不能戴不是?”
“这……这是……”
望着君言的眸子,皇甫若鸿倒有些不知所措,“这是……”
“这是什么?”幽幽的问道,沈君言的声音里染上一抹笑意,处于紧张状态的皇甫若鸿并没有听出来。
琥珀色的眸子半掩,皇甫若鸿低叹一声,“君儿不要在取笑我了,这是我皇甫家历代长媳所持之物。”
“历代长媳啊……”
随即,掩嘴低咳一声,君言拖长着尾音低声说道,话语里喜悦溢满心田,看着皇甫若鸿越来越尴尬的俊脸,手指打了一个圈,稳稳地把玉镯放入怀中,抬头,望着他,轻笑不语。
经君言这么一闹,皇甫若鸿的心情也渐渐地轻松地起来,再次拥君言入怀,仰头望着天际,望着星空,薄唇微动,“君儿,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永远……”
不会……变……
“我信。”
微风袭过,沈君言也仰头看着天际,嘴角有着一抹笑靥,在唇边漾开,她信,她如何不信。
他如此,她亦如此。
“什么?皇甫大哥就这样走了?”
翌日,一声尖锐的女声划破君鸿苑的上空,沈君言挑着眉,看着眼前急的有些跳脚的穆宛凝,耸了耸肩,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说道:“嗯,走了。”
“但是……”侧身坐在一旁,穆宛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我昨个还见过他,今日就走了。”
“嗯,一个时辰前刚走,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走得急,就没有和你们告辞。”
“不是告辞不告辞的事情,是我还有事情没问清楚……”低喃了一声,穆宛凝苦闷地抚着额际,怎么就走了呢?
“你有什么事情好问他的?”不解的望向托眉抚腮的穆宛凝,沈君言不甚在意的低声问道。
“就是你和他的关系啊……”脱口而出,等穆宛凝想到自己说了什么,愣愣地转头,朝沈君言讪讪的笑了笑,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
“什么关系?”斜睨了一眼有些懊恼的穆宛凝,沈君言莞尔一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地上的瑶琴,抱在怀中,站起身,走了两步,又转头,看着穆宛凝,嘴角一勾,邪魅一笑道:“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额?啊……”
反应过来,穆宛凝突地一下窜起来,原地打转,她刚才没有听错吧,刚才君言有承认她和皇甫大哥的关系哦。
哈哈,终于肯承认了……
走远了的颀长身影,在地上打出一道身影,越来越长,原地手舞足蹈的女子,俏脸上一脸的惊讶与欢喜,她们身后,桃花树在微风中摇曳,不时落下一两朵花瓣,轻飘飘地落下,随即吹向不知名的远方。
此时此景,一一落入一双漂亮的眸子,斜卧在墙头,侧身而躺,云清逸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些许情绪,只是静静地盯着仅仅一墙之隔的君鸿苑,眸子深邃,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的身上,松松垮垮的锦服,已经被露水打湿,不知道已经待了多久,日光浅浅地打在他的身上,晕出点点的光晕。
随即,日光缓缓地上移,打在他的脸上,还是有些刺眼,翻身平躺着,云清逸静静地望着天空,素云、蓝天,没有什么不同,抬起已经麻木的手臂,遮住了些许日光,闭上眼睛,细细的想着什么。
最终,睁开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翻身,从墙上一跃而下,离开。
霓裳城内,依然喧哗热闹,一辆马车徐徐前行,淡青色的车身,薄纱帷幕,随风卷起阵阵涟漪,绝尘而又淡雅。
马车里,沈君言静静地闭着眼,听着耳旁穆宛凝不时的询问,必要时回答上一两句,正午的阳光透过纱幔踱了进来,照在她绝尘的姿容上,晕出淡淡的虚幻,看的一旁的穆宛凝一愣一愣的。
伸出手,探向沈君言,不时的发着感慨,道:“君言,你不身为男儿,真是太可惜来,你要是男子,我一定嫁给你。”
没有睁开,沈君言用扇柄准确不误的打掉穆宛凝不规矩的小手,“你若想嫁给我,现在也行,只要你舍得若轩。”
眸子一瞪,穆宛凝想起穆若轩,一脸的愤恨,“谁舍不得他,他就是现在就走,我还要提着大红灯笼欢送,哼。”
挑眉,睁眼,沈君言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静静地望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怎么?还在生气,他没给你解释清楚吗?”
“解释也没用,伤害已经造成了,原谅是不可能的了。”
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穆宛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往沈君言身前挪了挪,环着她的手臂,脑袋轻轻地靠在沈君言的肩膀上,声音有些低沉,问道:“君言,我真的想和他解除婚约怎么办?”
偏头看了一眼,沈君言没有拂开她,眸子静静地盯着马车的一个方向,“真的想好了?”
“我不知道。”闭上眼想了想,穆宛凝似乎又陷入了某种回忆,嘴角有着淡淡的笑,轻轻地开口道:“有时候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感觉很幸福,就不觉得他讨厌,但是,想起那一天他竟然如此对我,又对他有些恨意,很不想见到他……”
“那你对他的感情呢?你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低叹一声,十几个春夏秋冬岂是说忘就能忘得,“凝儿,再好好地想想吧,如果真的决定的话,就去做,但是,不要让自己后悔。”
“嗯。”
过了好久,沈君言才听到她的回答,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她,随即也闭上了眼,感情的事情,她真的帮不了他们,就看他们之间的缘分了,希望凝儿不会做出令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算了,君言,我们不说他了,每次提起他气氛都会僵很多的。”紧了紧君言的手臂,穆宛凝偏着头,笑嘻嘻的说着,丝毫看不到方才的难过。
“嗯。”点了点头,沈君言没有点破穆宛凝掩藏起来的悲伤,点了点穆宛凝的额头,清冷的声音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凝儿,今日想要去哪儿?”
“我们先去锦晔楼用餐,稍后还是去月卿湖好了,上一次被那两个人一打扰,都没玩好。”数着手指,穆宛凝一一盘算着,眸子里闪烁着亮光。
“好,我们就先去锦晔楼用餐。”话音一落,沈君言扬声,对着车外喊道:“沈炎,去锦晔楼。”
“是,公子。”
车外传来一声应答,穆宛凝此时才想起来一件事情似乎忘了问了,转头,看着沈君言,“君言,似乎今日没有看到沈青,你那书童不是一直都是跟着你的吗?”
“哦,沈青去锦若国了,昨晚就上路了。”
“对哦,我差点忘了皇甫大哥的所需的锦缎还要送过去,那样沈青岂不是要去很多天?”眼睛一亮,穆宛凝了喜滋滋的看着沈君言,等着她的回答。
“是,大概要近一个月才能赶回来。”
“哈哈,太好了,这样一说,君言就没有小厮了,那我给君言当小厮如何?貌似很好玩的样子。”脸上一喜,穆宛凝望着沈君言的眸子笑眯成了月牙。
“不好。”一口回绝,沈君言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君言……”
摇着沈君言的手臂,穆宛凝有些不甘愿。
“嘭——”
沈君言刚想开口拒绝,突然车外的沈炎猛地一拉缰绳,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眉头一皱,沈君言和穆宛凝相顾一眼,随即,还未等沈君言询问,车外的沈炎已经开口说道:“公子,马车被一群人挡着了。”
“一群人?何人?”
“是围观的人,把这个道路都堵了,沈炎去看看,公子先在马车里稍等片刻。”低沉的声音,稳重的传来,沈君言点了点头,道:“嗯。无妨,你去吧。”
“是,公子。”
撩开马车的帷幕,前方的确围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有的甚至伸着脑袋往里面看,嘈杂的声音,不禁让沈君言皱了皱眉。
将近半柱香的功夫,马车外才再次响起了沈炎的声音,“公子,马车恐怕过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知道何事吗?”
“是一个女子在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那也不用这么多人围观吧?
眉头紧了紧,转头看向穆宛凝却看到她一脸的兴奋,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袭上脑海,抚了抚额际,沈君言问道:“凝儿,最好打消你的念头,这种事情,自有人会处理。”
“但是,卖身葬父耶?”惊呼一声,穆宛凝有些激动地看着沈君言,哀求道:“君言,我还没看到过,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你看那么多人,一定很热闹的。”
望了一眼穆宛凝,沈君言眉头皱的更紧,按理说即使是卖身葬父,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围观的?
还没等君言开口,突然人群里又传出来一声声的叫好声,接着是一阵悠扬的琴声如泣如诉的传来,侧耳聆听,倒是极为动听,身旁一阵风过,再看过去,穆宛凝已经站在了马车下,望着马车里的沈君言,眼睛灼灼发亮。
“君言,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说完,一头扎进了人群,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