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礼成
“哼。”冷哼一声,沈青虽然低垂着头,浑身流露出来的恼恨,沈君言却还是看看的清清楚楚。
沈青还是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如此的不礼貌,这更加加深了她的疑惑,沈青对若鸿不应该是这种反应的?
还没有等沈君言再次开口,沈青却猛地抬起头,目光闪烁的望着沈君言,眼神里的意味太过复杂,甚至连沈君言都一时愣在那里,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看她。
那眼神里有崇敬、景仰、怜悯、不解、哀伤、恼恨……
他为何会怜悯?他在怜悯谁?她吗?
不可能,她有什么好值得他怜悯的,他又在恼恨什么?
又在哀伤什么?
“少爷,你为什么如此关心皇甫公子?”低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也弄混了沈君言的心。
眸子闪了闪,却渐渐冷了下来,“沈青,你越矩了。”
“少爷……”
轻轻地唤了一声,沈青哀叹一声,眼神里闪过坚决,恨恨的说道:“少爷,他不值得你如此对他的!”
脸色猛地一变,沈君言重重地倚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闪烁不定的望着沈青,应该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沈青他……知道了什么吗?
“少爷,沈青知道你和皇甫公子关系很好,沈青也看得出来,你对皇甫公子有着很特殊的情感,但是,沈青绝对没有看清少爷的意思。”
看到沈君言的脸色彻底变了,沈青立刻解释的摆了摆手,“少爷在沈青心里,就像是神一样,你是如此的高高在上,沈青只有在心里膜拜的份儿。
但是,自从皇甫公子来,其实沈青就已经知道了,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少爷对皇甫公子与他人不同,沈青看的出来,而皇甫公子看少爷的眼神,也不一样。
所以,这次从锦若国回来,沈青才会如此的难过,如此的替少爷不值,那……皇甫若鸿,根本不值得少爷如此对他……他……他……”
“他怎样?”
疲惫地揉着眉心,沈君言从沈青的语气里,大概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再联想到最近一个月的事情,她的心突然又有些害怕听到沈青说,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拼命地揉着额际,最后,干脆闭上了眼,静静地听着不远处沈青有些重的呼吸。
急促、愤恨、悲悯,又带着浓浓的伤感。
她,让他失望了吗?
呵呵,她竟然如此的大意,不知不觉中流露出这么多不应该的情绪,那么又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心思,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和若鸿的关系?
“少爷,你别担心,沈青绝对没有和其他人说……”
看着沈君言有些苍白的脸,沈青有些焦急的解释道。
摆了摆手,沈君言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沈青,“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他……他十日后……即将娶妻……”
太子府。
深夜子时。
漆黑的夜色里,一道身影快速的飞过太子府的楼阁、亭宇、苑阁、厢房,最后,静静地停歇在太子府书房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狭长的眸子,冷冷的望着书房里被烛火倒映出的一团影子,斜睨了一眼门口的侍卫,绕到一边,飞身一跃,从窗户旁闪进了书房里。
黑影进去的同时,书房的门立刻被打开,十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个个手里拿着刀指着她。
抬起头,云翔天看着背对着他的黑影,挑着眉,冷笑了一声,走到来人的面前,心下却是一紧,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狂喜,随即低咳一声,摆了摆手,威严的对身后的暗卫喊了一声:“全部都下去吧。”
“是。”
抬头,没有表情的看着噙着笑望着她的云翔天,沈君言心口却是莫名的堵着,张了张嘴,想问出心里的疑问,却又开不了口。
一时间,书房里,一片沉默。
抚了抚头冠上的流苏坠子,云翔天不知所云的望着一直盯着他看的沈君言,低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穿着,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
没有什么不妥,很合身。
“君言,你怎会来我这?下次来,提前说一声,我去府外接你,这样乱闯,很容易被当成刺客的。”
说完,云翔天拉着沈君言走到书房的主位上,让她坐了下来,摆了摆衣袖,随即坐到了君言的对面。
托着脑袋,望着沈君言有些冷淡的侧脸,俊逸的脸上儒雅的一笑,嘴角上扬,问道:“君言,怎么不说话?你能来,我很高兴。”
转头,沈君言静静地盯着云翔天,嘴角极缓慢地抿了抿,开口,声音却像是吐了太多的苦涩,有些凝重而又不确定,“云翔天……锦若国的三公主皇甫旖儿即将嫁的是谁?”
“这?”
眸子有片刻的愣神,云翔天放下托着脑袋的手,有些犹豫,“君言,你这么晚找我,就是为了这儿?”
“对!你告诉我,我必须知道!”握紧了手指,沈君言看着云翔天,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她不相信若鸿会娶妻,她绝不相信,所以她要找云翔天确定,他是太子,他的消息一定没有错的。
“但是,锦若国传来书函告知,不让外人知道的,虽然当时我也很好奇原因,但毕竟锦若国与玉麒国都是邦国,这……”
再次拂了玉冠上的流苏,云翔天朝沈君言耸了耸肩,接着说道:“这真的不能说,这有关邦国信誉问题。”
“那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不算是泄露出去……我只是想要确认罢了。”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沈君言抚着额际,疲惫的闭上了眼。
“这……好吧。”不解沈君言为何非要知道,云翔天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紧皱的眉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猛地睁眼,沈君言却仰头,看着书房的屋顶,过了好久,叹了口气,才徐徐的开口:“可是……皇甫若鸿……”
表情一滞,云翔天有些错愕的看着沈君言,道:“君言,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
没有回答,沈君言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最终,站起身,清冷的凤眸里,没有说话,转身,静静地望着云翔天,随后,身影快速的一闪,跃出了窗户,瞬间消失在了黑夜里。
玉麒五十二年。
锦若国皇甫府。
妖娆的红,蔓延到了皇甫府的每一寸土地,大红的喜字,张扬着喜气,同时,处处响彻着喧闹。
皇甫府的主堂上,俊美如斯的新郎,一身耀眼的喜服,越发显得身姿颀长,玉冠束发,从发尾垂下的流苏坠子,泛着妖冶的红,剑眉入鬓,绝美的姿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是冷冷的望着前方。
微眯着眼,皇甫若鸿的眼神里有着深不见底的淡漠,如玉般的手指,紧紧地扯着锦缎的一端,步履有些艰难的,缓缓地走向高位上两个笑容满面的双亲。
四周宾客喧哗、祝福的声音,刺耳的充盈在他的耳旁,目光再次沉了三分。
站定,身旁娇媚的新娘,害羞带怯,不时的仰望着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靥,却更加衬出两人鲜明的对比。
斜睨了一眼,皇甫旖儿透过眼前垂下的珍珠面坠,偷偷地望着皇甫若鸿,眼神里的痴迷越来越浓。
“一拜天地!”
司仪高昂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皇甫若鸿目光僵硬的看着已经弯下腰身的新娘,背脊却依然挺得笔直,颀长的身影,有些落寞的望着大堂外,一览无遗的天际。
天依然是如此的蓝,蓝到透彻。
温软的风,缓缓地吹拂在脸上,却依然没有温暖此刻他那颗冰冷的心。
修长的手指,握紧了手里的锦缎,皇甫若鸿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片刻的犹豫,眼眸里有着挣扎之色。
司仪不确定的望着新郎,小声的唤了声,公子?
回过神,皇甫若鸿余光扫视了一眼,看着四周已经有些窃窃私语的宾客,蓦地弯下了腰,发尾垂下的流苏,漫过他的眉宇,划过一道红,如同夜色里凄美的烛火,让他的心,一痛。
“二拜高堂!”
转身,皇甫若鸿抬眉,看着双亲脸上溢满的笑容,嘴角却蓦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俊美的脸上,闪过决绝,决然地伏下了头。
还有一拜吗?
再有一拜,他就真的成了别人的相公了。
君儿,是我负了你……
你知道吗?如今的他,正在违背着当初的誓言,如今的他,正在娶别人,然而,他却只能娶眼前这位高贵、端庄的公主,别无选择。
心口一滞,皇甫若鸿静静的垂着头,头顶上传来双亲朗朗的笑声,心却莫名的冷了下来,还有一拜,就真的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夫妻对拜——”
司仪高昂的声音,清晰的响在皇甫若鸿的耳旁,闭上眼睑,转身,睁眼,眼神里一片清明,却冰冷无情。
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在喜娘的搀扶下,端庄地朝他盈盈地弯下了腰身,脸上有着初为人妻的羞涩与欢喜。
呵呵,最后一拜。
嘴角自嘲的一勾,皇甫若鸿低笑出声,笑得有些凄凉,缓缓地低下自己的头。
“慢着!”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抹冷冽与急迫,在整个大堂上突兀的响起。
脊背一僵,皇甫若鸿停下了正在弯下的腰身,琥珀色的眸子,闪烁不定的凝视着地面,垂在身侧的手指,握成拳,又复伸开,再握紧,如此反反复复,心,莫名的乱了。
他,一定是听错了。
君儿此刻在玉麒国,她不可能会在锦若国,他让国君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君儿,不可能知道的……
“呵呵,原来是沈贤侄。”
一阵静默以后,皇甫若鸿余光看到自己的父亲皇甫翔天快速的站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朗声一笑。
僵硬的直起腰,闭眼,转身,皇甫若鸿睁眼,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七尺开外的沈君言,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却徒然的低下头,绝美的脸上,闪过一抹凄凉的自嘲。
君儿,你还是来了。
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沈君言静静地走近堂上的一对新人,妖冶的红,如同罂粟一般,嗜血的开在她狭长的凤眸里,血丝蔓延,她赶了整整十天的路,把半个月的路程,缩减到十日,还是来晚了吗?
呵呵,低低的一笑,绝美凄然,抬头,神情淡然的看着盯着她看的皇甫翔天,微微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低沉的响起:“皇甫伯父,君言有礼了。”
“客气,客气,今日小儿大婚,沈贤侄能从玉麒国赶了,已实属不易,来人,还不快看座。”
很快,仆人在主位偏下方的地方,为沈君言设置了一个座位,点了点头,沈君言疲惫的坐了下来,眯着眼,望着此时正对着她的身影,心下一痛,收回视线,看向主位上的皇甫翔天。
苦涩的一笑,道:“皇甫伯父见谅,打扰了……皇甫兄的婚礼,接着进行吧。”
“无妨,无妨。”皇甫翔天随即看向一旁呆愣的司仪,摆了摆手,开口道:“司仪,行礼。”
“夫妻对拜——”
司仪的声音,唤回了皇甫若鸿的意识,淡淡的寒梅香萦绕在鼻息间,僵硬的背脊,却无论如何也弯不下去。
身后,沈君言抬眼,静静地望着,心却慢慢的静了下来,目光有些涣散的望着皇甫若鸿的背影,透过他的颀长的身躯,她似乎看到了他的对面,那个一身喜服的新娘。
眉眼如画,腮若桃花,眸若星辰,湛红的色泽,很美,很喜庆。低眸望着自己,一袭男装,由于奔波,上面些许的尘土,也染上了颓废的色彩,很狼狈,真的很狼狈。
人若桃瓣,桃花依然,是花非人,是人非花,人比花娇,桃花万千,吾只取一朵摘。
只要君儿肯嫁我,别说四年,就是四十年,我也等的。
君儿……这是我皇甫家历代长媳所持之物。
君儿,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永远……
昔日誓言,历历在耳,抚着心口,一阵掷痛,永远有多远,永远难道只是这一个多月的时日?
君儿……我会等你,一直会等。
呵呵,等?
嘴角极冷的勾出一抹笑,沈君言看着他的背影,却笑出了泪,心滴着血,啃食着她的灵魂,他说过她会等她,但是,如今他却一步步的远离曾经,执起另一双手,携手白头。
这就是他说的等吗?
让她如何相信,她不信,所以她来了。
她不信他会如此,所以,她只身一人来到了这锦若国。
她要亲眼看着他娶妻,她要亲眼看着他一点点的把她的心扯碎,渗出鲜血,然后,狠狠地扔掉。
这样,她才会相信,眼前这个俊美如斯的新郎,是皇甫若鸿,曾经和她海誓山盟的人……
握紧了手里的锦缎,死死地攥在掌心,皇甫若鸿僵直的背,微微有些颤抖,一旁的司仪已经有些诧异,不时的低声提醒着他,公子,快行礼。
行礼?
皇甫若鸿凄楚的一笑,她就在他的身后,让他如何弯的下腰,难道他要让她亲眼看着他的背叛,他如何做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