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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美国施雨论

美利坚合众国(United Statesof America)是一个由五十个州和一个联邦直辖特区组成的宪政联邦共和制国家。其东濒大西洋,西临太平洋,北靠加拿大,南接墨西哥。美国国土面积超过962万平方公里,位居全球第三或第四(数据有争议);其人口总量也超过三亿人,少于中国和印度。1776年7月4日,大陆会议在费城正式通过《独立宣言》,宣告美国诞生。自1870年代以来,美国国民经济就高居全球第一。今天的美国则是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其在全球的政治、经济、军事、娱乐等众多领域的庞大影响力更是其他国家所无法匹敌的。GDP总计:14.2662万亿美元(2009年),人均GDP:46,442.664美元(2009年)。

谈美国微型小说必须提到以下几位世界级人物:一是欧·亨利。他一生创作了270多个短篇小说和一部长篇小说,还有数量很少的诗歌。欧·亨利的诗歌创作反映了他对自然、人生所面临的社会矛盾的态度,他写小鸟、古老的村庄,歌颂流浪者,以阴郁的笔调吟颂“唱催眠曲的男孩”,抨击不合理的社会现象。但因数量少、成就不大,因而影响很小。相反,他的许多书信倒是精彩的随笔,他同编辑谈生活,谈创作,表达作者的生活态度和创作思想。欧·亨利的代表作品是《麦琪的礼物》、《警察与赞美诗》和《最后一片叶子》。其著名小说还有《黄雀在后》、《市政报告》、《配供家具的客房》、《双料骗子》等,真实准确的细节描写,生动简洁的语言使一系列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展现在读者面前,也使他在世界短篇小说史上占有重要位置。有人曾将他比做“美国的莫泊桑”,这是有其道理的。

处理小说的结尾,是欧·亨利最具创造性的贡献,也使他在美国和世界文学史上享有盛名。他善于戏剧性地设计情节,埋下伏笔,作好铺垫,勾勒矛盾,最后在结尾处出现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使读者感到豁然开朗,柳暗花明,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不禁拍案称奇。但由于作者写作速度快且多,这种手法运用过多过滥,不免使人感到有明显的雷同和公式化的弊端。他的小说的结局常常出人意外;又因描写了众多的人物,富于生活情趣,被誉为“美国生活的幽默百科全书”。

欧·亨利不愧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家”之一,其高超的写作技巧,使得他的小说有了“欧·亨利式”这一称号。

微型小说这个名字的正式出现源于美国。美国作家欧·亨利是微型小说的创始人。微型小说具有立意新颖、情节严谨、结局新奇三要素。即在规定的字数以内,要概括出普通小说应具有的一切。

二是美国作家弗里蒂克·布朗,他写过一篇微型小说:“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全篇仅25字,却非常别致、有味,被誉为世界上最短的科幻小说。

三是美国爱荷华州立大学世界语言文学系教授穆爱莉。她近年来从事中国微型小说现象研究,出版《喧闹的麻雀》等专著。2008年,她到中国作学术访问,对包括笔者在内的数十位中国微型小说名家进行了专访。

施雨,女,美国医生。“文心社”创办人,现任总社社长。著有长篇小说《纽约情人》、《刀锋下的盲点》;诗集、散文集《美国的一种成长》、《上海“海归”》;译著《菲律宾总统阿罗约夫人传》等十多种出版作品。诗歌《有一个昨天》获2005年“中国星星杯”爱情诗歌大赛二等奖。短篇小说《你不合我的口味》评上中国小说学会2008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散文《母亲的百宝箱》获2010年第二届“漂母杯”全球华文母爱主题散文作品大赛二等奖。小小说《体验生活》获第六届中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二等奖。

立意新颖、情节严谨、结局新奇是微型小说三要素,也是施雨小说的第一个特点。获第六届中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二等奖的《体验生活》,写一位女作家为了一部描写美国联邦监狱生活的故事,来监狱体验生活。这种立意颇为独特。小说情节一波三折。女作家体验生活时间是五天,可是,到了最后一天却无所斩获。此一折。就在她心灰意懒之际,终于出现了两个越狱犯。她的身子贴在地上,抬起头,她看见他抬起手臂准备射击。顺着手枪的方向,她看到一个狂奔、纤弱的背影,乌黑的长发惊慌地在身后甩动。一个东方女人?天啊,那是她小说中,一个唯一成功越狱的情节。此二折。“砰!”枪声响了,不知是谁朝这边开了一枪。她看到典狱长扑倒在地。她跑到他的跟前,看见他的血从左边肩头的弹孔里涌出来。此三折。最后,倒地的不是越狱犯,而是典狱长。出乎读者意料之外的结局,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最后的微笑》中吸毒丈夫表面上死于毒品,死于两个女人之手,实质上,是死于自己之手。这种立意是非常巧妙的。小说情节波澜起伏。上个世纪80年代,他研究生院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天天看报纸的职业版,不停地面试,结果还是到处碰壁,好长一段时间处于失望、焦虑、愤懑、和疯狂之中。终于有一天,他的脸上有了笑容,并把一大叠绿色钞票交到她的手中。再后来,他虽然还是拿钱回来,但已经不见了人影。这一天,她又按照他给的地址,把买到的毒品给他送去,他说他无力停止这样的生活,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说过无数次同样的话,她心想,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果然是最后一次了,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然后又掏一瓶液体,另一个针筒,这次是足以致死的剂量。她为他注射时他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亲昵、信任、笃定,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狡黠。那一瞬间他们都明白,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一生到此为止,他不会再有麻烦,也不会给家人再带来麻烦了。

巧用道具,展开故事情节,刻画人物,是施雨小说的第二个特点。

他就坐在她对面,面无表情,一声不哼。她问他: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他没有回答。她又问,今天你的感觉如何?他依然没有反应。她起身为他量体温,测血压,他被动地随她摆弄。但她感觉到,在她靠近他的时候,他做了个小动作。她的手指开始发冷,她怪自己太大意了,一直被反复交代不要带任何东西来看病,防止病人拿去当自杀用品。可她早晨来的时候顺便在耳边上了一枚发卡。现在她可以肯定这枚发卡已经在他的手里了,因为她那缕碎发披了下来。这是《初诊》中第一次出现道具——发卡。医生探监的本意是阻止犯人自杀,不料,她头上的发卡确帮了倒忙,真乃愁煞人也。经过心理较量,医生终于达到了此行目的。不知沉默了多久,他又开口了,医生,今天我挺好,确实不需要你,可是如果我需要的时候,你能再来看我吗?你愿意成为我的心理医生吗?她抬起头,认真地点了点。在出门的时候他特意给她一个友好的拥抱。在监狱外面停车场自己的车里,她坐了很久。调调后视镜,她看到那枚发卡又重新回到她的耳边。她知道,那个拥抱改变了许多东西。她的发卡回来,她相信他求生的愿望也回来了。

小说结尾,第二次出现道具——发卡,完成了故事情节和对人物的塑造。我们惊喜地看到,两次道具发挥了重大作用。第一次出现道具,给人惊的感觉——犯人又要自杀了!第二次出现道具,则给人喜的感觉——犯人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这里,表面上看道具是一样的,实质上有本质的变化。第一次出现道具,是量变,是铺垫,是伏笔。第二次出现道具,是质变,是水到渠成,是生命飞跃。

语言鲜活,比喻新奇,给人以美感,是施雨小说第三个特点:“那个晚上,他给她的餐馆送外卖,雨天路滑,他就这样不小心滑到了自己的生命尽头。”(《以死相逼》)

“她让两个高大壮实,如他的翻版的儿子前来给他磕头。他们一个是她和他所生,另一个是他和外面的女人所出。”(《最后的微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想逃,皮鞋跟敲打地面发出单调、尖锐的声响,放大了一种非常的、令人胆寒的寂静,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给人的是窒息和恐惧。在每一扇铁门于身后重重关闭之后,她都忍不住回头,企图转身逃跑。一个人心灵最深处的孤独,还有叫不出来的那声呐喊,都隐藏在他看似凌乱的线条和色块里。从此,她便记住了他的画和他的名字。”(《初诊》)

“雨水打湿他们额前鬓角的头发,顺着发丝,小水滴集成一串,晶亮无比,非常多情的样子。他们喁喁私语,女的神情有些戚然,男的不停地说着话,桌上的一枝红玫瑰在两人来来往往的目光中越发娉婷。雨,任性地越下越大,原来只是滴滴溜溜地撒在车子上,现在却是大刺刺地拍打在车子的四周。那枝红玫瑰,也狠狠地烧灼着她的眼睛。“去你家。”王芯咬着牙,却没能咬住报复的念头。两行清泪从她的脸上滚落,摔碎在她自己的膝盖上。”(《雨做的云》)

“今天什么都不对头,一出门儿,耀眼的阳光比西班牙的还热烈,可她心事重重,宛如老想下雨的伦敦天空。天蓝得虚假,云白得做作。街宽得不近人情!”(《不智》)

“海风潮湿冰冷地拍着她的面颊,把原已零乱的泪影,拍得更加斑驳。西天,一团夕阳已经变得模糊,就像一张脸,从年轻的棱角分明到晚年的圆钝,说不出的伤感。”(《大红袍》)

“记忆是一阵清凉的风,悠然穿越嫩绿、蔚蓝、抵达金黄的季节。深一脚叔本华,浅一脚尼采,和那年少时的青涩、寂寞和叛逆,竟也都堂而皇之地一路走进这个圆融的秋日午后的咖啡馆。”(《带走我》)

1925年2月,鲁迅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关于悲剧的定义,也是他关于悲剧本质的一个直接的表述:“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鲁迅关于悲剧本质的见解,有两个要点,一个是说明悲剧的对象是“有价值”的人,一个是说明悲剧的基础应当敢于真实的“毁灭”给人看。施雨小说中的悲剧对象都是有价值的人,她所描写对象的毁灭有两种,一是肉体的毁灭,二的精神的毁灭。在我看来,精神的毁灭更可怕。施雨用了较多篇幅和笔墨,写人的精神的毁灭,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施雨小说的社会意义与美学价值,就在于此。

(载中国作家网2011年7月28日)