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中国作协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特约评论家,以下简称陈):作品靠人物说话。你小说人物形象个性非常鲜明与独特,令人难以忘怀。你认为塑造好人物,是创作的第一要务吗?
亦 农(中国作协会员,职业作家,以下简称亦):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不仅是创作优秀小小说的前提,也是创作长篇小说、影视剧等所必须的重要元素。它是任何靠故事为叙述要件的文学作品的必要条件。一部小说如果没有一个或几个个性鲜明的人物支撑,就谈不到精彩生动。一部影视作品过去之后,也许人们并不能记得住它的故事内容,却依然能脱口而出其中某个人物,这部作品基本上就算是一部成功的作品了。
好作品的情节发展,并不完全由作者撑控,而是由作品中人物的性格、人生观、世界观来决定。有作家为自己作品人物的死亡而痛哭流涕,就是一个证明。作家并不想让他笔下的人物去死,但这个人物的性格决定他必须选择奔死的道路,作家也没办法。“性格决定人生”,这句话对现实中的我们有启发,对作家如何创作人物也很重要。
陈:《棋杀》堪称同类小说的佳作。小说素材是来自史料记载,还是民间传说?抑或是你的凭空想象?
亦:《棋杀》完成于1998年10月。我1998年2月到北京,当时就是抱着为实现文学梦想而来。打工只是为了糊口谋生,生活压力很大。文学可以说是我当时生活的精神支柱和希望。因此我把业余时间几乎全用在构思写作小小说上。《棋杀》是我在前门东郊民巷一间仅五六平方米、用羊毛毡作房顶的租屋里,屁股下垫着砖块,趴在一张加宽的单人床上完成的。此前我已学习写小小说八九年,撑握了一些写作技巧,最主要的是我的“精、气、神”在当时全都凝聚在小小说创作上,可以说创作这篇作品时,我正处在“外在技巧与内在动力完美结合”的黄金时期。因此,我更愿意说《棋杀》属于内外因素共同作用下的“灵感闪现”的宁馨儿。
陈:你以写长篇小说著称,尤其是恐怖小说特别受读者青睐。近来来,为何痴迷微型小说?
亦:微型小说一直是我喜爱的表现生活、反映现实的文学形式。我从1990年开始学写小小说,最早在地方报刊发表,1992年12月在《百花园——小小说世界》发表《花婆》。我对微型小说情有独钟差不多二十年了。微型小说更能迅捷准确地反映社会生活,而且与杂文的犀利、散文的温婉相比,它更形象生动,不同人阅读会有不同的感受,它更容易感人于无形。
我从2006年8月开始主攻长篇小说。再长的长篇小说,也需要由一个情节一个故事衔接而成。而每个情节或故事,其实就是一篇微型小说。如果把这些短章锤炼好,联接起来就是一部长篇。近二十年的微型小说的写作功底,为我写长篇打下良好基础。有评论者说我的长篇小说最大特点是情节起伏波折,人物个性鲜明,细节处理得好……其实,这一切都是微型小说教给我的。
陈:“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情是诗与文的根。在生活中,你如何积累感情?在创作中,又如何将感情表达出来?
亦:情生于心,没有心动,不会有情,没有情,也不会自发地去写作。我们不能说“某某作家是天才”,但可以说“每个作家,都是感情丰富而且比较敏感的人”。
2003年以前,我的主要精力都在小小说写作上。除了工作,业余时间脑海里总是有意无意在构思小小说。我想信灵感,但前题条件是你必须沉浸其中,日有所想,夜才能有所梦。当你长期浸淫于某种创作状态时,灵感才有可能降临。机遇只给有准备的人,灵感只给那些痴迷的人。
关于主题先行,还是故事先行。它们之间没有严格区分,对我来讲,有时候会先有内容,再有主题;有时候会先有主题,再有内容。但大部分情况下,是先有内容,再有主题。作品具备什么样的立意、主题思想等,大多是写出来之后才有的。如果主题先行,写出来的东西恐怕更多是机械的,寡淡无味的,生命力也难以常久。
我是性情中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部作品会写什么。所以我可能不会写出“伟大作品”。我给自己的目标是:作品一定要准确反映人性。是“准确”而不是“真实”,文学是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的,因此我们所写的“人性”,也应该要“源于人性”且“高于人性”。人性也需要艺术化了的,需要夸张、变形、“变异”,唯其如此,文学中的“人性”才更具代表性。人性是恒古难变的,文学作品如果能艺术地反映人性,让它成为人类自身一面镜子,并最终影响人性,驱除“性恶”,更多“性善”,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你是北漂的佼佼者。北漂不仅改变了你的人生,也成就了你的文学。你今后的创作,是否继续以北京为依托?
亦:我在北京生活十余年了。北漂生活已深入到我的血液里,它无疑会成我今后小说创作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我很感谢这些年的北漂生活,而且至今不曾有一丝后悔。作家必须得有丰富的人生阅历,而我是那种喜爱过安逸生活的人,梦想像某些古代文人不为生计发愁,信马由缰游山玩水。但,这是不可能的,现实迫使我去为生计奔波,不得不融入社会。而正是这种“迫使”,使我了解北京,为我提供了丰富的创作内容。我最新完成的《北京记者》近日将出版,它就是以北京为依托的一部长篇小说。以后无论是微型小说,还是长篇小说,以北京为背景的作品会更多。
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将来有可能,会和爱人一起背上行囊,去中国某个有意思的城市居住,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半年一年。如果条件许可,也会去国外。日本是对我最有吸引力的国家,《北国之春》那样美好的景象深深打动我。当然,欧洲许多国家也常引起我的遐想,可以边走边写作。
写作这个职业,有点像中医,越老越吃香。孙梨晚年的作品,齐白石晚年的画作,都是越老越简单,但越老越有味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无,那种删繁就简炉火纯青的功夫,没有数十年是不可能达到的。
一个人能力有限。科学家搞发明创造,经济学家为社会经济把脉,政治家为国家命运劳心费神……作为写作者,我们能为人类做些什么?一位诗人说“靠文字取暖”。我希望写作能让我的人生温暖,也祝愿充满人性光辉的文学能让人类温暖。
(载《精短文学》201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