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中国作协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特约评论家,以下简称陈):首先,祝贺《澳门文艺》创刊,祝贺您就任《澳门文艺》总编辑。作为澳门与内地文化交流与传播的使者,您肩负的责任既光荣又艰巨。在微型小说方面,您将如何使澳门与内地作家之间加强交流与沟通,达到双赢之目的?
贺 鹏(著名微型小说作家,著名社会活动家,《澳门文艺》总编辑,以下简称贺):谢谢您的祝贺!澳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特别行政区之一,有着400多年的历史文化沉淀,中西文化交融,经济高度发达,但在文学方面相对弱一些,特别是微型小说创作方面,无论是作家队伍,还是创作水平,提升空间很大,有许多业界人士评价澳门是金钱的天堂、文学的沙漠,尽管此评不免有点偏激,但也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澳门在文学上目前存在的一些遗憾。
《澳门文艺》是澳门政府新闻局批准的唯一一份文学类期刊,筹建这个平台的主要功能就是推动澳门文学的有效发展,加强本澳作家队伍的建设,成为澳门与内地、澳门与国际的文学桥梁,因为我是写微型小说進入文学领域的,我会用更多的精力或刊物版面去关注澳门与内地的微型小说,把澳门的微型小说介绍到内地以及世界各地,把内地以及世界各地优秀。
陈:《人户合一》入选中国小说排行榜。据悉,这是微型小说首次入选中国小说排行榜。因此,这不仅是您个人的荣耀,也是微型小说界的骄傲。请您谈一下这篇小说的创作过程。
贺:关于中国的户籍问题,教育公平问题、高考制度问题,其实是每一位国人都在关注、思考而又无奈的一些问题,作为一个居住在这些问题更突出的首都北京的外地人(本人在北京居住多年),作为一个作家,关注度自然就会更高一些,《人户合一》是典型的主题先行作品,对于该主题的创作冲动和构思应该说至少有三、四年的时间,但始终因为找不到一个表现主题的合适形象和故事,没有完成创作,直到2004年从报纸上看到一个中学生郊游被害的一则新闻,赵燕红的形象才突然跳进我的脑海,户口不仅影响着活人的生存质量,同时还使死人不得安宁的故事才基本成型。
《人户合一》发表后,很快就被多家媒体转载,并有一些评论,2005年还荣登了中国小说排行榜,这的确是微型小说首次进入中国小说的排行榜,我还是很兴奋的。
陈:在中国微型小说界,祖孙三代同为作家并结集出版书的(《老树新枝嫩叶》),仅您一家。您走上文学之路并取得骄人成就,与您父亲的熏陶及苦难的童年,是否密不可分?您是否将父辈的优良传统传承给了下一代?
贺:那当然!我上学期间正值中国文化大革命,在老家农村,学校几乎瘫痪,能够给我传授文化知识的只有父亲,因为父亲对文学的爱好,也培养了我对文学的爱好,尽管受客观条件制约,一直没有太多的文学实践,但父亲在我们家始终有一个文学梦,这个梦一天没有实现,我就觉得一天对不起父亲,直到我真正开始了文学创作、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作家了,心里才得到了一丝安慰;其实您可能不知道,在我父亲的影响下,我们家祖孙三代14口人中,有6个是作家;其中下一代的4个孩子中,已经有3个经常发表作品并出版过文学作品集子,几年前就先后成为了内蒙古作家协会的会员。
陈:著名作家丛维熙说过:“时间只允许我向稿纸喷血,不允许我玩弄文学。”你则说:“尽管我的微型小说离真正意义的文学距离还很远,但我对文学是真心的,我对微型小说是动了情的,不是血浆,绝不铸就微型小说!”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贺:尽管我的微型小说也得到过一些评论家、读者的好评,也获过不少奖项,但我知道距离真正的文学还有很大距离,距离归距离,不能因为距离我对文学就不虔诚,我对文学是真心的,我对微型小说是动了情的,这是一个创作态度,这是真话,没有掺一点假,每天只要做和微型小说有关的事情,我就开心,就快乐,微型小说目前已经是我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了。我在微型小说创作选材的时候,非常非常认真,张力不够、没有意蕴的题材,一定不会写成微型小说,不是血浆,绝不铸就微型小说,这话一定都不假。
陈:有位哲学家说过:“一个人的精神如果能够跨越时空,留在后人的思想中并影响他们的行为,那么就可以称他得到了永生。”请问:您的精神来自何处?它对于您的人生、事业、文学、生活,乃至家庭,已经并将继续产生哪些影响?
贺: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我有哪些精神我是不清楚的,如果说我对微型小说的虔诚、热爱和坚持是一种精神的话,那么,这种精神应该来源于责任,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作为一个作家,歌颂真善美、针砭假丑恶是作家的责任或义务,这些年,我这样做了,对社会履行了我应该履行的义务,尽到了我应该尽的责任,觉得心里蛮踏实的,这种责任不仅使我自己的人生有了意义、有了一些色彩,也对我在其它方面的发展,甚至是家庭生活、后代教育、后代的成长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责任,表面上看是履行或付出,而实际却是得到或获取。
陈:《寻找自己》既是您的第二部集子的书名,又是一篇力作。“它不仅代表了作者一个时期的创作思想和艺术风格,也曾引起了国内外评论圈内的一阵热闹。”(凡一语)小说中的“我”,是否有您的影子?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有的人找到了自己,有的人则永远找不到自己。您找到自己了吗?
贺:呵呵!我以为我的一生将会是寻找自己的一生。
能够自己找到自己的人是幸运的,而找不到自己还在继续寻找自己的人我以为则更幸运,因为他在不断地寻找着。丢掉的那个自己,其实我以为不是所谓的灵魂出窍或是什么意义的象征,而是自己理想中的自己,如果一个人在不断追求中实践着生命,不断完善中丰富着自己,那么,非常有可能就是在不断地寻找着自己。现实中的我,永远不是自己满意的我,而理想和现实往往又不是完整的统一,于是,整个人生也许就是一个寻找自己的人生。至于我是不是找到我自己了,我可以告诉您,我对我自己目前的现状是很不满意的,现在为社会做的事情是不够的,我还想为社会做更多的事情。您知道,我在QQ上的昵称是“寻找自己”,假如有一天您从QQ上看到我改名了,那就说明我找到自己了,也就是说我对自己开始放弃了。
陈:《天堂背后》是中国第一部反映禁毒的微型小说集。应当说,它的政治意义大于文学意义。您写作与出版此书的宗旨与目的何在?在创作过程中,最感困惑的是什么?最难驾驭的又是什么?您自己最满意哪几篇?
贺:您说的很对,《天堂背后》的政治意义远远大于文学意义。
我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听到过一个在仕途上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因为染毒,不仅失去了仕途上的机会,自己还被强制戒毒,妻离子散,染毒前后两重天;听了以后,我很震撼,原以为那些瘾君子都是社会上的痞子、流氓,后来才突然发现,其实我们对毒品、对涉毒人员、对禁毒工作是完全不了解的,作为作家,一种责任感迫使自己开始关注了禁毒领域。但真正在禁毒微型小说的创作中,尽管得到了国家禁毒局的支持,还是因为我对禁毒警察,涉毒人员的不了解,连基本的涉毒故事都很难找到,写完全陌生的生活太难了,实在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最后只凭着自己对的一种信念,才坚持下来的。
最难驾驭的就是作品当中的细节描写,这个领域的生活细节,我连想象都不会想象的,写出来的东西是很粗糙的。因此,就作品艺术方面,全书收集的45篇小说中,几乎没有我自己满意的作品,细节的不成功使这些作品失色不少。
由于目前禁毒微型小说很少,这些作品的转载率很高,网络上涉及到禁毒微型小说,几乎全部是我的。
至于满意的作品,我只能说相对满意一些,比如《警魂春秋》、《错位人生》、《相亲》、《爱恨情长》等还算过得去吧。
陈:您在一篇文章中写道:“用我在生活中演绎过的故事打造成的那些微型小说,也打动过一些人,他们或来信或来电话问我,说你设置的那些情节很动情,很绝的;我便笑了,我的小说哪有人为的设置?整篇都是在叙述,叙述一种真实的生活,叙述一种对生活真实的感受,叙述一种对生活真实的理解,因为我以为文学作品不是编的,应该是从作家血管里流出来的,微型小说更是如此。假如一些微型小说能够让读者品出一点点味道,那一定是鲜红鲜红的血浆凝结而成的。”请您结合具体作品加以阐述。
贺: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作家,对农村、对农民有很深的情结,比如曾经获全国微型小说评选三等奖的《吃口》,该作品的素材来源就是我当年做拖拉机手时发生的真实故事,师傅为了可以吃到一碗炖羊肉,玩弄所谓的技术,人为地将机耕的梨提起来,不进行深耕,这件事对我的刺激很大,当时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连一个拖拉机手都有一个吃口,而农民就没有呢?
这样的素材存储在我的脑海里很多年,直到写出来了,我的心才算放下来了。
《黑眼圈》的创作初衷,其实不是想写什么环保内容,而是我对农民问题的再三思考,所谓的象征也是象征当时的农民;在创作的时候,我心里想着的那个黑眼圈就是农民,没有想起过和环保有关的一点点事情来,这篇小说,转载率很高,大约有20几个国家都用了,全部是按环保小说使用或点评的,呵呵,环保小说就环保小说吧,反正都是从我心里流出来的文字。
还有《老鼠娶亲》、《杏》、《买牛》、《换碳》等作品都是有基本故事素材的,而《我是谁》、《脸谱》、《该死的椅子》、《招聘父母》等许多作品都是对某种现象经过很长时间的感受、思考,有了相对成熟的想法才进行创作的,至于情结,即使是虚构,也是服从于主题的表现。无论是主题先行或故事先行的作品,我的作品都是经过反复思考才完成创作的,没有一篇是用一点小灵感一蹴而就的,因此,我才说,我的作品都是用鲜红鲜红的血浆凝结而成的。(载《澳门文艺》2010年9月创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