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关百尺界天西,万里征人驻马蹄。
飞阁遥连秦树直,缭垣斜压陇云低。
天山巉削摩肩立,瀚海苍茫入望迷。
谁道崤函千古险,回看只见一丸泥。
——林则徐:《出嘉峪关感赋》之一
北京在清末曾有一个宣南诗社,参加的诗人就有林则徐。
但是林则徐却不以诗名,他与龚自珍、魏源等提倡经世之学,在他任职东河河道总督、江苏巡抚之时,曾力求兴利除弊。这位出生于福建闽侯的文士,却具武略。当一八三八年任湖广总督时,就严厉禁止吸食鸦片,卓有成效。次年任钦差大臣,赴广东查禁鸦片输入,与总督邓廷桢协力查办,严令以输入毒品牟利的英商缴出鸦片二百三十七万斤,在虎门销毁,因而英帝国主义发动了侵略战争,凭船坚炮利向广东侵犯。但是林郑二人筹办海防,组织义勇,依靠人民力量,屡次打退英军的武装挑衅。后来受投降派奕山、琦善等诬害,被革职。一八四一年被派去浙江,筹划海防,不久又被充军新疆。从此国事已不可问。英帝国主义疯狂地侵犯,迫使清廷签了城下之盟,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导致中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社会。而香港地区就是在鸦片战争中给英帝国主义侵占的。
林则徐远戍伊犁,出关之时写下了四首律诗,这里引述的是其中一首。当他看到西北关山的雄伟壮丽,不禁感从中来,于是以抒情的语言,描写了嘉峪关的峻伟。在他的笔下,嘉峪关高达百尺,划分了西北与中原的分界,他于远戍途中,骑着骏马,万里奔驰,来到关前,驻足凝视。只见凌空的栈道、戍楼,连接了秦州一带的森林,塞上的城垣矗立,似把陇西的浮云也压低了,显得十分庄严沉重。远眺天山,巉崖高悬,壁立万仞,令人经过,几至摩肩,而塞外平沙漠漠,苍茫窎远,一望无际。这样的山川形势,千古以来,曾被人称为十分险要,汉代的贾谊在《过秦论》中就写道:“秦孝公据崤函之险,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
所谓崤函,是指崤山和函谷关,西接潼津,为兵家必争之地。这样的险要形胜及雄关,当林则徐从天山回顾之时,觉得不需要以重兵把守,只以极少数的兵力就可扼守以御敌。因此他引了《后汉书·隗嚣传》中提到以“一丸泥”固守的典故来反映他观察所得的印象。
林则徐在关外如投闲置散,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仍时刻关心南方抵抗英军侵略的活动。他虽报国有心,却无能为力,不能不令他有“白头合对天山雪,赤手谁摩岭上云”(林则徐《程玉樵方伯德润钱予于兰州藩廨若已有园》),大有爱国壮志难酬、将老死穷荒的慨叹。
与林则徐在广东并肩抗击英军侵略的邓廷桢,也被投降派撵走了,使邓廷桢非常难过,曾以《酷相思》的词牌,写下了他怀念林则徐左迁新疆的近况,唱出了:“百五佳期过也?但笳吹,催千骑。看珠海盈盈分两地,君住也,缘何意?君去也,缘何意?……
怕愁重如春担不起。”表达了忧生念乱,驰念战友的真挚感情。
林则徐的《出嘉峪关》,对描写关山雄峻,既具有艺术感染力、形象化的特点,也显示了格律的严整,诗学修养的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