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天的温暖2
如果她们看到洛颜和我长得一样，会不会惊讶？或者她们也该明白那段时间里不是我在用什么魔法来勾引夏晨，而是因为长相相同，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天我放学回小姑家，进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男人，我没有和那个人打招呼，而是独自走进了房间。
我刚刚反锁门，就听到有人来敲我的门，开门的时候我来不及反应，那个男人站在我面前，努努嘴巴笑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说话。
我把目光放到了小姑身上，然后听到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连爸爸也不认得了吗？”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尴尬在每个人脸上呈现。那是掩饰不了的，即使我在回忆里挣扎着努力想起他的模样，但是原谅我的无能为力，我真的想不起了。我们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呢？他大概也认不得我了吧？而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我的父亲吗？我开始质疑。
“洛微，吃饭没？”我看见他启齿有些困难，是尴尬吧？
我顿了很久才摇摇头说没有吃。后来他带我出去饭店吃，他说我长大了，他都认不得了，那时候我真的很想顶回一句，你应该想想你多久没有回来了。但我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开口。
他一直盯着我吃饭，不停地往我饭碗夹菜，我也没有吭一声。感觉气氛极为奇怪，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语言，甚至他的声音，他的这个人，都给我一种我在和陌生人吃饭的感觉。
我抬头的时候看见他脸上的皱纹，带有几许沧桑，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吃了饭之后他带我逛了街，给我买了很多的东西，似乎他对我特别的客气。他甚至给我买了很大个的公仔，那些我已经不需要了的东西。他说天气准备冷了，也给我买了几件长袖的衣服，然后说冬天的时候再寄钱回来给我买棉袄。
太阳显然没有夏天的时候猛烈，有时候会有秋风凉凉吹过，闷热也就消散了。
“洛微，你在姑姑家住得怎么样？”他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微笑着对我说。
我抱着那个和我差不多一样大的公仔，显得特别费力。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其实我想说住得一点都不好，可是我该怎么开口我也不知道。
他以为我没有听见，只好再问多一次。
“还好，小姑对我很好。”我躲躲闪闪地说，他并没有发现我的闪烁其辞。
他慈祥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说：“不然给那东西我抱吧。”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其实回想，小姑也没有对我哪里不好，她只是严厉了点，但是也是为了我好的。
对于走在我旁边的这个男人，我是对他有恨意的，我恨他可以那么狠心那么久才回来一次，甚至我恨他和我妈妈离婚，但是现在这些恨在他面前我却表现不出来。
他和我聊的不多，只是问了我成绩的事情，我也老实告诉了他。但是他没有失望的样子，而是说很好，继续加油。
“你回来多久？”我忍不住问了他。
我想过要在这句话前面加“爸爸”两个字，可是当我开口的时候却哽咽了，说不出。
“后天走了。”他低下头说，没敢看我的眼睛。
这只是回来两三天的时间，然后又匆匆离去。那第二次回来又是在什么时候呢？很久吧？五年？十年？或者是二十年？
我不敢往下想，回到小姑家的时候已经是两点一刻了，我又要回学校上课了。
那个时候他叫我请假，不去学校上课。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我还是给班主任打了请假的电话，没有去上下午的课程。
那天下午，小姑买了很多的菜回来，钟小阳趁小姑不在的时候跑过来和我说：“洛微，不要告诉你爸爸小姑不让我和你玩。”
我看着他不停眨巴着的眼睛，他，不论小姑平时对他怎么凶，他还是会帮着自己的妈妈。我点点头表示我答应他的要求，其实我也没有想过要告诉我爸些什么，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住在这里，若不是小姑让我住在这里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钟小阳看见我答应了他的要求，然后跑过去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给我爸，他天真地说：“舅舅喝茶。”
我看见他脸上的皱纹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是我记忆力过得最踏实的一天，也许是有父亲的存在，才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具有安全感。
他吃饭的时候也会抽烟，我叫他少抽，他变很听话地马上灭了烟头扔掉，一脸欣慰地看着我。
钟小阳喜欢喊“舅舅”，他好像没有喊过一样，有事没事他都会笑哈哈地对我爸爸说“舅舅”，有时候小姑会骂他是不是生病了。钟小阳只是笑咯咯地看着大家。
那天下午我上学的时候，是他送我去学校的，他突然问了我一个让我很失望的问题。
“洛微，你读高几了？”他问我。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他，我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他可以忙到连我读书读到几年级都忘记了，他的职责只有每个月给我定时汇钱过来吗？
“高二。”我轻轻地回答，略带失望的口吻。
他在我们学校门口站了很久，在离开的时候才对我说：“你们学校真漂亮。”
我晕。
我走进学校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蹒跚，心里又突然起了内疚之意，我怎么可以一味地恨他呢？他，毕竟还是回来看我了啊？
只是，我突然觉得，我的心又开始被什么东西慢慢包围，暖了起来。
傍晚时刻，校园里亮起了几盏暗黄色的路灯，似乎不起什么作用。
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可以说是算是最后一个了。因为，舒琪琪没有来上课，不知道是她最迟还是我最迟，毕竟不知道她还来不来。
我把书包放进抽屉的东西，突然有一包东西放在我抽屉里面，我塞不进书包。我拿出来打开看的时候是杂志，还有那些爱情小说，我想应该是舒琪琪放进来的，可是我真的不需要这些东西。虽然我是喜欢看书，但是这些我真的用不到。她给不给我看书我都会一样帮她把成绩提起来，但是提不提得上去这是要看她自己的，而不是我。
我把东西塞回了她的抽屉里，然后后面的里李雯却说话了。
“洛微，那东西是她给你的，她不想欠别人什么。”又是关系到人情这个人问题，难道做一件事都必须地得到回报的吗？
我没有听李雯说的，直接塞回了她的抽屉里面。
李雯还在后面滔滔不绝地劝我拿着，但是我没有听她唠叨，我拿出语文课本出来读书，我还有很多的古文背得还不熟，我不能浪费时间的。对于舒琪琪来说，她觉得自己的时间很多，但是我觉得我自己的时间还不够用。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我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舒琪琪，她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吗？我看见她拿着餐巾纸拼命地擦眼泪，她没有注意到我站在她的旁边，我听到她轻轻的呜咽声。
“你没事吧？”我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转头看见我的时候哭得更加厉害，我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子。她手上的餐巾纸已经被擦湿透了，看得出来她已经哭了很久了。
她一直在抽泣，我站在她旁边，什么也没有说，毕竟我不擅长安慰别人。
“他骗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气冲冲地扔掉手里已经湿透的餐巾纸，然后踹了一脚厕所的门就跑了。
当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哭了，但是眼睛还是红红的，我也不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洛微，你知道海豚妹长什么样吗？”她突然转身过来问我。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难道要我和她说，跟我长得一个样吗？我迟疑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以为我听不明她的话，然后继续说：“哦，你不认识海豚妹是吧？唉就是夏晨的女朋友，她叫海豚妹，大家都这样叫她。只是我没有见过她而已，哪天我去技校看一下。”
说完她又转过头和李雯嘀咕些什么，我没有注意听。
那天晚上我叫了很多次她，她都没有理会我，我把我的笔记本递到她桌面她也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和李雯说话，聊了整整一节课，放学的时候两个人还走在一起聊得津津有味的。
考试过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夏晨，也没有见过洛颜，也没有思念。但是最终我还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那个拥抱，似乎我很喜欢回味当时的那种感觉，尽管我那时候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回小姑家的时候，我爸爸煮了一碗面条给我，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是我又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时候小姑她和钟小阳已经睡觉了，他还没有睡觉。
屋里只开着一盏乳白色的小灯管，他坐在沙发上等我回来，有点打瞌睡。
“你还没有睡啊？”我看见他的时候问，我始终叫不出爸爸。
他听到我的声音马上站了起来，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然后迷迷糊糊地说：“回来了？快，吃面吧！”
我看着在桌面上的那一碗面，然后放下书包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我吃得很慢，甚至吃到我想哭，但是我还是忍着了。
“味道够不够？”他的笑容很温暖。
我轻轻点头，低着头不再抬起，我害怕他看见我的眼泪。这是我第一次吃他亲手煮的面条吧？乳白色的灯光下看着这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我多想自私地留下他，不让他走。
他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我吃，我就会感到很满足。就这样，我就已经可以忘记从前的一切了。
他每天都会准时起床叫我上学，每天在我上学之前都会问我中午或者晚上想吃点什么。而小姑，在他在的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态度也好转了很多。钟小阳也开始和我说话聊天，甚至会偶尔提到绿格子这个人。
小姑也把MP3还给了我，她拿给我的时候对我轻轻笑了一下，我顿然有些迟钝地接过。
我的房间里多了很多那些女孩子用的化妆品，还有大大小小的双肩包和挎包，那个占据了我半张床的大熊在我每天起床的时候我都会看到它的开心的笑脸。只是，我想他给我买的那些化妆品和包包，我都用不到。我唯一觉得有用的是他买的那双板鞋，但是很贵，至于什么牌子的我也不知道，我不懂名牌这些东西。
那是在很久之后我穿去上学的时候被舒琪琪看到了才知道那是一双叫做“安踏”的鞋子，对于牌子的要求我完全不懂，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买那么贵的。只要能穿，只要看得过来，都行的。
但是我也不想拒绝这种宠爱，我不想拒绝短短几天时间的温暖。就算我当初有多恨他，我想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是自私的，我自私地想得到他全部迟到的温暖，不想放手，更加不愿他离开我。
只是好景不长，虽然他在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来碗长寿面，但是第三天的下午他还是离开了我，回到那个他说工作的地方。
我享受了这三天的温暖，我知道我一定要做好失去的心理准备。所以那天我送他去车站的时候在他面前我没有哭，我还是忍住了。这么多年以来，我对他所有的恨似乎都已经不存在了。
只是，在他离开了之后，我还是一个人蹲在了火车站那里哭了很久很久。这比绿格子离开我的时候还要难过，我真真切切地希望自己的父亲不要离开自己，可是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人总是要面对这样的离别，而对于我来说，这些都应该要习惯了的。
“哈哈，蘑菇头，你说你怎么老让我看见你哭啊？”我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极其得意的声音。
我本能地用手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回头，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讶地看着他，站了起来。
他穿着黑色的T恤，戴着曾经那顶花花绿绿的鸭舌帽，一脸得意的样子。
“很惊讶啊？不用惊讶，我没有跟踪你的。”他摆了摆手说，“我来送我舅舅去个地方。”
我稍稍点了一下头，没有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这个时候该和他说些什么。
车站里的人很少，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声，有回音。他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
“那个是你爸爸？”他看去了远方，然后看着我问。
我点头，他却哈哈笑了起来，说：“原来你也有爸爸啊？”
他这句话彻底地击痛了我的心，我以为他会很友好地说“哦”，我死也不会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他不知道这句话会让我有多难堪。
我又忘记了，他又怎么会懂呢？有时候我应该不要把他想得那么好的，我太天真了。
我以为那一个拥抱意味着些什么，我甚至以为他会从此不再这样取笑我和耍我，但是我都错了，原来人真的可以变得那么快的。
“只允许你有爸爸别人不能有吗？”我冲他吼，很生气，我甚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没有爸爸。”他淡淡地说，然后拍拍手无所谓地笑了。
我还在疑惑他这句话的时候，他却那么快地笑出来。我有些不懂他的意思，那些女生不是都在说他是领导的儿子吗？怎么他自己又说他没有爸爸？那学校里的那个领导又是他的谁？
一定是他太恶劣了，然后领导也管不了他，直接断了父子的关系。
“你和你爸爸断了父子关系了？”我好奇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向我点头，可是他没有。
他好笑地瞟了我一眼，然后说：“你很喜欢自作聪明对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