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庄子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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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呆若木鸡

——大智若愚

“原文”

纪渻子为王养斗鸡。十日而问:“鸡已乎?”曰:“未也,方虚憍而恃气。”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向景。”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视而盛气。”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异全矣,异鸡无敢应者,反走矣。

——《庄子·外篇·达生十九》

“译文”

纪渻子为周宣王驯养斗鸡。过了十天周宣王问:“鸡驯好了吗?”纪渻子回答说:“不行,正虚浮骄矜自恃意气哩。”十天后周宣王又问,回答说:“不行,还是听见响声就叫,看见影子就跳。”十天后周宣王又问,回答说:“还是那么顾看迅疾,意气强盛。”又过了十天周宣王问,回答说:“差不多了。别的鸡即使打鸣,它已不会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像木鸡一样,它的德行真可说是完备了,别的鸡没有敢于应战的,掉头就逃跑了。”

《庄子》里面有很多寓言是发人深省的,因为它对很多事情的理解与我们通常的看法大相径庭。比如在上面的关于斗鸡的故事中,我们通常认为一个鸡如果真正去争斗的时候,需要像一个将士上阵三通鼓一样,需要趾高气扬,需要踌躇满志,需要有必胜之心张于外,锋芒毕露,先在气势上压倒敌人。而庄子给我们的境界是要它一层一层把外在的锋芒全都消弭,把一切的锐气纳于内心。这种内心其实是一种含蕴,也就是说并不是它真正没有斗志了,而是斗志内敛,也只有当这种时候,才达到了大智若愚的境界。

智慧使人聪明,也使人迷糊。庄子说,“堕肢体,黜聪明”,伏尔泰说“一个过于灵巧,过于聪明的民族,再也长不出尖头。”都是说流于表面的聪明应少一点,拙应该多一点。拙并不是笨,而是专一,就是不把精力用在小聪明上。孔子在《论语》中说,“智可及,愚不可及也”。意思是为人太聪明不好,所谓“巧言令色,鲜矣仁”,说话夸夸其谈,花言巧语的人,大家是要留点神的。

的确,上帝造人的时候给人造了两个眼睛、两只耳朵却只有一个嘴巴是不是提醒人们多观察多倾听,少把精力用在夸夸其谈,逞口舌之利上呢?

有这样一个寓言:有一个国王拿到了三个进贡来的小金人,这三个小金人金碧辉煌、形态一模一样,这可把国王高兴坏了。但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三个小金人哪个更贵重一点呢?

国王想了许多的办法,请来珠宝匠检查,称重量,看做工,都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办?岂有此理,泱泱大国,不会连这个小事都不懂吧?

最后,有一位睿智的大臣说他有办法。

大臣告诉他,说你试一试它们的通道,你拿一根草,从它的耳朵捅进去,你看从哪儿出来。第一个小金人草捅进去,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了。第二个小金人左耳朵进去,从嘴里出来了。从第三个小金人,从左耳朵进去,啪嗒掉到肚子里,哪也没出来。然后这个国王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第三个小金人最贵重。第三个小金人,耳朵进了,落在肚里,这是一个沉默的人,但他是一个有辩别的人,他了解自己的愿望,他能分清世间的真伪,很多东西不要以一种锋芒毕露的姿态去逢迎,而以一种沉默的姿态,让自己合心于淡,合气于漠,这样的话,心会平静,而气息畅通。

明代文人洪自诚的《菜根谭》里面有这样几句话“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意思就是说,做人做事,要通达,但不要太精明,拙一点、马虎一点好。民间有句话“知事少时烦恼少,识人多时是非多”。知道的事情少,烦恼就少。正如郑板桥所说,“难得糊涂”,知道的越多、计较的越多,你的烦恼就越多,还不如干脆做一个清醒的糊涂人的好。

大智若愚可以说是中国古人智慧的结晶,但是这绝不只是中国人独有的财富,在国外,也有这种大智若愚的人。

美国第九届总统威廉?哈里逊出生在一个小镇上,自幼家境贫寒,他小时候性格文静内向,腼腆害羞,镇上的人喜欢作弄他,常常故意把一枚一角硬币和一枚五分硬币同时放在他面前,要他从这两枚硬币中拣一枚,威廉总统总是拣那个五分的,每拣一次总会引起人们的哄笑,镇上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个小傻瓜,傻到连一角和五分哪个面值大都分不清的程度。小威廉真的那么傻吗?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其实,小威廉不仅不傻,而且有着超乎寻常人的聪明。又一次,镇上的人又作弄他了,有个小男孩把一位一枚一角硬币和一枚五分硬币摆在他面前,然后很得意地看着小威廉又一次捡起了五分的那枚。这次正好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从旁边经过,老奶奶实在不忍心看小威廉被别人捉弄取消,向他说:“威廉!你怎么会不知道一角比五分更值钱呢?”威廉悄悄地回答:“我当然知道,但我要是拣了一角的就没人给我仍钱了。”

还有曾经风靡全球的美国影片《阿甘正传》里的阿甘也是一位传奇的“低智商者”:影片中的阿甘是一个看似傻头傻脑、实际上却非常可爱的人物。从小他就是一个不出色的人,智商低于80,连公立小学都不愿接受他。除此之外,他还必须靠脚撑走路,为此常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负。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孩,日后竟然成了全美的足球明星、越战英雄、亿万富翁呢。

也许有的人认为阿甘是傻人有傻福,幸运女神特别眷顾他。但其实阿甘的单纯,执着都是重要的因素。他的思维方式跟常人比起来简单的多了,他不会考虑他的行动将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他只是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就去做。可以说他的头脑非常单纯,对一切事情似乎都茫然无知,如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纯真。比如在阿甘立志要完成生前好友心愿的这件事上,就足见阿甘的质朴可爱。他一开始并没有考虑做虾生意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他只是想这是我好友的心愿,我必须要帮他完成。人们对阿甘的这一举动加以嘲笑时,他也只是毫不介意的回答:“傻人做傻事。”可是当时嘲笑阿甘的人,谁又能预想到阿甘做的这件傻事使他成为万众瞩目的富翁呢?

或许,阿甘的傻正是他的睿智之所在。阿甘由于傻,在做一件事的过程中,他可以摒弃许多凡人所具有的疑思顾虑、患得患失,他一旦认定一个目标,就会完全投入其中,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可以说阿甘通过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将复杂的万象简单化,在这意义上他已达到庄子所倡导的返朴璞归真的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