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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独特的思想者——中国大陆冯辉论

冯辉,男,1959年生于河南新密市,河南大学研究生毕业,现任百花园杂志社编审,副总编辑,《百花园》执行主编,郑州市作协副主席,郑州市小小说学会会长,系河南省宣传系统“四个一批”人才。1981年开始发表过一些电影艺术评论。1987年以来,专注于小说理论与评论,特别是小小说艺术研究。1998年发表《小小说与“有意味的形式”》,获河南省首届文学新人新作奖。

冯辉评论特点,是着力将小小说作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进行综合研究,强调小小说的文学品质,注重分析和概括小小说基本艺术特征和若干表现形式,力求与千百年来中外小小说艺术实践达到内在契合。近年来,在编辑工作中有选择地进行了一些作家作品研究。在这些研究中,重视作家的创作心理,着眼于小小说文体未来发展,把自己独特的认识与观点灌注其中,引起了小小说文坛作家评论家与读者的共同关注。河南文艺出版社2010年8月出版的《论小小说》一书,集中展示了他评论的成果。

在我看来,《论小小说》艺术成就、美学价值、社会意义主要体现在综论、编者说、作家作品论三大部分。

综论之一《小小说与“小”、“巧”、“玲珑”》,提出了与众不同的观点:“更多的小小说名作在雄辩地证明着:巧,不是重要的。越是大师的作品,越是难以找到‘巧’的故事情节。读契诃夫、海明威、马可·吐温、川端康成、伯尔的小小说,在情节上大多是平直的、舒缓的。在一个作家的创作过程中,巧与不巧,并不起什么关键作用。一篇作品酝酿所描写的生活的‘偶然’是在遵循生活逻辑的前提下去表现偶然之中的必然,是创作主体生活感受对象(题材)的共鸣融会决定着作品的内核,这种内核在胎胚的孕育中,其题材可能具有‘巧’的基因。即使有,那也不是人为的,人工的。在写作中,不少巧合往往是为作家始料不及的。一味地主张‘无巧不成书’,只是抓住了创作中部分浅在的外部现象,而没有在根本的层次上抓住创作技巧上的一些重要环节。”这段论述与传统观念大相径庭,一方面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另一方面又启发作家评论家读者的思路。

在《小小说与“有意味的形式”》一文中,将英国著名视觉艺术评论家克莱夫·贝尔(1881—1996)提出的美学假想(那就是“有意味的形式”。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间的关系,激起我们的审美感情。这种线、色的关系和组合,这些审美的感人的形式,我称之为“有意味的形式”)予以创新。冯辉认为,贝尔的这一界说,将艺术品与现实事物区分开来,从而在理论上概括出作为艺术品才具有的根本性质,给我们两点启发:一、文学艺术应当将艺术创作的观念理直气壮地高扬起来,而甩弃很多并不由衷的“前提”和标签,减轻因袭的艺术价值观的包袱,将艺术创造变成一种自由自在的审美活动。而在此种创造的心境中创作出的作品,往往最具艺术意味和生命的活力。二、“意味”一词具有较大的涵括性,它尤其能够体现出人本意义(唯独人具备思想力和审美潜能),可以容纳很多文学艺术家对艺术的理解与体验。当今小小说创作已成为真正的艺术意义上的小说审美活动,主要表现正是在于小说文体的解放与自觉,小说文体成为自由表现的形式,内容与形式真正地建立起了合作,形式有了意味,意味有了形式,真正进入了美学境界。接着,冯辉祥细阐述了“有意味的形式”四种实现方式:模拟性形式、隐喻性形式、象征性形式、感觉性形式。“有意味的形式”的提出,创新了小小说理论,拓展了小小说研究新的领域,值得关注与重视。冯辉在阐述“有意味的形式”四种实现方式时,理论联系实际,举例典型,很有说服力。同时,深入浅出,祥略得当,给作家评论家读者诸多艺术启迪。

《小小说的跨世纪展望》从两个方面来展望新世纪初小小说的新状态:一、对世界性主题的投注和对异化的反思。一些世界性主题日益得到作家们的表现,如人类的共同发展、和平与互利、生态平衡和环境保护、个人权利的具体化。二、价值观、伦理观和艺术表现的多元化。市场经济体制秩序对人本身的最大改变是意志的解放、思想的自由和才智的充分发挥。作家们的艺术思维空间,也得以充分的开拓,艺术表现日新月异。

编者说之一《想到“精品”》:“目前,小小说界‘呼唤精品’之声四起。但其中有个问题人们不应忽略:在以往历史的转折关头那种‘直抒胸臆’、往往振聋发聩、轰动一时的控诉型小说难以再度繁盛,实际上那种局面不再会经常形成了(哪怕是七八年才来一次)。此后,被人们摄入阅读视野的将是巨大生活洪流中的朵朵精彩浪花;小小说精品的含义将会有所变异。在今后的小小说里,可能吟咏多于呐喊,立体多于平面,雅致多于暴烈,混沌多于明快;小小说作家与读者将在崭新的层面上达成一种广泛默契。”此段关于精品含义将发生转变的论述,高屋建瓴,具有前瞻性,开阔了作家评论家的视野,对读者阅读也产生了影响,艺术效果与社会意义非常明显。

在《小小说文体的几种矛盾统一》一文中写道:“小小说是人民性的艺术,也是这一特定文体自身的一些客观因素所决定的。小小说是在千百年来的文体流变中逐渐形成的,精短的小小说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标识,这就决定着这一文体形成若干一般规定性。这些规定性都是矛盾统一的。比如,它是简短篇幅与容量厚重的统一,它是通俗易懂与意旨深远的统一,它是情节单一与感染力强烈的统一,它是通俗故事性与高雅文学性的统一,它是妙趣横生与扑朔迷离的统一,等等。因而,它需要作家更多的智慧;它告诉人们,第一流的小小说都是雅俗共赏的。这是难的,但读者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小小说。”几组小小说文体矛盾统一的概括,非常准确,非常精彩,非常到位,给我们许多艺术上的思索。

编者说之二《故事之外的艺术能量》:“小小说的优势是什么?说法很多。其中之一是:跟故事比起来,它有文学性;跟散文比起来,它有故事性;文学性、故事性二者兼得,在以格局精短为文体特征的文学形式中,小小说无疑站在鳌头之上。这一描述,说明了小小说这一事物的本质特征,说法也很简明朴素。”冯辉一语道破小小说与故事的本质区别。

巴尔扎克说过:“偶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家:若文思不竭,只要研究偶然就行。”编者说之三《“偶然”是伟大的小说家》对此加以论述:“巴尔扎克强调小说叙述策略中的‘偶然’,决不意味着可以把‘偶然’作为一种写作的‘生意经’去利用,孤立地理解把握‘偶然’,将小说情节编排得荒诞不经,使读者如坠五里之雾,莫名其妙,而是说在把握本质必然性前提下,多多地重视偶然的可能性、戏剧性、人性、微妙性。说到底,‘偶然’是一个文学性的课题。”冯辉关于偶然与必然的论述,站在哲学的高度,条分缕析,令作者茅塞顿开获益匪浅。

《小小说与“三一律”》:“我们以前提到过戏剧史上的‘三一律’概念(即一个事件、一段时间、一个地点的交汇)被众多小小说作家(包括一些中短篇作家)所借鉴,所融会,在艺术上有如虎添翼之效。戏剧‘三一律’形式是为了紧紧地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而不至于使观众因剧情的平淡乏味而离开现场,那么我们的小说家们不是同样需要考虑对读者的吸引力吗?我们不要将小小说的表现手段狭窄化、单一化,更不能将小小说文体变得停滞,变得封闭,而应当具有更宽广的艺术视野,善于吸收各艺术门类中那些有助于增加小小说的艺术表现力,有益于小小说文体更富生命力的艺术规律并加以融合,如此,正是小小说的强盛之道。”冯辉将戏剧“三一律”引入小小说研究,开阔了作家评论家读者欣赏的视野,意义与作用不言而喻。

作家作品论《从心灵出发——读秦佣的小小说》:“我一直觉得,读一个人的作品,首先是读这个人的心灵,即这个人的心理愿景是什么,这个人为何而悲,为何而乐,他写出了怎样的人物和故事,以及通过这些人物和故事表达了怎样的苦恼、焦虑、悲愤、伤心、冲动或沉思。文学必须有这样的感染力,这也正是文学作品区别于其他仅供人消遣娱乐的艺术形式而能够永久为人类所需要的特质。”这段话与其说指出了秦佣小小说的特点,不如说概括了小小说乃至整个文学作品所应当具备的特质。

《人学之树常绿》:“在文坛上一派浮躁的状态下,申平却不断拓展自己的题材领域,强化‘人学’的表现功能;在写作泡沫化的风尚中,申平却孜孜不倦地致力于打造生动感人的文学典型,抒发人间真情,启迪人们对生活的反思,针砭社会和人性中的痼疾……所有这些努力都是现实所需要的。”冯辉借申平小说阐述了文学创作的普遍现象与规律,发人深醒,启人心智。

《当代的中国寓言》:“我读韩英的微型小说作品,不是按文学教科书上说的标准去读,而是暂且局部地放弃了那些文体特征,文体要素,将他的微型当做寓言来读、来理解,寓言的意义,寓言的魅力,寓言的艺术能量,非常强健地体现在他的微型小说作品里。韩英小说化的当代寓言,作为一种他特别擅长的文体,他的话语文本里寄藏着非常丰富、非常浓厚、非常鲜活的当代性与历史感,总装载着文化的、社会的、观念的和心理的信念。”冯辉把韩英作品当作寓言来解读,与传统小品文解读截然不同。这不仅仅是研究方式的转变,实质上是观念的更新,思想的解放。

《李永康的小小说》:“永康君以一种平民化的价值观、伦理观,以平民的心态,以平民眼光,平民的然而也是平民作家的话语来关注那些很普通的人;那些被某种热潮遮掩住了身影的人;那些被某种喧嚣压低下去的微弱的声音;那些某个时刻被光亮遮罩住的角度。然而这却是我们最广大的社会,最广大的人群。永康君讲过的这些普通故事也许普通,但他发掘出的那精神上的光亮却并不普通。”这段话与杨晓敏小小说是平民艺术的论点,不谋而合,有异曲同工之妙。

最后,借孙荪为冯辉《论小小说》序作为本文结束语:“专注乃为学成之根本。收在这本文集中的文章不唯有视野宏阔的小小说专论,更有几十篇作家作品论,共同显示了冯辉的理论兴趣和理论素质。同时,形成了他系统的小小说理念。可以看出,对小小说在整个小说和文学中所具有的普遍共同的特质,尤其独立的不可替代的价值,颇富学养和理论感,又具有鲜明强烈的现实性。我赞成冯辉做学问的意识,他是把学问和工作结合起来做的。编的是小小说,研究的也的小小说。这成为他的一个重要特点:为学专注。选定一个方向,从不同角度往广度和深度发展,久而久之如宋人李清照所言:慧则通,通则无所不达;专则精,精则无所不妙(《打马图经序》)。冯辉因此而成为研究小小说的专家。”

(载《百花园·小小说原创版》201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